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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复国_分卷阅读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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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渝人是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宽恕仁德的,他们对南燕的逃俘只有“赶尽杀绝”这四个字。

    那下属看到穆渊表情,不禁打了个瑟缩,忙低头应是,退了下去。

    *

    天近拂晓,暗淡的夜色如潮水一般缓慢褪去,东边开始透露出一丝亮光。

    穆崇玉、薛景泓与沈青几人会和之后,不敢再滞留,忙趁着清晨城门刚刚打开之时,潜出城外。

    这个时候进出的人极少,除了挑着担子的小贩,便只有巡逻的士兵在城门口来回走动。穆崇玉他们屏息凝神,强装镇定,生怕被人认出截住。

    然而意外地,竟什么都没发生,他们一行顺利地出了临安城。

    沈青无比庆幸,薛景泓和穆崇玉却觉得隐隐不安。依他们的猜测,穆渊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他们出城的,可事实却似乎正好相反。

    穆崇玉一时猜不透,只能趁此机会远离临安,视线瞥到薛景泓,却顿觉不妙。

    薛景泓的额头上浸出了一层冷汗,平时里总是炯炯有神的双目看起来也异常疲惫。

    “弘卿,可是伤势严重了?”穆崇玉担心问道,便要低头去看薛景泓腰间的伤。

    薛景泓闷声微咳,微笑着摇了摇头。之前在穆宅时刚开始还好,骗过了穆宅的侍卫,唬得他们团团转,可到后来他们发觉不对,拿来火把照明,将他的身形照得清清楚楚,这便漏了陷。

    然后十多个侍卫齐上将他围住,动起手来也不再客气,他一时不敌,便被其中一人拿剑刺伤了腰部。

    好在受伤的是他,而不是崇玉。他当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一想到穆崇玉此时定然也在牵挂着他——崇玉向来如此,他便勉力支撑,终于甩脱了穆宅侍卫,跳出了穆宅。

    然后便果然看到了在月光下向他走来的穆崇玉。

    薛景泓微笑按住穆崇玉过来探看的手,道:“我旧时出入战场多年,刀枪箭雨全都挨过,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已经撕掉衣服上布条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暂且止住了流血便无大碍。只是确实有些累了而已。

    薛景泓说着,手下意识摸索向腰间的包扎处,心下却忽然闪过什么,连忙在自己身上上下翻了一遍,登时脸上一白。

    他的玉牌不见了!

    他仔细回想昨天夜里场景,反复思虑,不得不确定正是自己腰间被刺之时,有人趁机挑去了他的玉牌。

    薛景泓脸色阴晴变换了几番。现下他无法确知穆渊看到了那块玉牌会做出什么,许是再去详查他的身份,许是直接赶来告诉穆崇玉,或者更可能借由他的身份挑起别的什么事端。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正关心地看着他的穆崇玉,心里突然复杂难言。

    如果崇玉知道了自己便是他最恨的那个人,恐怕现在不是关心,而是要拿刀杀了他吧……

    薛景泓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就像是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胆怯、懦弱、可怜,明知道最终的结局就摆在那里,绕不开躲不过,却仍是自欺欺人地蒙上了双目,骗自己说也许这个人会心回意转。

    他现在,甚至可耻地、忍不住地,想利用穆崇玉的同情心。

    “弘卿,你到底怎么了?”穆崇玉心下一寒,皱眉看他。

    薛景泓现在的眼神似与刚刚迥乎不同,那般深沉胶着的眼神让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邹淳军帐中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场景。

    就仿佛要把他牢牢圈住一般的眼神。这让他禁不住想起另一个人来。

    可薛景泓却什么都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了头去。

    出了临安城,再往附近四十里西,便是鹰头寨其余兄弟驻扎的小镇。

    沈青和陈康四已先行一步,去告知鹰头寨的兄弟立即动身,不要再在此处停留,另派一拨人赶来接应穆崇玉。

    穆崇玉、薛景泓与李元善便一路西行,沿着小道而走,一路留心是否有前来接应的兄弟。

    走了一半路程,也不见人影,几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正犹疑会不会是他们走错路了,突然便见前面有匆忙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是鹰头寨的弟兄!

    穆崇玉面上一喜,正待要上前,却蓦地发现不对,这前来接应的十几人竟看起来极为狼狈,队不成队,兵不成兵,有人的衣服上竟还溅有血痕。

    “三爷,不可再往前去了!”这些人一看到穆崇玉,连忙飞扑过来,脸上俱是一副仓皇神色:“大渝的追兵来了!一些弟兄已被追兵缠住,做了降俘了!沈将军正带着剩下的人绕路突围,叫三爷切不可再前去自投罗网了!”

    穆崇玉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地问:“为何会突然有大渝的追兵?!”

    薛景泓更是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袖,喝道:“你说清楚!你可看准了,那是大渝的人?”

    那人忙点头哭诉道:“那些人身穿官服,就与当初咱们跟徐立辉打仗时见到的邹将军的部下一样,定然是大渝的官兵!再说,除了大渝的追兵,又有谁会追着咱们不放啊?那些人还口口声声问……问旧燕之主在何处啊!”

    薛景泓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放下了那人的袖口,倒退了两步。

    他自重生以来,便再未叫过什么追兵来抓捕穆崇玉了,虽也有让人时时注意着穆崇玉的去向,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和他兵戈相向。

    究竟是谁敢如此的胆大妄为?!薛景泓一瞬间在脑内飞快闪过千般思虑,倏地,他猛然抓住穆崇玉的手臂,道:“此地不宜久留,崇玉,你跟我走!”

    薛景泓的力道很大,大到穆崇玉无法挣开,他被拉着狂奔离此地,一时也无暇注意薛景泓口中喊的是什么。

    他心内正惊疑不已。与薛景泓思虑的不同,他们一行南下本就是改头换面,扮作商队隐蔽出行,一路都安然无恙,可偏偏到了临安之后,就突然遭到了围捕。

    难道是宣王叔将消息透露了出去……穆崇玉只觉心下泛起阵阵冷意,他竟是不敢深想下去。

    眼下却是陷入了两难之地。往东便是临安,若向东行,说不定会碰上穆渊的人,往西却是北渝的追兵,更不能自投罗网。几人略一商定,便要往北部一条曲折山道而行。

    南方草木茂盛,此时虽尚且是初春时节,山道上已经草木葱茏,倒是利于躲避行踪。

    穆崇玉怕沈青找不到,便仍在路上做了标记。他往来路看去,始终忍不住愁眉紧锁。

    被北渝追兵围堵事小,他早已习惯了逃亡的日子,可穆渊的做法却实在让他心寒。

    他以为就算国破家亡,时光荏苒,就算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猜疑和忌惮,宣王叔也到底是他的至亲,即便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至于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

    可时至今日,他却才刚刚醒过神来。一阵一阵料峭春寒刮过,穆崇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