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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_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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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卢冬青冷笑一声道:”那三位倒是说说,燕儿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目睹友人惨死后,青年已全无往日的和善,怒意溢于言表,投向三人的视线犹如利剑一般。

    “伤?”陈捕头更加诧异。

    “不错,”卢冬青点头道:“倪燕今日返家之前,刚刚去过我的药铺,我为了处理身上的鞭伤,陈捕头不妨亲自看看。”

    陈捕头眉头紧皱,在死者身旁蹲下,将衣襟向两侧拨开,很快便发现了盖在衣服下面的新鲜伤疤,从两肩一直分布到胸口,连腿上也有不少。

    卢冬青盯着三位衙差,沉声道:“这鞭伤的来由,你们是心知肚明的吧。”

    陈捕头脸色一滞,转向自己的部下,质问道:“怎么回事?”

    几名衙差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站出来:“他偷了我们的银子,所以我们就给他点教训,反正他偷东西的毛病也不是第一回犯了。”

    “你不要乱说话!”卢冬青怒道,“你说燕儿偷了东西,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岂能信口雌黄!”

    那衙差被卢冬青的气势吓到,向后退了半步,磕磕绊绊道:“他……他口袋里的银子,就是昨日新发的晌银,银锭上还盖着官印呢,千真万确。”

    卢冬青道:“仅凭这个,也不能断定是他偷的。”

    “不是偷的,难道是我们自己给他的?我们又不欠他的钱,陈大人,您看,没有这个道理啊……”

    陈捕头已从死者的钱袋中找到了盖官印的银锭,拿在手里一面掂量,一面思量。

    双方正沉默着,卢正秋从旁开口道:“怎么没道理,我看道理简单得很,你们要给他钱,自然是因为你们与他做了生意。”

    众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他身上,那衙差争辩道:“我们与他有什么生意可做?”

    “恐怕是不大光彩的生意,”卢正秋不急不慌地反问道,“三位真的要我来说?”

    三个衙差的脸色骤然一变,尚未开口争辩,陈捕头便已转向他,恳切道:“事关人命,还请先生明示。”

    卢正秋收起方才轻蔑的神色,严肃道:“今日倪燕在我家药铺治伤,将旧衣衫也留了下来,我清洗的时候,却在他的衣衫上瞧见了女子脂粉蹭过的痕迹,仔细瞧来,还有女子的长发沾在上面,数目多得不大寻常。”

    衙差道:“这也不算奇怪,许是他去风月之所寻欢作乐时留下的。”

    “我起初也是如此作想,直到在他的口袋里找到这个牌子。”

    卢正秋将一块木牌举在手上,牌子有半掌长,由梨花木刨制,表面雕着繁复的花纹,用金墨写着几个字——怡春楼,春燕。

    卢冬青大惊:“怡春楼,那是……”

    那是漳平镇上最大的妓院的名字。

    卢正秋道:“据我所知,这牌子可不是给客人用的,春燕又是什么意思,我想只要去找怡春楼老板问上一问,就真相大白了。”

    真相还没有白,三个衙差的脸色已经白了。

    卢正秋一字一句道:“为了免去周折,我看不如三位自己讲吧。”

    第12章青锋初试(三)

    卢正秋说完便不再作声,只是用目光拷问着对面的人。

    他的面色虽无甚波澜,目光却如鹰隼一般冷峻无情。

    在这无声的拷问下,领头的衙差手心已冒出汗来,他头一回知道,原来人的眼神竟能严酷至此。

    隔了半晌,他终于耐不住,低下头坦白道:“倪燕是怡春楼的倌娼,那牌子就是他的。”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倪夫人战战兢兢地问:“事关名誉,你……你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衙差也被激出了脾气,提高声音道,“青楼那种地方,没人会用本来的名字,春燕是他的别号,因为他是今年春天开始接活的,像他这样的身段,身份,皮肉生意比女人还好。他自己乐意,我又何必替他遮掩……”

    他的话音未落,陈捕头的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厉声道:“你住口。”

    他终于低下头:“陈大人,我已经坦白了,倪燕是春楼新晋的红人,哥几个好容易凑了些晌银,想陪他玩一玩,如此而已,绝对没有害他性命。”

    “他满身的伤也是玩玩吗?”卢冬青攥着拳头,厉声问道。

    “那是他不听话,擅自咬伤我的手,我们才给他点教训尝尝,”他说着撸起袖子,露出袖口两条深红色的牙印,“只是软鞭罢了,不会出人命的!”

    卢冬青呆然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听清衙差后面的辩解,他在恍惚间明白了许多事——为何燕儿每次从镇上归来,口袋里总装着鼓鼓囊囊的银子,身上却总常常带着奇怪的伤。

    为何他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总是飞快地从自己身边溜走。

    一个男人在去做倌娼,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那些男人对他做的,也绝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倪燕还不过是个孩子,是该率性而为,自由自在,享受父母宠爱的年纪。

    若非走投无路,他一定不愿如此糟蹋自己的名声,作践自己的身体。

    这一年来,他承受了怎样的委屈,自己竟然全无觉察。

    卢冬青缓缓转向那个仍在不断自辩的衙差,一字一句质问道:“你们……你们怎能做出这种龌龊事,他才只有十五岁!”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那人唇边看到一丝轻蔑的讥笑,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的天真。

    他呆住了,这近在咫尺、不加掩饰的恶意,如同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他只觉得冷,寒意沿着脊梁钻入心脾,仿佛凛霜封冻,冷彻心扉。

    他仿佛回到了九年前,那个他努力遗忘的黄昏,无情的铁蹄履平他的家园,赤红的火舌吞没他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