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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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间,她睁着眼睛,和那一闪一暗的简旧白织灯对峙。

    发现眼前既不是夏日敞开的公路,也不是四面八方扑过来的厚重雪块。

    白炽灯光影在眼前晃成重影,她失魂落魄地望了一会。

    心想这两个梦怎么没一个好结局?又想,如果一定要选一条路走自己到底会选哪一条?

    “哟?醒了?”

    陌生高亮的女声在耳边出现,戳破那些稀里糊涂的问号。

    付汀梨微微侧一下头,隐约间只看见一个糊白人影站在床侧。

    下一秒就只觉得疼,全身都疼。

    密密麻麻的,像是有缭绕恶毒的火苗,肆无忌惮地从骨头缝里钻进去,让她整个脊背都麻。

    “疼。”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自己的唇干得像是皲裂的旱地。

    “疼啊,都冻伤了当然会疼了,冰天雪地的,零下这么多度,自个外套都脱了背个高烧病人走两公里路,还真把人拖了出来,也真是当代活雷锋哈。”

    女声带着调侃的语气,就飘在她床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些叮当哐啷的动静在。

    付汀梨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火燎过,她盯着那洗得发白的白大褂上摇晃的吊牌,重影缓慢聚焦,心绪逐渐安定,落到那实实在在的“穆迟雪”三个字上——这看起来像是个医生的工牌。

    两个不着边际的梦,随着眼前越来越实的三个字越飘越远,越来越碎。

    她觉得自己好糊涂。

    骑摩托车成为亡命鸳鸯的,从来都不是她和孔黎鸢。

    这世上也从来没有阿鸯这个人。

    现在,只有住在老街落魄沉抑的她,和已经成了女演员的孔黎鸢。

    明明只是剧组打杂工的一个,在片场待了几天,和女主角同走了一段路,怎么偏偏还入了戏?

    还要做两场如此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说那些有情人的怪话?

    “她呢?”付汀梨挣扎着说。

    “谁啊?哦,知道了,你背过来那人没事。”

    女医生马上接过她的话,手按在她肩膀,毫不留情地把想要坐起身的她按回去。

    “哎你这吊着水呢,别乱动!”

    付汀梨坐了回去,漫天彻地的痛又攀了上来,附在皮肤表层,侵入骨头缝隙。

    她盯着晃眼的白炽灯,心想确实也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确定了人没事。

    那肯定是被赶过来的经纪团队接走了,总比和她一块待在这破败简陋的救助站强。

    她抿着唇,实在想象不到孔黎鸢像她这样颓丧狼狈地躺在这小站的模样,也不知道这人高烧有没有退了。

    刚刚趁着医生给她查体,按她哪痛哪不痛的间隙,她一边答,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看上去不像是医院,设施简陋,白扑扑的空间狭小,就摆着张凌乱的桌子、药品塞得满满当当的玻璃架子,和几张像是临时搭起来的病床,病床周围还放着几个装着帘布的架子。

    这会帘布都拉开了,除了她,另几张床上都躺着几个包裹严实的人在昏昏沉沉地吊水。

    ——应该就是哪个村里或者镇上的救助站。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她忽略自己心中隐隐的钝痛感,又扯着还泛疼的嗓子问。

    “走?走哪去?”

    姓穆的女医生低头瞥她一眼,然后把那头顶上空荡荡的吊瓶摘下来,重新换了一瓶满满当当的吊上去。

    付汀梨眨了眨眼,没明白这穆医生的意思。

    “你要是说的是离开这儿,那你吊了这瓶水就能走。”

    穆医生利落地回了一句,然后就将她病床外的红黄色薄帘子一把拉了回去,拉了半圈,把她和旁边几张床都隔开。

    付汀梨连抬起眼皮都有些费力,她看了看刚刚装上去还满着的吊瓶,觉得那里面的水都晃得她头晕。

    还没等重新阖眼,耳朵边上又是哗啦啦两下拉帘子的声音。

    她被声音引着望过去。

    就看那穆医生,把她病床右侧那紧闭着的那帘拉开了。

    走进去,嘀一下给躺在病床上那模模糊糊的人测了体温,嘴里嘀咕一句“三十六度八,可以,烧退了”,然后动作爽利地给人换了瓶吊水。

    付汀梨没反应过来。

    穆医生便已经干脆利落地结束,走出来,一下把帘子拉了回去。转过身来瞥到她迷迷怔怔的眼神。

    眯眼笑了一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走过来,把她这边帘子拉了一半,留下点空,让她正正好好只看得到隔壁。

    然后又走过去,把隔壁那帘子也拉开一半,让隔壁那人也正好露出上半身,能看得到她。

    接着才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转过身来望着她,

    “救助站不收费用,你们两个吊完这瓶水就都可以走了,去找个别的地方休息,别留这占地方。”

    走出去之前留下警告,

    “在吊完这瓶水之前,都不要乱动!我可不想又重新给你扎一遍针,给你女朋友扎那么好几遍已经够费劲了!”

    经过这么一说,付汀梨是先意识到旁边那床就是孔黎鸢的,然后再意识到那格外扎耳朵的“女朋友”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