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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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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陆续送来了十多样菜式,虽然每一碟的分量都很少,但我还是那样的我,一盅蟹酿橙,一碟小青菜,就足以把我打发了。

    菜确实好吃,所以到现在我已经整整吃了两碗米饭,连被我邀请过来同桌吃饭的张姨都忍不住想劝我多吃两口菜,“小姐是不爱吃这些菜吗?”

    “没有啊,爱吃,好吃得很呢,你们多吃点,我吃不了。”我朝她笑,指了指面前快要见底的蟹酿橙,“你看,我可小气了,就挑自己爱吃的,都快吃完了。”

    “小姐每次自己吃饭时就不爱吃菜。”张姨又说。

    我干笑,“没有啦,就是恰好没那么馋。”

    张姨没有再说什么,她很善解人意,说什么话总是点到即止,我明白她的意思。

    并非站在方刈雇来的女管家的角度,她只是站在年长者的角度,劝我吃得健康点,劝我——不要把心思全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又怎么做得到呢。

    我不将心思全都寄托到他身上,那我的人生,就没什么好寄托的了。

    我希望能够不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包括我自己,但我做不到,所以我就暂且寄托在他身上。

    说白了,我就是一件工具。

    如果无论如何都是工具的话,那么我希望自己是他的工具。

    吃完饭,我闲得无聊,又因惦念方刈,根本静不下心做别的事,干脆洗了个热水澡,坐在门槛前发呆。

    是的,我在等他回来。

    月出东山,徘徊于庭,光华璀璨,桂英芬芳。我看着这诗情画意的景色,脑子里一句诗词都没有。

    我确实很喜欢诗词,但好像忽然、忽然没那么喜欢了。它们只是抒发感情的载体,喜悦的、悲伤的,舒畅的、郁结的,我想古人也许很多时候都是寂寞的,因为知己难寻,因为人事辗转;他们很多时候一定很孤独,他们很多私密的心情和话语一定不能轻易为人所知,故而有了诗词的延续。

    伺候我的其中一个小女仆是张姨收养的孩子,只有十五岁的她从小厨房捧出来一只碟子,直直跑到我面前,跑得鬓发凌乱,朝我露出毫无保留的快乐笑容:“小姐,这是我做的广寒糕,小姐尝尝吧!”

    她把碟子放到我身边,忽然有些害羞,“我上一年就看小姐喜欢这些传统糕点,就是不知道做得合不合小姐口味,小姐先尝尝。妈妈在烘月饼呢,马上就出炉了,我去给小姐沏茶来。”

    “别急呀,”我拍拍身侧,让小女仆也坐下来,坐到石阶上,揭开了覆在广寒糕上的保鲜膜,“茶等吃月饼的时候再喝,我们一起尝尝吧。”

    一块块切成莲花形状的白腻软糯的广寒糕,垫在一片片碧绿的桂叶上,混杂其中的金色桂花香气扑鼻。院子里没有种桂花,这莹莹可爱的糕点送到嘴边时,好像带来了整个中秋月色。

    有着桂花与甘草香气的米糕在口腔中渐渐融化,清甜可人,一点也不腻嘴粘牙,我脱口夸赞:“好吃!”

    小女仆甜甜笑了,像这广寒糕一样沁入我的心脾,她说:“看到小姐开心地笑了,我也好开心。”

    这是什么话,我赶紧塞给她一块广寒糕,纠正她的想法:“是因为你的广寒糕做得好吃,你应该为自己有这么一双巧手而开心。”

    “记得上年小姐刚来那天晚上,大公子出去了,小姐吃完饭怕我累着,让我去休息,结果……结果三小姐过来了,我在后屋没听见声音,我……”她双手捏住桂叶的两端,深深地低着头,“我觉得很对不起小姐。别说我是这儿的女仆,哪怕我只是小姐身边的熟人,我都会觉得很对不起。就一直惦记着想做点什么来弥补……”

    “哎呀,你不要想这么多啊。”我拍拍她的肩膀,“你看我你看我——”

    我等她抬起头时,故意用另一只手比了V字戳住了自己的脸,“你看我,我好好的呢,什么事儿也没有,你再为此纠结,就是庸人自扰。快吃糕。”

    小女仆点头答应,咬了一口广寒糕,眼睛顿时亮了,“是好好吃啊!”

    “坐在石阶上吃着糕点,看着月亮,我忽然觉得,这就是‘天阶夜色凉如水’了。”我又拿了一块,瞧瞧盘中还剩有五六块,有点犹豫地问:“那个,你是不是就做了这一碟呀……”

    小女仆立刻反应过来,捧着咬了一半的糕朝我甜笑,“小姐想留给大公子吃啊,我还做了一屉呢。”

    “嘿嘿,”我倒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这么聪明,这都猜到。”

    “小姐那么喜欢大公子,我们都看得出来。”

    她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会让我多么的害羞!

    “我……”

    凉风吹过我烫热的耳朵,我却无论如何动用聪明才智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找回面子。

    “呜——”我干脆捂住了脸,“你不要这么说,我好羞耻。”

    “你羞耻什么?”漫不经心的话像混在风里的酒香,就那样吹入了我的耳中,“说来听听,让我高兴一下?”

    方、方刈!

    我惊愕抬头,小女仆已经麻溜地站起来躬了躬身,礼貌道:“大公子回来了。”

    “嗯。”方刈低头瞄了一眼我身边的广寒糕,问:“这什么?”

    “回大公子,是广寒糕。”女仆抬头看了一眼方刈的表情,又礼貌地问:“大公子要醒酒汤吗?”

    “嗯。拿过来。”方刈就我身边坐下,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他伸手掂起一块广寒糕举在眼前,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酒醉,迷蒙双目盯着那块小糕足足半分钟,才送近鼻尖闻了闻。

    广寒糕表面撒了新鲜桂花,方刈此刻的迷离眼神和满身酒气,在淡金色的月光之下,当真是一句“酒恶时拈花蕊嗅”。

    他最后皱了皱鼻子,把广寒糕扔回碟中,嫌弃道:“好甜。”

    我把广寒糕收到另一边,靠过去抱住了他,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身上的浓香水味荡然无存,温热的气息萦绕周身,却比香水还要诱人。

    “又喝那么多酒……”我的舌头碰了碰他的耳垂。

    他搂过我的腰,凑在我唇边就是不把亲吻落下来,“我就是想和小怜酒后……嗯……才喝的,但是看来,好像还要再喝一点才行啊……”

    这个人,靠在我身上重心都控制不稳,前脚让人拿醒酒汤来,后脚就说自己还要喝,明明就是已经喝醉了!

    “再喝一点……彻底醉了……才、才爽,嗯……小怜……”他趴到我肩上狠狠亲了一口,猛地把我抱起来,“不管了,这样也行——”

    方刈回来得早,但禁不住折腾得久,等他彻底清醒时,已经半夜了。我就纳闷,他们这家宴上都喝的什么,竟然把他喝成这个鬼样子,里面掺东西了吗?!

    小女仆敲门送进来醒酒汤,是甘蔗和萝卜煮成的,还有一碗碧绿橙黄的小菜,是醒酒小吃。方刈披着睡袍坐上小厅的木榻,支着手臂揉了揉脑袋。

    我轮番帮他将汤和小菜挪到榻上小几,他几口喝完了醒酒汤,招呼我坐到怀里,让我帮他捧着醒酒菜,自己用小勺挖了一口吃掉,“嗯,难吃。”

    “那你还吃吗?”我捧着小菜问。

    “吃。”他说着又快快地吃了两勺,还问我要不要尝一尝。

    “不要。”我看着这颜色就没有食欲,“我又没喝酒,不跟你抢。”

    “嗯。”

    他在吃菜的间隙里,亲了亲我的耳朵。

    刚才出了汗,方刈身上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只有点点淡味在氤氲,我……很喜欢这样的气味。能闻到这样的气味,证明他在喝酒之后的醒梦之间,愿意依靠在我身边。

    “小怜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山里空气好,风景好,很安静,厨师做的菜又好吃。”

    “那我们在这里住一阵。”

    “为什么啊?”

    “你不是喜欢吗。”

    “是喜欢,别的地方我也喜欢,我去哪里都可以,你按照日常方便的来。”

    “都方便。”

    “真的?”

    “嗯。所以才问小怜喜不喜欢。”

    “要说最喜欢,恐怕是乡村庄园,不对,应该是学校。”我想了想,“我想和你一起上学。”

    “哦?也就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

    “你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啦!”

    “你在学校时没有和我一起,但是你却想和我一起上学。”

    “正因为那时没有一起,才想和你一起上学呀!”

    “得不到就念念不忘?”

    “对、对啊。”

    “还是想我帮你写作业?”

    “那、那当然就更好了……”

    方刈笑了。

    其实只是因为学校里无忧无虑,我与他素不相识,更没有这么多的故事,就好像两张白纸。

    可故事已经发生了,无论纸上是工笔重彩还是泼墨山水,甚至是印象派风景画,都已经是一幅“画”,即使放回校园,也不再是一张白纸了。

    “我也想和小怜一起上学。小怜想学什么?”

    “想读希腊哲学。”

    “哦?为什么?”

    “因为觉得很有趣呀!”

    “古典哲学的作业我可帮不了你写。”

    “才不要你帮我写作业啦!”

    “雅典大学哲学系很难考,花钱也进不去。”

    “那……那……”

    “选个简单点的好不好?”

    等等,还选个简单点,说得好像真的要和我去读书一样。

    “那你选嘛!”我撅起嘴,“我这么笨,肯定很多都考不上!”

    方刈笑着摸摸我的头顶,“我们可以考雅典大学分数要求低的专业,然后去旁听。”

    啊?还能这样……

    “考个我能帮你写作业的专业。”他又说。

    “好呀!可是……可是你就是说一说吧,怎么可能真的和我去读大学呢。”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读个一年半载还是可以的。”

    “那……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转过身,抬脸望他,“和你读书只是小愿望,但希望能够帮到你,就是我时时都想做的事。”

    他轻哼一声,“你别随便喜欢其他男人,就是给我帮忙了。”

    霎那间很尴尬,嘴上夸耀着要帮他,实际上没少给他添麻烦;我只好哼哼唧唧的,用幽怨的眼神瞪着他。

    方刈最后被我瞪得绷不住了,收敛起睥睨的神色,满眼盈了笑意,戳戳我的脸颊,说:“我逗你的。萧家之事确实可能需要你帮忙,你不用紧张纠结,等到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