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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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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沈北岐莫名地想笑,嘴角不自觉上扬。

    连日来萦绕在胸前的烦闷,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带着岳阳下楼,月娘守在一楼柜台,见沈北岐施然下来,自柜台后绕出来迎上前。

    沈北岐脚步稍稍停顿,问道,“你可是对她说了什么?”

    月娘一笑,回答道:“不过是讲述了一些奴家的过往罢了。”

    沈北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多谢。”

    “国公爷客气了,”

    月娘屈膝行礼,“与您对奴家的帮助相比,实在是当不得一个谢字。”

    月娘始终垂着眼眸,不敢抬眼与他对视。

    生怕被他看到,被自己隐藏在眸底的心事。

    姜璃站在窗前,看着沈北岐大步跨出茶楼,利落的翻身上马。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抬眸,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驾——”

    沈北岐掉转马头,轻夹马腹,雪白马驹自兴安坊离开,但所去的方向,却并非是沈府。

    岳阳驾马紧随其后,问道:“主子,夫人说要您回去呢,您这是要去哪?”

    “去一趟刑部大牢。”

    关押韩相的牢房,与上次关押梁国公的是同一间。

    地牢内过道阴暗狭长,霉味与各种排泄物的臭味混合在一处,有些令人作呕。

    青年脚步不急不缓,眉眼间一片淡然,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早已习惯。

    草堆上,盘腿坐着一名须眉皆白的老者,气色憔悴,后背略微有些驼。

    时光催人老。

    这位曾经被称为南吴脊梁的韩定邦丞相,如今已是瘦骨嶙峋,垂垂老矣。

    狱卒打开门,沈北岐抬脚跨入牢内,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映出一道深沉的影子,将老者笼罩其中。

    韩相与梁元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梁元忠是作恶多端,而韩相,则是纵容罪恶。

    他躬身作揖,道:“参见韩相。”

    “沈大人?”韩定邦有些惊讶,“你竟然会来探望老夫?”

    牢房内阴暗潮湿,韩相膝盖处的风湿发作,疼痛难忍。

    因此挣扎着起身时,显得十分吃力。

    沈北岐伸手搀扶了一把,韩相站稳后,喘了几口气,笑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在这牢里才待了一天一夜,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韩相会是这般态度,沈北岐也十分意外。

    “您不怪晚辈?”

    韩相蹒跚着脚步,扶住牢门上的木柱,“怪你什么,你只不过是双揭开真相的手,又不是凭白诬陷韩家,韩家会有今日,老夫早已料到。”

    “对了,”韩相问道,“你特意前来探望我,可是有话想问?”

    “您老洞察力向来敏锐,”沈北岐道,“为何此次,却心甘情愿被人胁迫?”

    起初,沈北岐得知宫中夜宴一事有韩相的手笔时,也曾怀疑他已加入太子或二皇子的阵营。

    那一夜,若从表面上看,是二皇子占了上风。

    皇后和太子遭到了弘阳帝的斥责,萧无双被罚了杖刑,关了禁闭。

    可实际上呢?

    昭贵妃失去了腹中之子,若非那名婢女拼死相救,极有可能要丧命于黑曜蛇之口。

    韩相若是太子的人,为何要让太子的妹妹萧无双动手?

    若是他是二皇子的人,又为何要对昭贵妃下手?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还有第三个人,企图搅乱江都城这潭水,趁乱得利。

    “老夫为这朝廷鞠躬尽瘁数十载,问心无愧,唯一遗憾便是没能好好教导我那犬子,致使他犯下大错。”

    韩相苦笑着摇摇头,瞳眸有些浑浊,

    “老夫本应亲自将他押送至刑部,好叫他承担应有的律法惩治,可终究心存侥幸,说到底还是老夫的错。”

    如枯槁般的手紧握住手中的木柱,他用一种凄惨的声音继续说道,

    “想老夫一生,登过高位,也下过牢狱,万般苦难都过来了,唯独难以接受韩家至此便要败落!”

    “老夫熟读律法,自然知晓若将犬子交出去,定然要杀人偿命......”

    “届时韩家便只剩一盘散沙,而老夫的安儿,又该何去何从?他一心智不全的孩子,谁又愿意在这乱世中护他周全?”

    阳光透过墙上狭小的四方窗子透进来,照映在韩相佝偻的身躯上。

    谁能想象到?

    如今这个被困在牢狱之中的龙钟老人,曾经是位叱咤朝堂,权倾天下之人呢?

    “慈父之爱子,果真能令人眼盲心瞎。”

    沈北岐淡淡开口,“若晚辈承诺,会护您长子韩正安一生周全,您可愿告诉晚辈,当年家父之事,以及您究竟是在为谁做事?”

    韩相轻咳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落在黢黑的地上,根本瞧不出原本的颜色,唯有雪白胡须上的残红,瞧着令人心生凄凉。

    “韩相?”

    沈北岐走近几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的面色有些不对,但血迹鲜红,并非像中毒的模样。

    韩相喘息一会,平复呼吸,灰黯的瞳眸直直看向身侧的青年。

    一步错,步步错。

    他不怪沈北岐将此事捅上去,相反,他感到如释重负。

    “沈大人说话可算话?”

    沈北岐立直身子,双手交叠朝韩相躬身行礼,既是相送,又是许诺。

    “晚辈向来言出必行!”

    韩相自然是信他的。

    韩相知道,这些年,他筹谋布局,先是扳倒梁国公,而后又是林则文,不过都是过程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他父亲的死。

    “你和你父亲很像,却又不太像,他败在太过耿直。”

    韩相道,“老夫想,沈大人心中定然已经有了决断,对吗?”

    修长的手指猛地蜷缩,沈北岐只觉心口传来阵阵刺痛,“韩相的意思是?”

    老者微微一笑,那笑意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愈发沉重,“正如你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