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无聊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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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天色暗沉，滔滔大河川流不息，两岸广袤的原野上飘起寥寥炊烟，或近或远。
雷望着在河边玩儿得气喘息息的小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老头，吩咐道：“去弄些吃食来。”中午就没吃东西，他皮糙肉厚、略有修为倒是没什么影响，但小月一介凡人，年龄又小，却是万万少不得。
老头笑呵呵的接过铜板，在肮脏的麻衣上擦了几下，见铜板隐隐泛着红光，一张黝黑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公子大方，小老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头一顿，见雷点了点头，接着道，“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半个时辰，饭菜是冷的不讲，公子也定是会等得不耐烦。不如直接去到流沙村，吃现成的热食。”
雷思索片刻，点头算是同意了这番说法，他向着不远处在沙滩上打滚的小月大喊：“小月，别玩儿了，我们去找些吃的。”
不提还好，这一提吃东西，小月就感到肚子里空空如也，她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子，一蹦一跳的跑到雷的近前，拉着雷的手，催促道：“好啊！好啊！肚子都快饿扁了。”
雷俯下身，一边轻轻拍打着小月衣服上的沙子，一边调笑道：“饿扁了还这么调皮，看把衣服弄得。我又不会洗衣服，明天你就只能穿着脏衣服出门咯！”
“才不会呢？”两只小手使劲儿抓着雷胸口的衣服，拉着娇小的身躯向这雷怀里爬，“小月会洗，这一个月的衣服都是小月自己洗的。”说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雷，好像在说“来夸我吧！”
“我家的小月是个小大人啦！可厉害着呢！”雷一把抱起小月，哈哈大笑道。
“厉害着呢！厉害着呢！…”小月安静的呆在雷怀里，笑眯眯的重复着雷的话。
雷扭头看了眼老头，吩咐道：“前面带路。”
“好勒！”
……
晚风吹拂，带着一丝鱼腥味，熏得人有些头晕。
雷没走多远，平静的空气突然喧闹起来。
“快点！快点！拉开篷布，把货物遮起来！”
“饭做好了，有空闲的快点来吃！”
“今夜四队五队交替守夜，其余人休息！”……
雷循声望去，原本光秃秃的河岸，支起了几十顶帐篷，人们扛着木头，抱着石头，抬着大锤，来来往往。吃饭的，巡逻的，游玩的，闲聊的，熙熙攘攘。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嫣然已经成一座有序的营地。
营地之中，雷看到许多与老头穿着相似的人跑来跑去，不时拉着商队中的人走出营地，有说有笑。向着老头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和他们一般，都是前往流沙村吃食过夜。
商队之中并非只有商人，还有许多跟队的富家公子哥和豪哥，他们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自然是不愿意睡野外，吃随便饭。
雷笑而不语，营地固然生活条件差，但有护卫保护，安全得很。而周围的村落，有吃有喝有睡，就安全一项，却是不敢恭维。
财帛动人心！
雷以最大的恶意设想，今夜有匪类来袭，结果不言而喻。守卫严密的营地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而小村庄恰恰相反，就像一名脱光了的玉人一般，扔人采撷。
雷先天境修为，在修真者中，是只不折不扣的蝼蚁，但在凡人中，可就是熊霸一方的高高手，所以他敢大摇大摆的跟着老头去村子里。恶人来袭？只不过是给无聊的路途中增添一丝丝波澜。
雷望着不远处轮流吃饭的护卫门，见他们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下升起一丝奇怪的念头，
商队护卫为何不拦着这些外出的人？莫非和匪类有所勾结？
这可不是胡乱瞎猜，类似的事件可是不少，小至偷偷摸摸，大到通敌窃国，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那四百年前，正一门新旧交替之时。
正一门所辖有一皇朝曰日月，日月东北方盘踞一股崇拜野猪的部落，男女老幼，不事耕作，举族为匪。日月皇朝内忧，其下富人不思报国，反而联系野猪部落，甘愿下跪，献上妻女，为奴为婢，只求得野猪登上大宝，可以赏赐下几根猪大肠以解馋虫。
仅仅为了口腹之欲，有人便能出卖生他养他的国家，现在这里可是金山银山，有些人动歪脑筋也是不无可能。
就在雷思绪飘飞之际，一名身着麻衣的黝黑少年带着一对母女快步跟了上来，他冲这老头大声喊叫：“大鱼叔，今天可是开了眼嘞！”
雷回头一看，心下大叫一声奇人。只见一个乌起码黑的人型生物摇着手，一边叫喊一边快步向这边跑来，如果不是那两排闪亮的白牙和眼珠子，雷定会认为那是一头怪物。
老头停下脚步，向着雷招呼了一声“公子稍等”，便绕过雷，与黝黑少年教训道：“大呼小叫啥呢？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比这还大的商队我都是见过！”
雷没有理会老头和少年的谈话，视线越过漆黑少年的肩旁，见到其身后的母女，不由的暗呼一句天意弄人。
这对母女不是别人，正是雷中午准备设计勾搭的母女。妇人眉头不展，面色苍白，裙摆能够看到一大片污渍。妇人身旁是一名年芳二八的
青衫少女，少女枯瘦如材，肤色暗黄，眼窝深陷，面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挺翘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张白色的手帕使劲捂着嘴，肩膀不住的颤抖，雷隐约听到微弱的咳嗽声。
妇人一见雷，灰暗无神的眼中亮起灿烂的光芒，扶着女儿的手剧烈的颤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少女注意道母亲的变化，循这母亲的眼光望去，便和雷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
是母亲口中的仙人呢？中午不是走了吗？为何还在商队里？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脑海中，少女心里一惊，生出了不好的念想：难道此人心有不轨？
雷走到母女身前，直接忽视了少女略带敌意的眼神，对着妇人爽朗道：“夫人，看来你我真是有缘，不出半日，又见面啦！”
妇人不似女儿想得那般多，一见“高人”走了上来，脸上的哀愁化去了许多，激动不已道：“有缘！有缘！”
小月好奇的看着母女二人，拉了拉雷的手：“什么有缘啊！”
“哈哈！你个小懒猪，就知道睡觉，当然不知道啦！”
老头和少年聊了两句，便注意到雷和妇人的交谈，听了几句，才知道几人原来相互认识。老头走上去向着雷弯了弯腰，道：“让公子久等！”
“无妨！”雷应付了一句，继续忽悠妇人，“夫人，你我有缘，不妨同往！”
……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流沙村，村子不大，满打满算不过百十来户，房屋破旧，大多数都是茅草房，偶尔能看到几片破瓦，道路狭窄，坑坑洼洼，路边随意丢弃着死鱼烂虾，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
此时村口聚集着很多穿金戴银的富人，他们对村子指指点点，并对这身旁的村民抱怨不已。他们原本没有期望太高，有口热食吃、有安静温暖的卧房睡即可，但眼前的景象却是肮脏不堪，比之家里的茅厕都是不如，这如何能不生气？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许多人忍受不了脏乱的环境，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原路返回商队营地。
一股恶臭飘来，小月就把脑袋深深的埋在雷的胸口，拉着衣服捂住口鼻，瓮声瓮气道：“好臭啊！我们回去吧！”
母女二人以手帕捂着口鼻，面色难看，驻足不前，这地方还不如车里来的顺心。
雷摸了摸小月的脑袋，冲着旁边的老头生气道：“你们既然想要赚过路商客的钱，为何不将环境清理干净？就现在这般模样，绝大部分人都会弃之而去。”
老头垮着脸，苦笑道：“公子莫恼，小老儿中午离开村子，现在才回转，也是不知为何会如此？”言罢，转身瞪着黝黑少年，绷着脸，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中午不还是好好的吗？”
少年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干净的，怎么转眼就成了这样？”
就在这时，村口窜出一个身穿短打的小孩，惊声尖叫：“大河村来闹事啦！”
话音刚落，小孩身后飞来一条白晃晃的死鱼，“嘭”的一声便将小孩砸倒。
聚集在村口的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皆是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哇呀呀！找死啊！”老头大怒，喝骂一声，丢下雷和小月，捡起路边拳头大的鹅卵石，就冲进了村子。老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拉客返回的村民，见到家园被偷袭，皆是怒发冲冠，捡起身旁的棍棒石块就冲进了村子。人群最后，是一个漆黑的身影，在暗沉的环境中，伸头缩脑，鬼鬼祟祟，看起来滑稽无比。
少顷之后，便从村中传来震天的喝骂和凄厉的惨叫，甚至还有房屋垮塌的声音。
从村口望进去，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而大街小巷上，聚集着百十来壮汉，乌泱泱一片，相互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的好不热闹。
原本准备离开的富人一见此景，陡然来了兴趣，以往里见过打擂，见过斗兽，还真未见过百十村民斗殴，真是不虚此行。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突然，雷听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堆富人中间，一名大腹便便身穿绸缎的中年胖子蹲坐在地上，身前摆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被一根木棍分成左右两块区域，两边各自放着几堆金银珠宝，围观的富人不时取出金银“啪哒啪哒”的扔在两边。
很快，白布上便堆满了财物，中年胖子大叫道：“好了！地方不够，今日就到这里，让我们静静等待斗殴结束！”
原来是在赌博！
雷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村民打生打死，在富人眼中不过是对赌的棋子，不知是村民的可悲，还是富人的可悲。
不到一刻钟，几十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壮汉逃也似的冲出村子，向着东南方向跑去，老头带着一群近百十号的村民追了出来，石头瓦块随手砸去，吓的前面的人哇哇大叫，跑得更快。
“大河村的孙子们，打架不行，逃跑偷袭的功夫倒是一流！”
“回去洗干净等着，明天晚上找你们算账！”
“明的斗不过来暗的，真是废物！”
流沙村民见追不上大河
村民，愤恨的捡起石头，一边向着越来越远的大河村民砸去，一边高声叫骂。
而跑到安全距离的大河村民转过头，与流沙村民互骂。
“哈哈！流沙村只配吃大河村的屁！”
“记好了，我们明天晚上就在这个时辰，等着你们！有种就来！”……
聚集在村口的富人们看着远远隔空互骂的两拨人，交头接耳，评头论足，不时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
小插曲过后，村民很快便将流沙村收拾干净，虽房屋破烂依旧，街道依然拥挤，但至少没了令人反胃的恶臭。
老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扯去头发上粘黏的杂草，笑呵呵的跑到雷的近前，一边弯腰赔礼，一边解释道：“那群大河村的人眼红我们流沙村离商道近赚得多，经常干些恶心人的勾当。”
“无妨！”雷四下望了一圈，不见漆黑的少年，“那个少年呢？”
老头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惋惜道：“客人说四狗子啊！刚才打架的时候，被一根飞来的木棍砸中脑袋，昏了过去，生死不知，被人抬了回去，不过依小老儿看，怕是悬了。客人当时没在场，脑门儿这么大个洞，白的都能瞧见。”说着，老头比了三根手指。
雷回想起那个滑稽的背影，眉头紧锁，有些不敢相信。
村民斗殴，怎么可能出人命呢?而且瞧村人的模样，好像压根不在乎。
小月不明白老头的意思，而母女二人离得比较远，听不清老头的话，所以她们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雷摸了摸小月蓬松的脑袋，若有所思道：“附近没有郎中吗？治疗及时应该还能抢回来。”
“哪有什么郎中？就算是有，我们这些穷苦人，也是看不起。得了病靠自己扛，扛得过去就过去了，抗不过去，就只能认命。四狗子打小没爹没娘，全靠着我们接济才能长这么大，眼看着就能自力更生，没想到遭了恶难。”老头唉声叹气道。
闲聊之间，一行人走进村子。大河村人退走，家家户户就打开了房门，老弱妇孺也都走了出来清理街道。雷扭头望向阴暗的屋内，隐隐能看到木床和座椅的轮廓。
绕过几座茅草房，来到村子中央。这里是一座不大的广场，广场周围立着几座简陋的茅草房，最引人注目的非正北方向的一座高大的瓦房，鹤立鸡群，显得极为突兀。
向着老头一打听，才知道那属于村长，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房子，接待过很多上面派下来的差官。
老头说的时候，满面红光，与有荣焉，好似那座房子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小月憋了憋嘴，正要开口嘲讽，就被雷瞪了回去。村民大都淳朴，没什么见识，最远处也就去过县里，最大的官也就只见过县令，而最好的房子就是这青砖大瓦房，在他们的想象中，皇帝老子住得也就是更加高大的瓦房，绝迹不会想到是金碧辉煌，流光熠熠的宫宇。
老头引着雷来到紧靠村长家的房子外，冲着里面大喊：“他娘，快点儿出来，来贵客嘞！”
话音刚落，飘着炊烟的房间走出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先是看了一眼老头，然后注意到老头身后的雷和小月，佝偻的腰一瞬间挺得笔直，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一张黑洞洞的嘴，发出嘶哑的笑，听起来就像是午夜的风声，渗人无比。
“贵客！快进屋！”老太太迈开罗圈腿，颤巍巍的引着雷来到侧屋，“吱呀”一声，推开腐朽的木门，一股刺鼻的霉臭滚滚而出。
雷下意识后退一步，挥手驱散笼罩而来的恶臭，看着漆黑无光的屋内，皱眉道：“没有干净些的屋子吗？”
老太太回头用浑浊的眼珠盯着面露嫌弃的雷，摇了摇头，笑道：“公子莫恼，十天半个月没住人，有些霉味而很正常，点上灯，熏熏就好。”说着，不待雷反驳，走进漆黑的屋内。
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亮起昏暗的烛光，雷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压根就没有摆设，一张土炕，土炕上有一张不大的桌案，放着一盏煤油的灯盏。
雷催动真气，在体表形成一张隔绝臭气的真气薄膜，缓步走进屋里，随手翻了翻炕上的几张发霉的被毯，轻轻一抖，扬起浓密的灰尘，搅动沉闷的空气，带动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印在墙上的黑影随之跳动，好似山鬼。
老太太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以前的客人只是在意臭味，可从不会去翻动床铺。
“咳咳！上次客人走后，忘了更换，老婆子这就去拿一些干净的来。”说着，就急冲冲的出了屋子，瞧那矫健的模样，很难看出来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雷回头望着老太太笔直的腰背，嘴角泛起一丝戏谑。他脱下衣衫，垫在炕上，将小月放在衣服上，挥手煽动，卷起一阵狂风，将屋内的浊气统统扫了出去，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小瓶，轻轻向着油盏中倒了稍许白色粉末，粉末入油即化，灯火晃动几下，重新恢复平静。做完一切，扭头对着愣在屋外的母女喊道：“天快黑了，先进来吧！”
妇人犹豫了片刻，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拉着女儿走进了房间。
日薄西山，天色暗沉，滔滔大河川流不息，两岸广袤的原野上飘起寥寥炊烟，或近或远。
雷望着在河边玩儿得气喘息息的小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给老头，吩咐道：“去弄些吃食来。”中午就没吃东西，他皮糙肉厚、略有修为倒是没什么影响，但小月一介凡人，年龄又小，却是万万少不得。
老头笑呵呵的接过铜板，在肮脏的麻衣上擦了几下，见铜板隐隐泛着红光，一张黝黑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公子大方，小老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头一顿，见雷点了点头，接着道，“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半个时辰，饭菜是冷的不讲，公子也定是会等得不耐烦。不如直接去到流沙村，吃现成的热食。”
雷思索片刻，点头算是同意了这番说法，他向着不远处在沙滩上打滚的小月大喊：“小月，别玩儿了，我们去找些吃的。”
不提还好，这一提吃东西，小月就感到肚子里空空如也，她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子，一蹦一跳的跑到雷的近前，拉着雷的手，催促道：“好啊！好啊！肚子都快饿扁了。”
雷俯下身，一边轻轻拍打着小月衣服上的沙子，一边调笑道：“饿扁了还这么调皮，看把衣服弄得。我又不会洗衣服，明天你就只能穿着脏衣服出门咯！”
“才不会呢？”两只小手使劲儿抓着雷胸口的衣服，拉着娇小的身躯向这雷怀里爬，“小月会洗，这一个月的衣服都是小月自己洗的。”说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雷，好像在说“来夸我吧！”
“我家的小月是个小大人啦！可厉害着呢！”雷一把抱起小月，哈哈大笑道。
“厉害着呢！厉害着呢！…”小月安静的呆在雷怀里，笑眯眯的重复着雷的话。
雷扭头看了眼老头，吩咐道：“前面带路。”
“好勒！”
……
晚风吹拂，带着一丝鱼腥味，熏得人有些头晕。
雷没走多远，平静的空气突然喧闹起来。
“快点！快点！拉开篷布，把货物遮起来！”
“饭做好了，有空闲的快点来吃！”
“今夜四队五队交替守夜，其余人休息！”……
雷循声望去，原本光秃秃的河岸，支起了几十顶帐篷，人们扛着木头，抱着石头，抬着大锤，来来往往。吃饭的，巡逻的，游玩的，闲聊的，熙熙攘攘。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嫣然已经成一座有序的营地。
营地之中，雷看到许多与老头穿着相似的人跑来跑去，不时拉着商队中的人走出营地，有说有笑。向着老头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和他们一般，都是前往流沙村吃食过夜。
商队之中并非只有商人，还有许多跟队的富家公子哥和豪哥，他们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自然是不愿意睡野外，吃随便饭。
雷笑而不语，营地固然生活条件差，但有护卫保护，安全得很。而周围的村落，有吃有喝有睡，就安全一项，却是不敢恭维。
财帛动人心！
雷以最大的恶意设想，今夜有匪类来袭，结果不言而喻。守卫严密的营地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而小村庄恰恰相反，就像一名脱光了的玉人一般，扔人采撷。
雷先天境修为，在修真者中，是只不折不扣的蝼蚁，但在凡人中，可就是熊霸一方的高高手，所以他敢大摇大摆的跟着老头去村子里。恶人来袭？只不过是给无聊的路途中增添一丝丝波澜。
雷望着不远处轮流吃饭的护卫门，见他们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下升起一丝奇怪的念头，
商队护卫为何不拦着这些外出的人？莫非和匪类有所勾结？
这可不是胡乱瞎猜，类似的事件可是不少，小至偷偷摸摸，大到通敌窃国，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那四百年前，正一门新旧交替之时。
正一门所辖有一皇朝曰日月，日月东北方盘踞一股崇拜野猪的部落，男女老幼，不事耕作，举族为匪。日月皇朝内忧，其下富人不思报国，反而联系野猪部落，甘愿下跪，献上妻女，为奴为婢，只求得野猪登上大宝，可以赏赐下几根猪大肠以解馋虫。
仅仅为了口腹之欲，有人便能出卖生他养他的国家，现在这里可是金山银山，有些人动歪脑筋也是不无可能。
就在雷思绪飘飞之际，一名身着麻衣的黝黑少年带着一对母女快步跟了上来，他冲这老头大声喊叫：“大鱼叔，今天可是开了眼嘞！”
雷回头一看，心下大叫一声奇人。只见一个乌起码黑的人型生物摇着手，一边叫喊一边快步向这边跑来，如果不是那两排闪亮的白牙和眼珠子，雷定会认为那是一头怪物。
老头停下脚步，向着雷招呼了一声“公子稍等”，便绕过雷，与黝黑少年教训道：“大呼小叫啥呢？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比这还大的商队我都是见过！”
雷没有理会老头和少年的谈话，视线越过漆黑少年的肩旁，见到其身后的母女，不由的暗呼一句天意弄人。
这对母女不是别人，正是雷中午准备设计勾搭的母女。妇人眉头不展，面色苍白，裙摆能够看到一大片污渍。妇人身旁是一名年芳二八的
青衫少女，少女枯瘦如材，肤色暗黄，眼窝深陷，面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挺翘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张白色的手帕使劲捂着嘴，肩膀不住的颤抖，雷隐约听到微弱的咳嗽声。
妇人一见雷，灰暗无神的眼中亮起灿烂的光芒，扶着女儿的手剧烈的颤抖，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少女注意道母亲的变化，循这母亲的眼光望去，便和雷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
是母亲口中的仙人呢？中午不是走了吗？为何还在商队里？
一连串的疑问出现在脑海中，少女心里一惊，生出了不好的念想：难道此人心有不轨？
雷走到母女身前，直接忽视了少女略带敌意的眼神，对着妇人爽朗道：“夫人，看来你我真是有缘，不出半日，又见面啦！”
妇人不似女儿想得那般多，一见“高人”走了上来，脸上的哀愁化去了许多，激动不已道：“有缘！有缘！”
小月好奇的看着母女二人，拉了拉雷的手：“什么有缘啊！”
“哈哈！你个小懒猪，就知道睡觉，当然不知道啦！”
老头和少年聊了两句，便注意到雷和妇人的交谈，听了几句，才知道几人原来相互认识。老头走上去向着雷弯了弯腰，道：“让公子久等！”
“无妨！”雷应付了一句，继续忽悠妇人，“夫人，你我有缘，不妨同往！”
……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流沙村，村子不大，满打满算不过百十来户，房屋破旧，大多数都是茅草房，偶尔能看到几片破瓦，道路狭窄，坑坑洼洼，路边随意丢弃着死鱼烂虾，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
此时村口聚集着很多穿金戴银的富人，他们对村子指指点点，并对这身旁的村民抱怨不已。他们原本没有期望太高，有口热食吃、有安静温暖的卧房睡即可，但眼前的景象却是肮脏不堪，比之家里的茅厕都是不如，这如何能不生气？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许多人忍受不了脏乱的环境，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原路返回商队营地。
一股恶臭飘来，小月就把脑袋深深的埋在雷的胸口，拉着衣服捂住口鼻，瓮声瓮气道：“好臭啊！我们回去吧！”
母女二人以手帕捂着口鼻，面色难看，驻足不前，这地方还不如车里来的顺心。
雷摸了摸小月的脑袋，冲着旁边的老头生气道：“你们既然想要赚过路商客的钱，为何不将环境清理干净？就现在这般模样，绝大部分人都会弃之而去。”
老头垮着脸，苦笑道：“公子莫恼，小老儿中午离开村子，现在才回转，也是不知为何会如此？”言罢，转身瞪着黝黑少年，绷着脸，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中午不还是好好的吗？”
少年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半个时辰之前还是干净的，怎么转眼就成了这样？”
就在这时，村口窜出一个身穿短打的小孩，惊声尖叫：“大河村来闹事啦！”
话音刚落，小孩身后飞来一条白晃晃的死鱼，“嘭”的一声便将小孩砸倒。
聚集在村口的众人一愣，面面相觑，皆是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哇呀呀！找死啊！”老头大怒，喝骂一声，丢下雷和小月，捡起路边拳头大的鹅卵石，就冲进了村子。老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拉客返回的村民，见到家园被偷袭，皆是怒发冲冠，捡起身旁的棍棒石块就冲进了村子。人群最后，是一个漆黑的身影，在暗沉的环境中，伸头缩脑，鬼鬼祟祟，看起来滑稽无比。
少顷之后，便从村中传来震天的喝骂和凄厉的惨叫，甚至还有房屋垮塌的声音。
从村口望进去，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而大街小巷上，聚集着百十来壮汉，乌泱泱一片，相互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的好不热闹。
原本准备离开的富人一见此景，陡然来了兴趣，以往里见过打擂，见过斗兽，还真未见过百十村民斗殴，真是不虚此行。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突然，雷听到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堆富人中间，一名大腹便便身穿绸缎的中年胖子蹲坐在地上，身前摆放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被一根木棍分成左右两块区域，两边各自放着几堆金银珠宝，围观的富人不时取出金银“啪哒啪哒”的扔在两边。
很快，白布上便堆满了财物，中年胖子大叫道：“好了！地方不够，今日就到这里，让我们静静等待斗殴结束！”
原来是在赌博！
雷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村民打生打死，在富人眼中不过是对赌的棋子，不知是村民的可悲，还是富人的可悲。
不到一刻钟，几十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壮汉逃也似的冲出村子，向着东南方向跑去，老头带着一群近百十号的村民追了出来，石头瓦块随手砸去，吓的前面的人哇哇大叫，跑得更快。
“大河村的孙子们，打架不行，逃跑偷袭的功夫倒是一流！”
“回去洗干净等着，明天晚上找你们算账！”
“明的斗不过来暗的，真是废物！”
流沙村民见追不上大河
村民，愤恨的捡起石头，一边向着越来越远的大河村民砸去，一边高声叫骂。
而跑到安全距离的大河村民转过头，与流沙村民互骂。
“哈哈！流沙村只配吃大河村的屁！”
“记好了，我们明天晚上就在这个时辰，等着你们！有种就来！”……
聚集在村口的富人们看着远远隔空互骂的两拨人，交头接耳，评头论足，不时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
小插曲过后，村民很快便将流沙村收拾干净，虽房屋破烂依旧，街道依然拥挤，但至少没了令人反胃的恶臭。
老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扯去头发上粘黏的杂草，笑呵呵的跑到雷的近前，一边弯腰赔礼，一边解释道：“那群大河村的人眼红我们流沙村离商道近赚得多，经常干些恶心人的勾当。”
“无妨！”雷四下望了一圈，不见漆黑的少年，“那个少年呢？”
老头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惋惜道：“客人说四狗子啊！刚才打架的时候，被一根飞来的木棍砸中脑袋，昏了过去，生死不知，被人抬了回去，不过依小老儿看，怕是悬了。客人当时没在场，脑门儿这么大个洞，白的都能瞧见。”说着，老头比了三根手指。
雷回想起那个滑稽的背影，眉头紧锁，有些不敢相信。
村民斗殴，怎么可能出人命呢?而且瞧村人的模样，好像压根不在乎。
小月不明白老头的意思，而母女二人离得比较远，听不清老头的话，所以她们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雷摸了摸小月蓬松的脑袋，若有所思道：“附近没有郎中吗？治疗及时应该还能抢回来。”
“哪有什么郎中？就算是有，我们这些穷苦人，也是看不起。得了病靠自己扛，扛得过去就过去了，抗不过去，就只能认命。四狗子打小没爹没娘，全靠着我们接济才能长这么大，眼看着就能自力更生，没想到遭了恶难。”老头唉声叹气道。
闲聊之间，一行人走进村子。大河村人退走，家家户户就打开了房门，老弱妇孺也都走了出来清理街道。雷扭头望向阴暗的屋内，隐隐能看到木床和座椅的轮廓。
绕过几座茅草房，来到村子中央。这里是一座不大的广场，广场周围立着几座简陋的茅草房，最引人注目的非正北方向的一座高大的瓦房，鹤立鸡群，显得极为突兀。
向着老头一打听，才知道那属于村长，是这十里八村最好的房子，接待过很多上面派下来的差官。
老头说的时候，满面红光，与有荣焉，好似那座房子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小月憋了憋嘴，正要开口嘲讽，就被雷瞪了回去。村民大都淳朴，没什么见识，最远处也就去过县里，最大的官也就只见过县令，而最好的房子就是这青砖大瓦房，在他们的想象中，皇帝老子住得也就是更加高大的瓦房，绝迹不会想到是金碧辉煌，流光熠熠的宫宇。
老头引着雷来到紧靠村长家的房子外，冲着里面大喊：“他娘，快点儿出来，来贵客嘞！”
话音刚落，飘着炊烟的房间走出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先是看了一眼老头，然后注意到老头身后的雷和小月，佝偻的腰一瞬间挺得笔直，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一张黑洞洞的嘴，发出嘶哑的笑，听起来就像是午夜的风声，渗人无比。
“贵客！快进屋！”老太太迈开罗圈腿，颤巍巍的引着雷来到侧屋，“吱呀”一声，推开腐朽的木门，一股刺鼻的霉臭滚滚而出。
雷下意识后退一步，挥手驱散笼罩而来的恶臭，看着漆黑无光的屋内，皱眉道：“没有干净些的屋子吗？”
老太太回头用浑浊的眼珠盯着面露嫌弃的雷，摇了摇头，笑道：“公子莫恼，十天半个月没住人，有些霉味而很正常，点上灯，熏熏就好。”说着，不待雷反驳，走进漆黑的屋内。
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亮起昏暗的烛光，雷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压根就没有摆设，一张土炕，土炕上有一张不大的桌案，放着一盏煤油的灯盏。
雷催动真气，在体表形成一张隔绝臭气的真气薄膜，缓步走进屋里，随手翻了翻炕上的几张发霉的被毯，轻轻一抖，扬起浓密的灰尘，搅动沉闷的空气，带动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印在墙上的黑影随之跳动，好似山鬼。
老太太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以前的客人只是在意臭味，可从不会去翻动床铺。
“咳咳！上次客人走后，忘了更换，老婆子这就去拿一些干净的来。”说着，就急冲冲的出了屋子，瞧那矫健的模样，很难看出来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雷回头望着老太太笔直的腰背，嘴角泛起一丝戏谑。他脱下衣衫，垫在炕上，将小月放在衣服上，挥手煽动，卷起一阵狂风，将屋内的浊气统统扫了出去，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小瓶，轻轻向着油盏中倒了稍许白色粉末，粉末入油即化，灯火晃动几下，重新恢复平静。做完一切，扭头对着愣在屋外的母女喊道：“天快黑了，先进来吧！”
妇人犹豫了片刻，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拉着女儿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