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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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她的历史没白念了,而这些人也没疯的诂,那她的确是因为一场车祸而来到了古代。

    北宋为金所灭后,南宋偏安江南,定都临安。临安正是华蝶如今的所在之处。

    从清醒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先是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没被送往医院,再来是有个声称是她娘的大婶抱着她痛哭,接着自称是她大哥的家伙把她软禁在这个地方,然后她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姊姊。

    而她迟钝的神经居然完全没发觉时空早已错乱。原本只会发生在小说里的情节,竟让她给遇上了。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好得让她想哭。

    窝在棉被里,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如果找得到宇文逸还好,怕的是只有她一人掉进这诡异的时光隧道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才是惨。

    叹了口气,她都不晓得今天已经长叹过几次了。

    夜里,断臂的受伤仍隐隐作疼。大夫下午来过,替她换了药,也看了她的眼睛,却也看不出她失明的原因,只是不断摇头,继而随便开些药方叫她按时服用。既然她眼睛不痛不痒,显然没受过伤,华蝶推测可能是头部曾受撞击的缘故。电视上不也常这样演,瘀血压住大脑的视神经,然后主角就失明了。

    夜越深就越觉得冷。也不晓得是心冷还是身子冷,房里虽有一盏微弱烛火,可惜她看不见那温暖昏黄的颜色,分享不了它的温度。

    华蝶起身拉了拉床沿的铃,她半夜尿急想上厕所。虽然大户人家都放置夜壶在屋里,但打死她就不愿用那种东西,臭得要死还得放在房里熏一整夜。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茅厕在主屋之外,她虽是能慢慢摸黑走去,就怕还没解手就一个不注意给掉进坑里去,还是叫个人引路比较保险些。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却仍不见秋颜寻铃声过来。以为她没听见,华蝶再扯红绳几下。

    “秋颜、秋颜!”她把厚重的棉被披在身上,实在是因为天太冷了,所以她像里粽子似地将自己紧紧包住,只肯露出个头。

    “秋颜,我要上厕所!”

    “我尿急啊!”“你睡死了是不?”

    自言自语了莫约一刻,就快忍不住的华蝶决定一个人冒险试试。她再也没有时间去等秋颜,人有三急,慢不得!

    于是,她摸黑往屋外走去,行走之间难免碰碰撞撞。一会儿踢到木桌、一下子又撞上椅子。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她猜想或许是撞到花瓶之类的东西。

    如果可以,她应该建议这家人替她安排个无障碍空间。不过寄人篱下,她又哪能要求太多。

    夜色掩映之下,一个婀娜的身影穿过与瑞香园相通的竹林,来到藿沁园内。主屋内灯火通明,阵阵俐落的算盘拨珠声传出。

    她算准了屋内的人这个时刻尚未就寝,前去敲了两声门。

    “进来!”

    得到应许,她推门入内。“秋颜向大少爷请安。”

    有好一阵没到藿沁园,问过主子安好,她抬头往四周仔细地瞧了一瞧。曾经是她一手打点的厅堂摆设完全没变动过,连家具摆设也因无人打扫抹拭而蒙了层薄灰,看来她走了之后,华铠修无意找人顶替她的空缺。

    秋颜满意地笑了。

    “三小姐近来如何?”华铠修检视着案上成堆的帐本,一边还得分心向秋颜问话。

    “除了双目之外,三小姐病情应已无大碍。”由于知道华铠修关注的并非人而为事,她顿了一下立即接上话:“二小姐今日亦曾至瑞香园探访三小姐,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听见最不想听见的事,华铠修皱着眉停止手中的工作。“二小姐又到瑞香园去了?”这二妹真不受教。

    “回少爷,二小姐还在三小姐房里待了一下午,整个魂像是给三小姐勾了去。又是斟茶倒水、嘘寒问暖,又是熬药煮粥的,将三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比奴婢还周到。一秋颜就怕华铠修不知道两姊妹感情好到如胶似漆似的,加油添醋地又说了

    一番。

    “我不是让你看牢三小姐,别让她接近任何人?她今日是将小萤当成了什么,居然让她斟茶倒水、熬药煮粥?”

    “秋颜下次会注意的,绝不会让二小姐再做这些事,请少爷责罚!”她咚的一声双膝重重着地请罪。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记住别再让二小姐亲自动手了。”

    “秋颜晓得了。”

    华铠修又低下头查阅帐目。过了许久,看他并没有降罪于己的意思,秋颜心头暗自雀跃。毕竟跟随主子多年,华铠修看来已将她放在心上,不过嘴巴没说出来罢了。尽管分量不重,但她不过是个下人,这点已是天大的恩赐。

    秋颜起身往室外打了桶水进屋。她沾湿抹布之后便开始擦拭主屋里的桌椅器皿,动作轻柔,甚至连呼吸也不敢过于大声,生怕吵到了专注书案的华铠修。

    岂知,这刻意维持的片刻宁静随即被打破。

    藿沁园外,传来震天的敲锣打鼓声。她打开门往外一探,发现西方的夜空已被染成了火红色。

    “少爷,好像是瑞香园那边传来的。”

    “瑞香园?”华铠修合上帐本,他早该料到华蝶不会安分太久。他一脸阴霾地往瑞香园方向步行而去,秋颜连忙尾随追赶。

    与华夫人偕伴赶来的华萤,顾不得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一发现赶到的华铠修,飞也似地朝他奔来。

    “大哥!”

    整座瑞香园化为一片火海,天乾物燥的腊冬时期助长火势,使得大火燃烧得猛烈而迅速。前来救火的家丁也只能提着一桶桶由远处井里提来的水,拼命地往火里浇,只是远水仍是救不了近火。

    “大哥,我找不到小蝶,她可能还在里面,怎么办?”华萤早已哭成了泪人儿,年迈的华夫人则是受不了刺激,由丫鬟搀扶着连站都站不稳。

    “怎么办?得想想办法救救小蝶啊!”她拉着华铠修的衣袖,不能自己。

    华铠修沉吟了一会儿,他的脸上只有愤怒。这小魔星居然胆敢烧了瑞香园,她果真是天生生来华家作祟的!

    “放心,三妹向来福大命大。摔下悬崖也死不了,这场小火哪要得了她的命?”怕是到了阴曹地府,阎罗王也不敢收她!

    一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小蝶也是你的妹妹啊!自她回家之后你总不闻不问,现在她出了事你还说风凉话!算了,如果你不救她,我自己救她!”她转身就想往火场内跑去,但走没几步便让华铠修给拉住。

    “你疯了吗?想多一个人陪葬?”

    “我没有疯,困在里头的可是我们的妹妹!小蝶自小就走失,天知道我们在家里享福的时候她受了多少苦?如今教我怎么舍得再让她受折磨”烈焰将黑夜照得通红,不需点灯火,华萤便清楚地看见华铠修身旁伫立的女子正是此时此刻应该守着她心爱妹妹的婢女秋颜。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从质疑到勃然大怒。“小蝶出事你居然在这里?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离开她身旁半步的吗?该死的丫鬟你拿什么还我一个妹妹?”

    说着,华萤狠狠地赏了秋颜一个巴掌。

    从没见过华萤发脾气的下人们都吓呆了。

    “够了,小萤,这不是秋颜的错,你就算打死她也无济于事!”华铠修阻止她再度对秋颜出手“是我让秋颜过去藿沁园,更何况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

    秋颜一见主子替她说情,自己也懂得情况不妙,立即在华萤面前跪下。

    她的嘴角渗出咸腥的血丝,半边的脸颊几乎已经麻木。看不出华萤平日为人和善,秋颜还以为她是位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谁想得到看似小鸟依人的她对下人出手可谓毫不留情。也许在她这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眼中,丫鬟们的命也不过是条贱命罢了!

    “咦,今晚还真热闹,大夥相约在这里开party吗?没人通知我,不想让我凑一脚吗?”

    里着厚重棉被的华蝶行动迟缓,姗姗来迟。火光映照在她尚未恢复、略嫌苍白的瓜子脸上,她望着瑞香园烧得正猛的大火打趣地说:“还升了营火啊!设想可真周到,有火取暖果真舒服多了。”

    见她以滑稽的棉被装扮出现,松了口气的华萤这才破涕为笑。“你跑哪儿去了?我差点被你吓死!”

    凭藉着火光,华蝶稍稍看得见华萤的身影正朝她飞扑而来。接着,她感受到她轻柔的拥抱,小心翼翼地不弄伤她努力康复中的手臂。

    “你哭了啊?”华萤的泪水沾上了她的颊,令华蝶大为震惊。“我不过是去上了趟茅厕,你用得着如此激动吗?”

    “别胡说了,瞧你里成这古怪模样!”

    “天冷啊!不过现在不会了。一华蝶微笑道。这是她给她的暖意,原来受人关心和照顾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秋颜,你杵着干嘛?还不快去我房里拿件棉袄来给三小姐穿!”

    “是的,二小姐!”秋颜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往茴叶园跑去,顾不得跪得酸麻的一双脚及渐渐感到疼痛的脸颊。

    “小蝶!”

    由声音判断,华铠修离她只有咫尺。“干嘛?”她同样是不甚客气的语调。

    “娘担心你,还不过去让她老人家看看!”说着他推了华蝶一把,拿捏好力道,恰好让她在华夫人面前跌了满怀。

    “修儿!你怎么对你妹妹使这么大劲儿!?”华夫人一惊,担心女儿碰到伤处,连忙扶起她。“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没事、没事,棉被够厚!”华蝶硬是忍下这口气,笑脸迎向华夫人。她告诉自己别傻到与华铠修正面冲突,那可是件白费力气又自讨没趣的事情。

    “大哥你太过分了,小蝶是个病人啊!”华萤一个纵身横挡在他与华蝶之间。“你不心疼我疼,你行行好,别再针对她了。”

    “她这副样子从来就没变过,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一样。一回来就放火,天知道她接下来又想干什么?”

    看我哪天杀了你,再把你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心肝脾肺肾拿来煮汤喂狗喝!华蝶在心中暗自怒骂。

    “冤枉啊!火不是我放的,如果我早能想到放火取暖这招,就不会冷得把自己里成粽子了。”她窝在华夫人的怀里,绽出只有华铠修看得见的冷笑。

    华铠修仿佛又看见她那双深邃闪着诡异色彩的黑眸,他不禁一阵战栗,背上冷汗直流。

    华蝶的冷笑是否代表着她又在酝酿着什么计谋?

    “你也听见了,根本不是小蝶做的。这场火不过是个意外,大哥你误会她了。”华萤拼命地想为妹妹开脱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看你把妹妹吓得浑身发抖,小蝶胆子小,心地又善良,这件事哪会是她做的呢?”华夫人感觉怀中娇弱的小女儿浑身瑟缩不已,她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背,试图使她安心。

    “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可是比任何人都还会演戏啊!”“你干嘛一再冤枉我呢?我跟你有仇是不?欺侮我这个瞎子看不见,什么罪名都要往我身上安!”她说着。能有多可怜就装多可怜,靠山在此,看华铠修能奈她何?

    一整座瑞香园就只有你”“有我就一定是我做的吗?你怎么不说是秋颜故意放火想烧死我了事,省得再照顾我这个惹人厌的瞎子?”说到辛酸处,华蝶屡屡哽咽、抽泣不已,惹得华夫人连连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慰她。

    “少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那个人好像是你吧!真搞不懂为何你不是将我当成仇人,就是视我为小人,我又哪点得罪大少爷你了?”未待华铠修说完,她就抢着回话,惹得华铠修为之气结。

    见妹妹与大哥间唇枪舌剑,情况越演越烈,华萤只好出面打圆场:“这儿火尚未扑灭太危险了,咱们回房再说吧!”

    “对了,小蝶,既然瑞香园已毁,你不如就住到茴叶园来吧!这样一来,娘也好就近照顾你。”华夫人怜爱地抚着她的一双柔荑,心疼这女儿今日又逢无妄之灾。

    “不成!”华铠修一听,不作多想,立刻出言制止。谁知道小魔星会不会再玩什么把戏,弄得茴叶园鸡飞狗跳的。茴叶园可是华夫人和华萤的居所,而他更担心的是唯一的两个亲人受到伤害。

    “娘亲说话你这孩子插什么嘴,真是没礼貌!”华蝶挑衅地说道。

    “你住嘴!”华铠修只要一听见她的声音就觉得胃液翻腾,恨不得能将其大卸八块,丢进深山里喂狼。

    “修儿,别这么跟妹妹讲话。我听小萤跟我说,小蝶不太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所谓不知者无罪,而那些事小萤也不计较了,既然她们两人都能忘了,你怎么就不能放开怀,原谅妹妹幼时的无心之失呢?”华夫人不想这一对儿女在她有生之年都是这么吵吵闹闹地过日子。

    又是一些华蝶听不太懂的内容,不过她多少可以猜到一点。

    看来,这个三小姐小时候一定是做了什么让华铠修不能原谅的事情,所以才使得她现在这么惹人怨。

    “我”他深吸口气,压抑怒意。“娘亲教诲甚是,孩儿会谨记于心。孩儿只是觉得让三妹住到我那里比较妥当。茴叶园地方过小,而我那里倒还有几间空房,可以让三妹住得舒舒服服的。”

    “是啊!这点我倒没想到,茴叶园仅有的厢房都让我和小萤住下了。小蝶,不如你就住修儿那儿吧!”

    华蝶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华铠修,分明是怀疑她心存不轨,才想就近监视她的吧!来就来啊,君子坦荡荡。加上,反正宇文逸尚未有下落,有个人来让她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嗯!照我看来,兄妹分开了这么久,大哥也都忘了怎么疼妹妹了,我正好藉着这个机会和大哥培养培养感情,也许过阵子,大哥会对我就像对二姊那样疼爱也说不定。”她心怀鬼胎,一个冷笑勾起华铠修阵阵寒栗。

    他没想到华蝶竟二话不说就答应,华铠修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脊椎爬上一股恶寒。

    远处,秋颜碎步跑来。她带来一件雪白长袄,气都不敢多喘两下就赶紧拿开华蝶披在身上的棉被,马上替华蝶穿上。

    “夜也深了,小萤你扶娘回去休息,小蝶交给我带回去成了。”

    “大哥!”临行前,华萤语重心长地道:“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小蝶。”

    “放心,我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我身边的!”

    拿根绳子拴住不更好!我又不是狗,华蝶在心里头叨叨念着。

    华萤搀扶着华夫人离去,但仍不甚安心地频频回眸。

    “秋颜,扶三小姐回藿沁园!”

    “咦?”中途离开了一会儿,秋颜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从今天起,三小姐会在藿沁园住下。你也一同过去,好好照顾三小姐。”

    “是的,大少爷!”她有些惊讶。除了她之外,华铠修竟然让另一个女子入主藿沁园?他性喜宁静,多年来就只有她一名侍婢陪伴,这错觉使得她当真以为那地方只属于她一人

    凛冽的寒风助长火势,漫天烟雾中掺杂着上等桧材燃烧后的木质香味。想当年华府建造之初,动用的是江南一带雕工出神入化的顶级工匠,耗时数年、所费不赀,这才将三大园景逐一呈现。

    藿沁园,碧竹围绕、清幽宜人;茴叶园,小桥流水、宛若人问仙境;瑞香园,奇石林立、兰香扑鼻。

    怎么也没想到一夕之间,三大名园之一就这么惨遭祝融吞噬。

    一路走回至藿沁园,半个小时的路程差点没让华蝶脚软。这两个人肯定是欺负她失明看不见,故意带她绕远路。

    “到藿沁园了,三小姐!”秋颜轻托着华蝶的手,配合她的步伐,行进间极为缓慢。

    华蝶对她突然间转变的温柔语调与体贴态度有些承受不了,明明早上还扯破了喉咙大呼小叫的秋颜好似转了性,对她小心翼翼、必恭必敬的。

    藿沁园里宁静异常,偶有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她以前住的那地方再晚也有家丁巡逻报更,可这鬼地方怎么凉飕飕的,怪可怕的。

    “扶三小姐进房去!”华铠修交代了声。

    华蝶静静地数着他的脚步声,直至听不见。“这么晚他还去哪里?,”

    “少爷肯定是到书房整理帐目。”

    “整理帐目?拜托,现在几点了啊?”

    这些天她总是无法睡得安稳,稍微有点声响就会令神经质的她由浅眠中惊醒。

    窗外风吹竹林的沙沙声、邻房算盘阵阵拨珠声,让华蝶再也无法忍受。她一脚踹开华铠修寝室大门,仅仅穿着单薄亵衣就只身闯入兄长房里。

    “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三更半夜不睡觉打什么算盘,拜托你学学心算好不好,每天晚上吵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了晓不晓得?”

    她一入屋就劈哩啪啦地讲不停,也不管打断了别人的话。本以为他这些事应该在书房里做的,哪知居然由书房将过帐目全数拿到寝室内盘算,直到天快亮了才肯歇息,弄得她多日失眠,痛苦不已。

    “是吗?那么也只好希望你能快点习惯这种声音。”几年来他的生活模式都是如此,华铠修只觉得是妹妹小题大作了。

    “姓华的,拜托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就算要算帐也该早点算,动作慢吞吞的,别人还要不要睡觉啊?”接连几天睡眠不足,她的耐心已降到极限以下。

    “三小姐,少爷白天管理茶馆的生意,只有晚间有空闲时间整理帐目,不像三小姐”

    “不像我终日游手好闲是不?我知道你想这么说,秋颜!”自从双目失明以来,她耳朵变得可灵光了。

    “秋颜不敢!”由屏风后走出的她,朝华蝶欠身请安。

    “不敢?没什么是你不敢的吧!瞧这夜又冷又冻的,你不待在房里,来替华家大少爷暖床是吧!小心点,这儿的墙壁薄如蝉翼,有什么声音隔壁很容易听见的。”她不甚庄重地轻慢一笑。

    “小蝶!”华铠修气得奋力朝木桌一拍,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质材坚硬非常的擅木桌硬是陷下了一角。“姑娘家居然口出秽言,一点廉耻都不顾。离家这些年,你连基本的修养都失了吗?”

    “说中你的要害了吗?”她露出轻蔑的神情。

    “恬不知耻!是谁教你这些yin言秽语的?”他有多久没这般动怒过,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晓得自华蝶回来,天天让他如坐针毡。

    “没做过就不怕人说长道短,心虚了吗?不过正常男人哪个不是这样呢,听说你尚未娶妻吧!”她不像他,要用吼的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一方。只消几句话,就让华铠修面红耳赤。

    “住嘴,出了你这个子孙,真是丢尽列祖列宗的脸!”

    “你够了你,华铠修!我忍你很久了,干嘛从我一到华家开始你就极尽所能地不屑我、污蔑我?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吗?”她实在是不满这个人到极点了。

    “不只我,这地方和你有仇的人多的是。”他愤恨地道。

    “听你随便说说!”

    他又想将他三妹的恶行恶状加诸于她了吗?

    “哼!华府上上下下没一个人没被你恶整过,你害得小萤那双善于琴艺的双手废了,将不谙水性的秋颜推落湖里,在我脸上留下一道伤疤,还有许多繁不胜数的恶势力行径。若非娘和小萤极力留你,我绝对会把你赶离华府。”他握着拳,如果可以,真想打醒这个丫头。

    “谁希罕留在这鬼地方了,如果可以,我也想尽快离开这里,我还有大好前程,才不愿在宋朝终老一生,死得莫名其妙。还有,你说的那些事,对不起,别奢望我会承认!”

    “秋颜,送三小姐回房!”他不愿再费力气与华蝶说话。

    “谢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她缓缓移动步伐,尽管在黑暗中摸索有些吃力,但她不要别人可怜。这双眼睛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光明。只要一能看得见,她马上走人,绝不厚着脸皮逗留。今儿个是基于现实考量,华蝶才接受华家人给她的身分,更因为她受了伤,出去无疑是自找死路。而他们这时正好提供了她一个可容身疗伤之处。

    照理来说,受了人家莫大恩惠她是该感恩图报才对,但感恩图报这四个字一遇上华铠修,她就不会写了。

    撒退了婢女,他走近床边打开置于床头一个尘封多年的箱柜,拿出一件刻有彩蝶漫天飞舞的沉木盒子。

    华铠修缓缓地翻开盒盖,取出一柄镶着灿烂宝石的匕首。望着匕首出神,他宛如又见到华蝶姣好的容颜浮现眼前。往事历历在目,令他不胜欷吁,阔别多年,她却依然是如此地令人动容。

    指间触及刀锋,没料到刀锋经过多年却仍锋利异常,一时失神,划出一道血痕,引来十指连心的痛。

    鲜红的血珠顺着刀口滑下,一滴一滴滑落地上。

    “思悠悠、恨悠悠”

    越是思念她,就越是恨着她。恨她当年为何不发一语悄悄离去,恨她徒留他守着偌大的家业空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