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暗卫公主 > 第六章 剑意,初成

第六章 剑意,初成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翌日清晨时分,下了一场朦胧细雨,演武场的场地被雨水打湿了,慕容律就没让俩孩子继续去练习挥剑之术了。他给关越与李莲娘讲完课后,便开始给李莲娘讲故事,关越也好奇听故事,坐在团蒲上歪着头看着慕容律和李莲娘。

    外面细雨未停,逐渐变大的雨势并未让李莲娘心情浮躁起来,她乖巧地坐在师傅身边,听着师傅讲故事,眼睛看着外面的廊檐上落下的雨帘。慕容律说的是竹林七贤的故事,李莲娘听得不大明白,慕容律也没有要她完全理解的打算。

    不大一会儿慕容律胳膊上有重物靠拢,转头一看却是关越看着外面的落雨看出了困意。他停下来,喊来外面的侍卫把关越送回屋去休息,李莲娘扒着他的肩膀问:“师傅,那些雨里怎么会有虚影呢?师傅你看,他们两个好像是在比武呢。”

    她先前瞧着那些雨帘,一串串的犹如银丝一般垂挂在廊檐上,看得久了,竟瞧着外面明明空荡荡的院子里,有一两个虚影在雨中试剑比武。慕容律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然后朝外面看去,偌大的庭院里两三方青翠绿荫,虚而不实的两道影子你来我往,剑舞纷飞。

    慕容律说:“莲娘能看到他们?”

    “是呀,师傅,怎么了吗?”她就是好奇,他们不知道躲雨的嘛?外头的雨也变得好大了哟,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早早就被流月还有乳母抱回屋了吧。

    李莲娘到底还是孩子也根本不知道,她其实是完全异于常人的体质,也许直到这会儿,慕容律才完全明白自己的恩师,为师会说他命中注定会收她为徒了。不是因为缘分,而是因为命运,他与她一样都是生随异象,福极必伤,幸而避世方外才得以有此不老之躯。

    儿时,慕容律也常问自己的阿娘为何他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会被兄弟取笑。阿娘说,因为他是狐神转世,所以才能看到旁人看不见的东西。狐神是什么,慕容律儿时不知,如今却是知晓,那不过是阿娘为了让自己开心,随口编织的谎言用来欺骗自己的。

    可这世上若真有狐神呢?

    在世人的眼里,那些被称为妖魔鬼怪的东西,往往没有人心来得更为可怕。

    慕容律抬手摸着小徒弟的发髻,只期望这个孩子如果能永远不会长大,会否就能一生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是这个期望永远不会成真,她是大昭的公主,帝国迄今为止唯一的公主。便是出家修道,也不会一生一世都在这个方外世界里做一个无情无欲的道士。

    小徒弟会长大,会面临一个帝国公主应该承担的责任,甚至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去联姻和亲,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换取大昭王朝的江山稳固。自古以来,没有谁家的皇室公主逃得开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成全帝王谋得权利与巩固江山地位的命运枷锁。

    慕容律的阿娘是如此,阿姊阿妹亦是如此。

    小徒弟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呢?慕容律很好奇,但无论小徒弟是想避身世外当一个人间逍遥客,还是回归皇室成为一个殿上金尊玉,他都是她的师傅,都会护她周全。

    回过神,慕容律才发现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小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去。她在门口的廊檐下和侍卫们说话,然后往旁边跑去,过了一会儿她去端了两盏茶回来:“师傅师傅,你方才想什么呀,都入神了。莲娘喊了你好几声呢,来,师傅喝茶——”

    她矮矮小小的端着托盘摇摇晃晃的进来,过门槛的时候裙身太长,踩着裙子差点栽跟头。

    好在慕容律反应迅速及时伸手托住了她,只是两杯用上好的半盏春沏的茶,还有两只绿宥白瓷杯,这些都是慕容律平素喜欢的东西。现在被自己闯祸给搞砸了,李莲娘蹲在地上眼睛望着地面,不敢抬头看师傅,又愧疚又害怕被师傅责骂。

    慕容律说:“莲娘,为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起来吧。”

    “师傅……徒儿知道错了,再也不充大人了,呜呜。”李莲娘抬起头来扑到慕容律怀里哭了个淅沥哇啦,慕容律一时也无措,门口两个侍卫探头过来瞧,都有些无奈。

    李莲娘一哭起来眼泪跟山上的那一口瀑布似的,恨不得能把整个房间都给淹没了。好在流月来了,流月本是从厨房拿了刚出笼的还热乎着的荷叶糍粑,拿来给小公主解馋的,不想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小公主的哭声,她担心坏了,快步跑了过来。

    得知了原委,哭笑不得:“公主不必难过,那半盏春的茶叶早先咱们出宫时,陛下和娘娘吩咐奴婢备了好些,那茶杯也是备了两套的。若是没了,让人回长安去取就是了。”

    “流月呜呜呜,可是莲娘知道,阿耶阿娘虽是一朝天子一国皇后,平素也是能省则省的。可见国库里根本没有外面的人想的那么丰厚,今日我闯了祸,责任就该我自己承担才是,怎么能让阿耶阿娘再为我的过错花钱买账呢。”

    流月怔住,一旁慕容律也愣住,原来她之所以哭不是因为怕自己责备她,而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阿耶阿娘还有国库么?确实,大昭建国这几十年来,偶有天灾人祸,百姓伤亡疫病难防,更有贪官污吏未除,这些,都是朝廷财政亏空的源头。

    李莲娘哭着哭着便窝在流月怀里睡着了。

    因为那天自己闯了祸,损失了五十两银子,李莲娘此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都不在让江氏给自己做糕点吃了。每日里不是念书习武,就是带着宫女上山去摘桃花,然后拿来做桃花糕或是香囊,叫人拿到山下去布施义卖。

    ——长安,东宫——

    眨眼已是五月初五了,四皇子的生辰也将近,这日弘文馆的先生早早给他们结了课,放他们一日假期回去过端午节。李禅与三皇子李袀二人从弘文馆出来,便上了轿子往东宫去,路上还遇到了进宫给帝后请完安一样要去东宫的二皇子李祎。

    三人到了东宫,明月和另外两个内侍都站在兰亭轩院子里不在屋里伺候,瞧见三位皇子殿下过来了,方吓了一跳似的连忙快步去兰亭轩门口:“回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来了。”他这声音颇大,似乎是在刻意用高声提醒屋里的人外面来客人了。

    李祎拉住两个好奇上前的弟弟,冲明月说:“告诉太子,某带三郎四郎去花园了。”

    近日来太子长兄得了一位新宠这事他是知晓的,苏良娣因嫁入东宫数年未有子嗣,又不怎么会说话,早已惹得太子厌烦,如今更是早已不曾招过苏良娣侍寝。近日早朝太子称病未去,他还当长兄真的是因为旧疾复发,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儿时他也曾是长兄牵着手一步一步长大的,一转眼长兄就快要行弱冠之礼了,自己也不再是小时候会哭闹着找长兄要阿耶阿娘的小儿。回过头,看到三郎又拿了四郎掉落的门牙耻笑,不由发出一声闷笑,李袀问他:“二兄,你方才在笑什么?”

    “我在笑三郎你如四郎这般大的时候,也是一样。”

    李袀的黑历史可多了,他六七岁的时候在弘文馆里尿了裤子,好在那时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接他回宫的内侍久不见他出门,进馆内来寻,才发现小皇子因为尿了裤子不好意思,躲在墙角没敢吭声。还有一次,李袀跟才刚满三岁的李禅抢梨子,磕坏了一颗牙。

    那颗牙其实本来也快掉了,他当时正在换牙的阶段,偏生太子长兄还吓唬他,说他得了未老先衰之症,要变成小老头了。把李袀吓得几天都没敢出门见人,为此,韩青娘还特意把太子李祚喊到兴庆宫给李袀赔礼道歉。

    李袀已经记不得自己的那些黑历史了,但李祎这么一说他又似乎想起来了,红着脸:“二兄闭嘴!不许说了!”

    “二兄你说嘛说嘛,四郎也想知道,三兄原来做过些什么啊?”李禅有机会反咬一口,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呢,谁让三兄成日里就知道取笑他没有门牙的。不过他一说话嘴里就漏风,实在是太难过了,李祎弯下身替两个弟弟将身上的领子理正,“没什么,走吧。”

    东宫花园不如太液池畔的御花园大,但里面也是百紫千红,满园风光旖旎。

    不多时,有东宫的宫女送上了刚沏好的茶水和点心,李袀和李禅坐在花园中的凉亭里背书,李祎一面听两个弟弟背书,一面品茶。

    太子李祚应该是沐浴了一番才出来,身旁还跟了一个眉眼风流容色妩媚的内侍,李祎手中一紧,暗暗道:“还当传言有误,太子一国储君,怎会弃之大统不顾流连男风。却是我想错了,或许,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这位兄长吧。”

    李祚走过来,“二郎稀客,某记得前些日子,阿娘往二郎府中送了一位美人?”

    “是。”李祎今年已有十六岁,按规矩也该往府里添人了,只是他还未有爵位,韩青娘便只将长乐宫内的一个宫女赐给他做侍寝婢女。

    李祚说:“阿娘为你我兄弟颇为操心啊,前头为某赐良娣,后面替二郎你选人。”

    这话里,似乎另有其味。

    李祎没有接话,李祚也转移了话题,教李袀李禅两人玩起了斗兽棋。

    李祎不再东宫多留,与李祚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起身告辞,出了东宫,李祎身边的内侍才壮着胆子问他:“殿下,您觉不觉得太子殿下今儿个有些奇怪?按理说今日是端午,太子应该在太极宫陪皇上皇后观看龙舟才是。”

    是啊,今儿个的太子的所作,所言,所为之事都太奇怪了。

    他还是阿耶阿娘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儿子么?

    当初立储,太子因为是嫡长子身边又有皇祖父留下的老臣辅佐,东宫太子之位自然是稳固的。

    如今,阿娘以强势的手段拔除朝中的蛀虫,其中就有太子的两位恩师。

    于公,除去贪官污吏是为肃清朝纲为天下百姓谋利也为国库谋利。于私,阿娘早已看太子阿兄的恩师不快,这些老臣连阿耶这个皇帝的话都不以为意,更别说阿娘只是一介女流了。

    可是谁能想到呢,不过个把月的时间,长安西市菜市口的刑场上,就已经被处斩了三位大臣,无一例外,都是自恃威望高在朝中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贪人钱财的。

    当中有一位,是太子的恩师,太子太保承安公。

    ——莲华观,演武场——

    今儿个是端午节,李莲娘和关越扎完马步过来,流月给她擦了手上的汗,剥了一个蛋黄馅儿的肉粽给她:“公主吃慢点,还有呢。”

    “流月,宫里,阿耶阿娘还有程娘娘今儿个是不是也在吃粽子?”

    流月点头:“是啊。”

    “我记得后一日初七,是四兄的生辰。我抄了一篇《道德经》,你找两个人替我送回去。”说完,她一手拿着粽子一手拿起了木剑,现在,她已经能单手挥剑了。

    李莲娘的武学进步的很快,快的让慕容律不太满意,他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小徒弟这么快就在剑术一道上得心应手起来。那样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她本就未稳的道心,越来越冰冷,走上一个彻底无情的剑道之路。

    浮生万千,大道无常。

    虽说每个人追求的道都是大同小异,然,慕容律还是想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让小徒弟可以快快乐乐的过这一生。

    木剑翩然袭来,残影片片,她吃着粽子舞着木剑,完全沉溺其中,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注视。

    对李莲娘来说,自己比关越差的太远了,他几天就能挥剑一百下了,而她如今才能挥剑五十下,还远远不够。

    人总是会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从无忧无虑的孩童长大成人。

    慕容律闭上了眼,冥冥之中,他已经看到了已经长大成人的李莲娘——

    她一身黑衣,手持寒剑,坐在一间四处不见灯火的黑暗大殿之中,身旁位列四个银甲蒙面之人,身前几步开外,红毯两侧各站着十来个神情肃穆,手持弯刀的黑衣人。

    慕容律一惊,猛地回神。

    却见李莲娘脚步轻盈一跃,手中木剑猛然反刺,身后关越伸过来的剑势被她劈开。

    恍然间,寒芒烈烈而起。

    剑意,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