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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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希腊某小岛的乡村湖畔,林枫儿除了最简单的行李和超薄的手提电脑外,什么也没带,连阿法小子都嫌太占空间、惹眼,而留在家里。

    对她来说,有了手提电脑,一上网路,无论身在何处,空间距离其实都是四通八达,没太大差别的。

    透过网路,她与阿法小子虽形影分离“精神”却是同在的。

    她照样可以遥控阿法小子,命令它做这做那,指令打进去,阿法小子体内的程式就会启动,帮她处理所有的事。

    在国外的消费,也可以从网路上的银行帐号报销,连信用卡都不必,她还能进入阿法子的电脑系统里,查询自己的小说本月销售量多寡,算出自己这个月又赚进多少钱,也能隔洋阅读国内的报纸、杂志。

    徜徉在湖光山色里,心旷神怡,不远处,就是海天一色的湛蓝。

    她喜欢这个地方,主要还是因为讨厌人群,多数观光客,喜爱的是瘫豆流设备的度假中心,这种远离二十一世纪文明,残留二十世纪古老色彩的破旧地方,是很难受到青睐的,却正中林枫儿下怀。

    每天,顶多会看到的,是一些善良的村民村妇,以及孩童。

    不被打扰的感觉,真好。

    林枫儿又开始计划写下一部书了。

    写作原就是她的兴趣,没有必要为任何没营养的原因放弃,不是吗?

    但她可没料到,无巧不巧地,杜文靖竟也到这僻静的地方来度假。

    像杜文靖这样的公众人物,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可能被认出来,即使外国人不是知道他,但华人满天下,出国旅游的风气之盛,从二十一世纪初开始,又逐渐高居世界之冠,所以希望到绝不会碰到熟人,也不会被认出来的地方,可就难上加难,最后旅行社就为他安排了这处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意味着荒凉偏远,鸟不拉屎,鸡不生蛋。

    不不,应该说鸟最爱拉屎,鸡倒不一定勤于生蛋的落后地区。

    当旅行社安排的车子将他载到此处时,他的脚才刚跨下汽车,头顶就先被从上空掠过的鸟丢下一坨湿热的见面礼。

    幸亏古堡改建而成的旅馆,外观气派,内部设备还算先进,才让他不至于太沮丧。

    老板这一年来可能只做到他这么一个旅客,态度分外殷勤。

    杜文靖每日闲饮美酒佳肴,听老板太太自己弹钢琴献唱——希腊人好像天生具有艺术细胞似地,音乐和歌声都颇具水准。

    他不需轧戏,不需熬夜,日子倒也惬意,只是生性好热闹的他,很快就耐不住无聊寂寞。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遇上投宿于小岛上偏远农家的林枫儿了。

    那天适逢假日,他在当地小酒馆混到半夜,还意犹未尽,与当地人几乎是已经打成一片,小酒馆要关门了,当地人好客,一些从农村到小镇赶集的人们,就邀他这个外地人既然来到这个小岛,不如到乡间走走,认识一下传统的希腊农村。

    个性很五湖四海的他,大件行李还寄在古堡旅馆,马上打点个小包裹,就跟人家走了。

    很不幸地,林枫儿就住在那儿。

    那已经是第二天,才大清早地,活力充沛的杜文靖就喳喳呼呼地,邀群喝伴,在碧绿如茵的湖泊上,驾游艇戏耍。

    几个阿婆年龄的村妇,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泳装,和杜文靖比看看谁的游艇冲得快。

    这一幕若发生在保守的二十世纪,可能要成为惊世骇俗的新闻了,但现在可是百无禁忌的二十一世纪,所以一点也没有败坏风俗的顾虑。

    她们一个个环肥燕瘦,有的还身材胖硕,熊腰虎背,长期在大太阳底下耕作,肌肤即使松弛,仍显得健美,给土种自然原始、毫不做作的生命质感,没有**或恶心的感觉,她们是那么充满赤子之心地戏耍。

    就是嘛,谁规定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该墨守成规,活得灰灰黯黯,缺少炫丽色彩?她们比年轻人还练达自在,甚至还很勇于表现自己,骚首弄姿,争奇斗艳,玩得好不畅快。

    这有趣的一幕,深深吸引了坐在湖畔树下的林枫儿。

    活泼生命的自然展现,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有不同的形式,任何美好的心灵,都会懂得欣赏。但她向来是个旁观看,从不加入,只是看得入迷。

    杜文靖拿着掌上型微软摄影机,追逐她们的身影笑厝。

    林枫儿就是在当下,发现了他——几乎也在同时,杜文靖发现了她。

    两人四目交接。

    林枫儿脸上唯一美丽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当然可以一眼认出杜文靖来。

    杜文靖本人比在银幕上的形象,更高帅挺拔,有点桀傲不驯,吊儿郎当地,林枫儿最讨厌这种靠外表取胜,却自命不凡的家伙。

    不过,隔着距离,林枫儿大半张脸和身子,又被树影遮住,杜文靖并没看清楚她,即使看清楚了,也不知道她原来就是被他耍弄得只好逃家的林枫儿,否则他一定马上脚底抹油开溜,不会还热情洋溢地向她跑过去。

    当然,他一点都没发现林枫儿闲闲地把不挺长的腿,突然往外一伸。

    “哎唷喂呀!”

    杜文靖被林枫儿的腿绊倒,以膜拜的姿势,朝前跌了个狗吃屎。

    他身量高大,一把撞到地面,发出吓人的巨响。

    湖畔坡陡,泥湿土滑,大帅哥的一张俊脸!正面趴进了泥洼中,成了个黑面将军。

    杜文靖费劲爬起来,以为起码可以等到一句对不起,却只等来那群骚阿婆们的哄笑。

    至于那林枫儿则连抱歉的神色也无,还是那般闲闲地依树而坐,吃她心爱的零食。

    杜文靖抹掉一些脸上的乌泥,终于能够露出眼睛来,瞧瞧这个“特殊”到不懂抱歉为何物的女子——

    真难得这种地方,还有年轻女孩,岂非如稀世珍宝?

    虽然这女孩长相实在平凡得有点抱歉,但体念她年轻不懂事吧,年轻,很多事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原本计划发个脾气以示男子汉尊严的杜文靖,登时打消念头,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家一点好印象嘛,因此他还是努力挤出黑人牙膏般的笑脸,开心地打声大大的招呼:

    “嗨!”

    可惜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嗨了半天,如沉大海。

    难不成这女孩是聋子兼哑巴?

    哎,太凄惨了,在这种母猪赛貂婵,年轻缺货的阿里不达之乡,他何敢强求?已经很不以貌取人“不捡吃”到这种地步了,竟还碰上个聋哑学校出来的?

    那她总该懂得手语吧?

    杜文靖在心头琢磨半天。他倒也不一定是见色心喜的人,但即使是避难式的度假,出国旅游,若完全没发生点浪漫艳事,可以吹嘘一下,拍摄回去影像都是些年近古稀的阿公阿婆,人家还以为他是被下放到老人安养院了,岂不被笑掉大牙?也太对不起他的风流性格。

    不行,不行,得想点办法。

    嗯,好吧,出门在外嘛,不要太挑剔了,于是杜文靖就跟人家用比的,以自创的手语,表示:你好吗?

    林枫儿依旧对他视若无睹。

    咦——总不会还是个瞎子吧?杜文靖在心里嘀咕。

    他掏出随身纸笔,想了想,不知她是哪一国人,瞧着像东方人,要不就是中国人,要不就是日本人,不太可能是希腊人,反正他也不会希腊文,因此决定用英文,在上面写着:“canyouspeakenglish?”递给林枫儿。

    林枫儿瞧了纸片一眼,还是面无表情。

    糟糕,难不成遇到文盲了?那他的运气可真不是普通的好。

    正进退两难时,那群泳装阿婆已经涌向他来,拉走他,摆各种pos要他摄影。

    要论脸皮厚,杜文靖绝对在世界排名之前。

    人家林枫儿都摆明不理不睬了,他还丝毫不以为意地老是要去找她搭讪。

    向那群阿婆打听后,他现在已经知道她不仅不聋不哑不瞎,还是个中国女孩,而且来自台湾,那不就是同乡吗?

    那天瞧林枫儿一人在树下喝茶纳凉,他就跑过去,坐在人家对面。

    “嗨,我叫杜文靖,可以请教芳名吗?”

    “不行!”林枫儿回答得干脆。

    杜文靖愣了愣,眸中迅速燃起怒火,搞不懂这一脸抱歉相的女孩到底跋什么跋,但愈是如此,他就愈是要逗惹她,看她如何!

    她愈是态度冷漠,他就愈是嘻皮笑脸,她愈是不理人是吧?哼,他就愈是要她理他,这不是犯贱是什么?但杜文靖偏偏就是那种贱性难改的大男人。

    他吊儿郎当地耸耸肩,戏谑地说:

    “你很特别哦,搞不好是第一个到这种地方度假的中国女孩,而我恰好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中国男人,你说,我们不是挺有缘的吗?”

    “你常自以为能言善道吗?”林枫儿总算是以反问回答了,虽然口气还是冷冷的嘲讽。

    “哪里,你过奖了,我最不会说话了,我最会的——应该是做人。”

    天哪,怎有这么大言不惭的人类?

    林枫儿果真受了太大的剌激,当场把一口茶喷出来,吐得杜文靖满头满脸。

    哎,对方虽然不怎么美丽,但总是女孩,在某些情况下,男性让女性,仿佛也是很天经地义的,所以杜文靖很认分地掏出手帕来擦拭,而不是给对方一拳。其实若不是勉强按捺着,他倒真是挺想这么做的。

    “奇怪,我总觉得你的声音听来挺熟悉的。”

    杜文靖擦干茶渍后,还很不识相地掏了掏耳朵问。

    当然熟悉啦,哼,林枫儿很庆幸做广播时的声音,都被她以阿法小子电脑里的多媒体声效略微改变了,否则现在就掩饰不了身分了。

    “这就是你惯常用来搭讪的说辞吗?不嫌手段太老了?”

    “用来对你吗?喔——”杜文靖装出一脸恍然,点点头,邪里邪气地说:“我都还没决定是不是有必要这么做,倒先被你识破了,不过,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向来对于不同等级的女人,就采用不同等级的搭讪辞——”

    杜文靖话没说完,林枫儿的杯子不知怎地突然向前飞,砸向杜文靖。

    “好奇怪,今天的风可真大,连杯子都会飞哦——”

    林枫儿慢条斯里地说。

    被砸个正着的杜文靖,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了,不过转念间,他又风度翩翩地笑了,而且笑得挺坏的,继续未完的话题:

    “斯斯有三种,而通常呢,女孩也有三种,一种是有波无脑,一种是有波脑又好,这都没什么问题,最麻烦的,是第三种,无波脑坏的女孩,常常自视太高,如果又加上长得实在有点抱歉,那她这一生,可能就真的会过得很抱歉了,对于这第三种女孩呢,我通常是采取比较同情的态度,搭讪时所采用的手段,也会尽量降低标准——”

    杜文靖这一串话,说得万分惊险,边说边躲,且闪且逃,时而还要腾手来捕接不明飞行物,而话还未及全部说完,就撑不下去了,已经被林枫儿愤丢过来的杯盘器具砸得落荒而逃。

    饶是如此,杜文靖还是乐此不疲。

    很奇怪,他就是爱逗这个每次看见他就板着一张脸的怪女孩。

    她愈是冷漠高傲,他就愈爱找她聊天打屁,很希望能把她逗笑,但最后的结果,常是惹得她七窍生烟,而自己也被气得差点当场吐血身亡。

    美其名为聊天,多是杜文靖自搭自唱的时候多,林枫儿回答的时候少。

    或许是太无聊了吧,能找个懂中文的人讲讲话也好,否则杜文靖真难以解释自己干么老是在这个连中文名字也吝于透露,对他脸色总是不甚好的女孩面前受窘。

    这实在太不像他了。

    这女孩跋个二五八万的,长相平凡,身材五短,夸张点说,站起来,身高才到他肚脐上方一点点,有什么吸引人之处呢?

    唯一令他能够赞美的,就只是那对美丽睿智的眸子,仿佛深不可测,有一股吸引人渴望跳进去一探究竟的魅惑力。

    反正他就是学不乖,一次三次忘记前车之鉴,忍不住去撩拨她。

    林枫儿真是恨死了他的阴魂不散!

    她都已经逃家避难流亡海外了,竟还在这里碰到他,难不成她还岂避再避?

    笑话,她又没犯法,充其量,只是不想被人招惹,但安宁的度假光阴,却又叫他给破坏掉!怎不令她懊恼?

    难不成他上辈子和她有仇啊?才让她在这一世里,受尽这个家伙的迫害。

    说迫害,一点都不夸张。他已经严重干扰到她,带来巨大的精神威胁。

    下次他再敢来,就拿锅拿铲,把他给轰到地中海去喂鲨鱼!

    林枫儿歹毒地想着,在幻想里,愈歹毒地凌迟他,才能略消她心头之恨,虽然她并不肯定地中海到底有没有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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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乡遇故知,多么难得的事,我们干吗不好好相处呢?”

    这天,林枫儿在凉荫下不知忙些什么,不知死活的杜文靖又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林枫儿只觉浑身血液强强滚,把她的新仇旧恨给煮沸了。

    “其实我们又无怨无仇,又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乡,同为中国人,四海之内皆兄妹,就算当不成兄妹,起码也该变朋友吧!”

    杜文靖又油嘴滑舌地,吊儿郎当,没一句正经。

    无怨无仇?我们的怨仇才深呢!无怨无仇,见你个大头鬼!林枫儿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反而很难得地对杜文靖露出灿烂而又意味深远的笑容。

    嗯,虽然实在笑得不怎么迷人,但对杜文靖却已经是很大的鼓励了。

    有志者事竟成。国父他老人家说得果然没错。抱歉女孩愿意笑得这么给面子,显然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杜文靖是这么以为的,因此忍不往觉得很感动。

    “既然如此,为了庆祝我们友情的开端,我请你去附近那家小酒店喝一杯,怎么样?我可是很诚恳的喔,像我们这么有缘分的人实在不多,懂得惜缘是很重要的”

    杜文靖讲得兴高采烈,一点都没察觉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弹自唱。

    如果聪明点,他应该警觉到情况有异,先溜为妙。

    平常,林枫儿岂会任他疯言疯语,完全不反唇相稽?没砸他东西,还送他一朵意味深长的灿烂笑容?

    太不正常了。而且她还背过脸去,和一只希腊小岛上常见的绿蝎子说起话来:“真是太有缘了,怎么又见到你这没品的家伙呢?啧啧啧,前几回你来惹我,我总好心放你一条生路,自己避开就算了,你倒又一次次地自己寻上门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本有慈悲心,奈何你太烦人,据说蝎子是有毒的,与其留你危害人间,不如早日替你送终,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林枫儿嘴里喊着打,果真拿起一根藏在身后的木槌子,往前乱槌一通,结果蝎子一下也没槌着,那机灵的小家伙,早就逃之夭夭,倒是杜文靖闪避不及,被猛槌得一身乌青满头包,痛得龇牙咧嘴,还因为躲避时,不慎撞到某颗牙齿而缺了一小角。

    “哎唷,疼死我了你不知道这种蝎子是没毒的吗?”

    杜文靖苦着一张脸,几近气若游丝。

    “噢——那种蝎子没毒呀?早说嘛!”

    “你又没问我,哎,那只可怜的蝎子,真好运,没遭到你的毒手。”

    杜文靖的意思,其实是想提醒她,遭到毒手的是自己,为了让她明了她干了什么好事,还怕她眼睛散光兼近视,故意夸张地抚着痛处。

    “其实也不管它有毒没毒,干扰到我就是欠揍,没被一棒槌死,算是运气!”

    林枫儿面无表情,说得十分稀松平常,对杜文靖的痛处视而不见,干净利落地拍拍手上的灰尘。

    难不成她是双目被蛤仔肉糊住了?杜文靖气得横眉竖目。

    “它运气,我倒霉,你瞧,被你槌得浑身是伤的人,在这里呐!”

    杜文靖像个悲怜自己的孩子,直接挑明地指着伤处,脸上一副“看你还抵赖”的委屈表情。

    “哎唷——是我把你槌成这个样子哪?”林枫儿这才发现了新大陆似地。

    “没错!”杜文靖很严肃地点点头,语气煞是肯定,还不忘强调一句:“好痛噢!”

    杜文靖心想,这下子,这个从不懂得说抱歉,却长相很抱歉的女孩,总该识大体地还他个公道,态度谦卑而又万分尴尬地鞠躬哈腰说声:“对不起”了吧?

    但还真是很抱歉。林枫儿不仅毫无愧色,反倒疑惑地瞪着杜文靖。

    “怪了,我打蝎子,你干么没事在这里碍手碍脚?害我没打到蝎子,反而打到你,唉,你应该躲开呀!”

    嘎嘎嘎?这反成了他的不是了?

    真是打人的喊救命,天理何在啊?杜文靖简直要捶胸顿足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真是的,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你也真够不平凡的了。”

    林枫儿略带埋怨,半含嗔怒地,又把槌子挥了挥,像在责难被她不小心宠得太厉害的子孙似地。

    杜文靖觉得自己一定是痛得神志不清了,猛然一个呼吸不顺畅,差点脑充血。

    “下次乖乖记住,要明白进退的道理,别傻傻的,还自己站到棍子边去给人家槌,懂吗?万一不小心就这样被乱槌打死,不是太划不来了?”

    林枫儿还假好心地劝慰人家,一脸的无辜和善良,什么感人的表情都有了,可就是独独缺少抱歉这一项。

    杜文靖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你很认同我的话,觉得没什么好辩解的,我也就不想太责怪你,算了,现在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已经感到非常抱歉,那么我先走一步,你自己躺在这里好好的继续反省一下,没有人会怪你。”

    林枫儿很尽力地又教诲了杜文靖一番,趁他还未完全丧失理智抓狂之前,施施然离去,连一句再见都懒得多浪费口水。

    一直忍到冲进屋里,林枫儿才放声大笑。

    她和杜文靖结下的梁子,总算多少讨回一点本,还没算清的,暂且让他记帐好了。

    所谓天理昭彰,善恶有报,至于那未报的,就也别急在一时,静待时机来到。

    林枫儿心情愉快地从冰箱拿出小蓝莓,浇上鲜奶油和蜂蜜,一小口一小口勺着吃,心想他杜文靖即使不因此残废,大概也去掉半条命,得在床上躺个几天,这次的教训,应训很够让杜文靖回味一阵子了。

    只要他不再来惹她,或许她会考虑就此前帐一笔勾销也说不定。

    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慈悲为怀,林枫儿乱感动一把的。

    她本来不是爱记恨的人嘛!

    但问题是,平静不了几天,杜文靖大概又皮痒了,发现她爱吃小蓝莓,竟提着一大篮登门而来,俊帅的脸上贴了不少ok绷,小腿里着石膏,手里拄着拐杖。

    林枫儿难得地对他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眼里盯着的却是那篮鲜翠欲滴的小蓝莓。

    这种水果在希腊可是罕见之物,都得特别进口,价格贵得吓人。

    林枫儿的存货,都是阿法小子从遥远彼方,层层密封装箱邮寄来的。

    看到那么一大篮新鲜欲滴的小蓝莓,林枫儿眼睛都亮了。

    “他乡遇同胞,一点意思,请笑讷。”杜文靖一副前嫌尽释的态度。

    “不好意思啦,这怎么好意思?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多礼,我若不收,又好像显得很不近情理,那么——就谢谢啦!”

    看杜文靖笑得挺诚意的,林枫儿决定就很大方地满足一下他吧!

    而人家既然都这么多礼了,奉一杯茶水,好像也是不能省的。

    反正她恰好是在边喝茶边玩电脑游戏,所以也顺便倒点壶里的残余赏他。

    “你在玩什么?”杜文靖好奇地凑过去。

    “俄罗斯轮盘。”

    林枫儿头也不抬,简短地回了一句,继续玩她的。

    这回换杜文靖眼睛发亮了。

    这种上个世纪的game,正是他的最爱,没想到在这里能欣然相逢,像遇到老朋友一样,他开心万分,兼技痒难耐。

    “借我玩一下啦,一下下就好。”

    杜文靖苦苦哀求,虽然这个抱歉女孩时常惹得他怒火上冲,但喜欢玩“俄罗斯轮盘”这么好的优点,也值得为她加几分了。

    “你会玩吗?”

    林枫儿刚又破了自己的纪录,心情挺好的,抽空抬起头来,很睥睨地瞄着杜文靖。

    “如果你敢接受挑战的话,我们就来个双打,怎么样啊?”杜文靖挑了挑眉毛说。

    竟然问我会玩吗?这不知高人就在面前的矮丫头,如果你不知死活,竟敢答应,看我怎么杀得你片甲不留。

    “真的假的?来呀!”

    双打?那不是太棒了?林枫儿高兴得忘记对方是仇家,在二十一世纪里,会玩这种超级困难的古董game的人,已经快绝种了,怎不令她喜出望外?

    两个势同水火的,马上各据林枫儿的超薄型手提电脑一方,接上两只滑鼠,厮杀起来。

    过去,林枫儿每次玩“俄罗斯轮盘”都是单打独斗,要不就得和阿法小子对擂,但它毕竟是电脑,所出的招,都是照程式设计的规律来,太没意思了,她一直期盼,有朝一日,能有人和她来个双打。

    杜文靖何尝不是如此?

    他周围会玩“俄罗斯轮盘”的朋友,有如凤毛鳞爪,他是每遇一个,就挑战一个。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打遍天下无敌手,未料在这僻野国度,竟遇到真正的行家。

    他们缠斗得天昏地暗,夜色降临,也顾不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