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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做人与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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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太阳并没有从西方升起,世界依旧如涂了水泥漆的墙壁,平静地任时间光滑溜走。要不是儿子吵着要撒尿,孟雪真不情愿离开温软的席梦思床。卫生间里,照例被陈忱先占领。从和他结婚以来到如今,他养成一个不容任何人侵犯的习惯,早晨起来必定和马桶亲密接触一番,还不能忘记手中必须捧本书,哪管书上是金光闪闪的“世界大餐”,也要眼睛浏览着,才能够畅快淋漓地排泄体内污秽。从大学毕业后,他几乎和书绝缘了,这马桶却成了温习文字的课堂,尽管自己创造的废气时时冲击着淡淡的油墨香味,这混杂的气味刺激他每天的赚钱意识和心态的平和。而孟雪恰好相反,坐在马桶上,平心静气,绝不沾染任何文字的东西,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属于自己,思绪飞奔如同在互联网络上驰骋,她的小说构思就诞生在马桶上面。此时,小孩子正在撒尿,看着那弧线“哗哗”落在瓷砖地面上,四处飞溅,说:“像音乐喷泉。”夫妇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小孩子撒完尿后说:“音乐喷泉没电了!”这卫生间真是个绝好的地方,成了创造财富的摇篮,制造天才的圣地,如果幼稚园办在这里,还不知道要诞生多少个“爱迪生”、“贝多芬”、“莫泊桑”、“比尔?盖茨”呢。

    本该到院里去上班,中途孟雪折回去了学校,竞聘的事情已经伴随昨夜进了火葬场般,化作子虚乌有的云烟,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固化形体可查,大脑却如反刍动物牛的胃,反复咀嚼,特别是所评的分数。时下流行歌曲大奖赛评分、模特大赛评分,不料想,当官求职位也实行评分制!有道是: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小命根。学校里的学生修满学分,混得个文凭,钱钟书在《围城》里称有亚当、夏娃下身的那片树叶的功用;这工作中考得一纸任命书,不就是件背心、短裤了?即便是,也褴褛难堪,系统的学校教育不过是遮羞布的编织过程,而竞聘这缺胳膊、没腿的半成品,更谈不上登大雅之堂。

    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更令她迷惑的是,大学里分门别类设置了许多专业,理工科类的传统的专业机电、机械、土建、化工啦,还有新兴的计算机科学;文科类的金融、财会、外语……专业如同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只是奇怪,为什么大学里偏偏没有设置“当官”的专业,而每个学生毕业后都要求职,求升职位,而“职位”却遍布全球。猛然间觉悟《谁动了我的奶酪》之所以风靡全球,完全是钻了学校课程教育的漏洞。

    “你好,孟雪!”

    伴着自行车的声音,涂颖祎从背后赶来,下车和孟雪一同走。

    “竞聘结果怎么样?”涂颖祎问,孟雪就怕这句话,好比自己被人捉奸在床,满脸羞愧,昨天临场前表现给涂颖祎的自信,全被沸腾的血液冲淡了,面前好像一个电暖器烤着,热烘烘的,她甚至不敢看涂颖祎,怕她挖掘自己的隐疾,目视前方,仿佛在和空气说话。

    “你看,我现在又来读博士,”孟雪的借口像皇帝的新装,漂亮得让人一眼看穿赤身裸体,“哪里有时间当领导啊。”

    “哦。”涂颖祎若有所思,继而安慰道:“其实没事情的,在上海,博士的工资待遇都很高的,有个洋博士待遇更高……”

    “是吗?”孟雪不经意地应允。脸上的火逐渐退却,“什么?洋博士更高?”

    “是啊,你看杨博士,他回国后,直接是系的副主任,没经过副科级、科级的爬楼梯,”涂颖祎说,“系副主任本身就是副处级了。并且‘海归派’还有额外的科研经费和生活补贴呢。”

    涂颖祎的口气极其羡慕,巴不得立刻给自己授予“洋博士”帽,就如“T”形舞台的冠军小姐给自己加冕一样。圆溜溜的瞳孔涨满渴望,好像一只猫悄悄地匍匐在地,远远地盯着老鼠,只等纵身一跃,立抓目标。唉,难道追求的就是这些吗?在国内镀了这么多年的“金”还不够吗?一定要到国外再镀一层“金”?难道国外的“金”是“足金”,国内的金就“成色不足”吗?!孟雪心底掠过一阵悲哀,心好像被谁的大手攥紧了一样难受无比。她不再言语,和涂颖祎默默走进研究所。

    路过剧毒药品柜,涂颖祎驻足,目光停在那里探寻着,好像柜子里陈列的不是几克甚至几毫克就能杀死人的化学药剂,而是闪着诱人的光泽的珠宝专柜。惹得孟雪的目光也跟随她转动。

    “你已经开始了?”孟雪放下手提袋,来到涂颖祎身边,“你可真抓紧时间啊。”

    “要抓紧啊,”涂颖祎目光仍没有离开那一瓶瓶标有骷髅头的剧毒试剂,“高教授说,我这个课题足够做博士论文的了,我现在就开始做实验了。”

    “可你入学考试还没进行呢……”

    “那有什么关系?到头来要的是科研成果。”

    “也对!”

    孟雪赞同涂颖祎的同时,一种惭愧掠过心海,看看人家!自己还在为那微不足道的官位烦恼着。她坐下来,窗外是一棵巨大的榕树,那软软的胡须随风飘扬着,她的心也随着它们动荡不安。可是,她想,读了书,修了学位,到头来还不是要找到一个能够体现自己价值的位置?自己的人生定位又在哪里呢?

    迎新会就要开始,会议室的四周排紧桌子,桌子上是橘子、糖果、瓜子,像杂货摊儿。工作人员和硕士生已经坐满,高教授也已经就座,杨博士坐在高教授旁边,如同刘备身边的关羽,商欣怡也来了,坐在杨博士身边,正盯着孟雪,目光仿佛被醋浸泡过,炯炯有神中散发着浓烈的酸气。孟雪暗叹:好人好事如此相对,对你是好事,对她却是坏事;对你当一回好人,对她却当了一回坏人。有心让杨博士早日比翼齐飞,却树了个“情敌”,这媒婆做的,仿佛捡了钱包被人家误认为贼一样,辩解过后总还会存盗窃嫌疑。孟雪和涂颖祎拣了他们同侧的位子坐下来,也融入大家的“打杂儿”喜好,吃水果瓜子。此时,杨博士宣布,迎新会开始,高教授讲话:“今天我们这个迎新会,实际上就是个聊天会。别看我们现在吃吃喝喝,看起来很颓废,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侃大山,第一句话总是那么没有价值:‘你今天头发长了,你这衣服真漂亮……’其实,昨天和今天的头发又能相差多少呢?从这些简单无聊的话题聊起来,自然过渡到学术上来,才有你今天的实验数据如何的主题。如果你劈头盖脸张口就问:‘你的实验数据如何?’对方很突兀:‘关你屁事,调查户口啊?!’实际上这是一种沟通和协调。在英国熊彪所在的大学里有个茶馆,那里总是有很多人,边品茶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出个博士来……”

    众人不约同乐,孟雪想起昨天餐桌上的学术讨论,笑着对涂颖祎说道:“英国的博士是茶桌上‘喝’出来的,中国的博士是餐桌上‘吃’出来的,这‘喝’和‘吃’到底哪个更文明呢?可‘喝出来的’洋博士就是比‘吃出来的’土博士更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优越的生存条件……”

    涂颖祎不禁哑然失笑,又听高教授说:“聊天,是个思考的过程,想好了再去做,就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们有些人,天天忙忙碌碌,心里的安慰——我时时都在做。可是效果呢?日本人是这样,时时刻刻都不停,实验做到深夜一两点,大脑都麻木了,手还在忙着。和日本人不同的是英国人更多的是思考,协作……”

    原来这不成文的为人关系之道并非中国人的专利,也没有前几年大批特批的“拉关系,走后门”的坏名声,却是全世界最有效的沟通方式。沟通,顾名思义:有“沟”才会“通”,不“沟”就不“通”,这个词组从小学生起就读熟了,没想到到了博士生时的今天似乎才懂得去理解其中的涵义,好比一个饥饿的人猛餐一顿,胃快撑破的时候才想起该品品饭菜的滋味一样。丈夫陈忱的话像和尚手里的佛珠,一粒一粒在大脑里捻过:“……要懂得做人……”

    如果说丈夫陈忱的话像小棒槌敲了脑壳一下,高教授的话无异一根带电的警棍猛然击在孟雪身上,痛苦过后是一种苍白的清醒。就连高教授这样一个在国内外学术界威望颇高的“做事”的人,也把“做人”的道理提到教育的日程中来,这不能不引起孟雪的思考。待高教授的话音落下,学生的节目开始后,孟雪压抑不住,移到高教授的座椅后旁侧,谦卑地躬身问道:“高教授,您刚才那席话对我的触动很大,请您说说,‘做人’重要还是‘做事’重要?”

    高教授笑笑——他始终是这种和善的面孔对待每一个人。他说:“其实,我认为,一个人的情商和智商同等重要,特别是对有专业技能的人。”此时,商欣怡客气地让出椅子给孟雪,孟雪心内吃惊:“情敌”如此“大度”?!脸上再平常不过地说着感谢的客套话回敬她。那心情好像海底火山喷发,海面依旧平静看不出任何动静一样。且听高教授继续说道:“这样的人,许多年来,做的都是‘人对物’的事情。‘物’无声音、无表情,更重要的是无思想的‘静物’,我们只要遵循自然规律,可随心所欲地处置,它没有反对,没有抗拒,没有愤怒……”

    孟雪点头默认他的话的同时豁然觉出,自己竞聘的是管理人和物的职位!她说:“人对人……‘人’是有声音、有表情、有思想的‘动物’,一个‘动’字决定了千变万化,好比天上的云因为空气的流动而多姿多彩……”

    “对,”高教授肯定地说,“人的喜、怒、哀、乐的不确定性,美、丑、善、恶的评价标准的非统一性,最根本的是人的劣根性,有时‘嫉妒’二字犹如亲生儿子,总是备受青睐,又仿佛《封神演义》里的妖姬……然而,生活在世间的人们所面对的不只有‘物’,更多的还是‘人’,最简单的是‘父母’、‘兄弟’、‘夫妻’、‘子女’、‘同事’、‘朋友’、‘上下属’……这一切都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一出生的那一天,就开始在人的各种关系中穿梭了,习惯了就感觉不到,感觉不到不等于不存在啊。”

    “那是。”孟雪点头。

    高教授接着说:“人的关系处理的最佳方式是自发,好比男人刮胡子,只要是人就没有‘苍蝇眼’看到三百六十度球体范围,不照镜子谁也看不到自己的脸,男人忍痛刮胡子是为了别人看自己舒服;也好比女人不吝啬重金不惜时光化妆一样,离开镜子,都是为了别人赏心悦目。也就是要有这样的主动奉献精神……”

    说罢,他笑了,孟雪也笑了,旁边的几个研究生也被他风趣幽默恰当的比喻逗笑了。

    聚会后,研究所工作人员去打保龄球,孟雪是在职博士生,于是乎和“工作人员”攀上个同姓的远房亲戚,有幸和他们同去。

    James也来了,他是商欣怡那个“东方咨询公司”的员工,自然被她邀请,而他们和杨博士还有孟雪刚好在一个球道。从来自美国的James和到过日本的杨博士的玩球姿势来看,他们同样具有专业水准。保龄球在国外已经风行很久了,在中国从兴起到现在,几年内就过了“发烧友”的时期,如今流行的东西必不会长久,好像原子弹爆炸,释放全部能量的瞬间是壮阔的,然后一片云烟即刻散尽。所以,偌大的保龄球馆只有他们所的人员在玩。此时,杨博士抛球,James站在他的身边,商欣怡走过来,坐到孟雪的椅子边上。杨博士一球击倒十个瓶子。

    “不错!”商欣怡赞叹道。然后回过头来对孟雪说道:“我和杨博士是大学本科时的同学。”

    孟雪什么问题都没问,就得到一系列的答案,好比糊涂的老师没发考卷就把答案给了学生。只听商欣怡继续解答:“那个时候,他追求我,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我追求他了……哈……”

    说罢,她笑了,笑得很自信,笑得孟雪浑身毛孔倒竖,俨然章鱼的触角,收收缩缩。自己懊悔,这个不称职的“情敌”做得真是亏了,如果是真的,她会毫不相让,一肚子的话要还击:“此一时彼一时也,谁叫你错过机会了呢?”

    “我们比赛,看谁能够把他弄到手?”……然而,她并没有说出这些话,和杨博士相识也有近十年了,友谊也同龄,从来没有情爱的碰撞产生激情,否则结婚的就不是陈忱了。可是,这个女人的心眼儿好像缝衣针的针眼儿。这答案好像拳击运动员的两个大拳套在眼前晃来晃去。

    孟雪微微一笑,说道:“噢,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杨博士早有意中人,害得我劳心费神帮他找女朋友呢!结果一个没找到。”

    话一出口就后悔,声音送错了对象,这原本撒娇似的嗔怪给杨博士还能换回领情的“辛苦话”,可此时的商欣怡心内充满幸灾乐祸,目光斜下,宛如欧洲名画中那贵妇人冷傲的一瞥。妈的!身体另外一个影子骂道,你干吗这么快钻出来?怕憋死不成?这女人真该吊吊胃口,让她感到时刻存在的危机折磨!

    此时,杨博士一个趔趄,险些滑倒,却跌倒在商欣怡眼里,压在她心里,她立刻站起身来,一步跨上球道,此时的杨博士两腿分叉稳如泰山地站立,正看James抛球。商欣怡一条手臂搭到杨博士的肩上,亲密得像“两人三足”,回头给孟雪诡秘的一笑。

    有道是男人追求女人,如隔着一座山;女人追求男人,如隔着一层纸。男人不怕翻山越岭,女人却怕伤了手指头。今天看到了这样一个既不怕伤手指头,又肯翻山越岭的巾帼女子!孟雪已经明白两人的关系只差民政局那一纸证书了。即便是这样也大可不必在自己面前如此大肆渲染啊。聪明人一点就透,难道你还要继续表演床上游戏以证明真实性吗?想到这里,孟雪哑然失笑,心底一阵畅快,但见James知趣地把球道让给他俩,坐到孟雪身边。

    “James,mayIaskyouaquestion(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孟雪问。

    “Certainly(当然可以)!”James那橄榄球样的脸上露出微笑,一道雪白的牙齿,仿佛当空斩上一刀,把橄榄球一分为二。孟雪一向觉得美国人长得美极了,像玛丽莲?梦露、费?雯丽那些女演员的片子,自己家里的光碟一堆,时不时牛反刍似的拿出来再仔细“消化”一遍,就是那个靠牛奶漂白的麦考尔?杰克逊也是那么有魅力,怎就会眼前有这样难看的人呢?况且这外国人丑得可怜,让人第二眼看上去总会觉得那高高的鼻梁碍眼,不比中国人的丑,再丑也不过一张平平的白纸上挖出几个洞,表明那是眼睛、鼻子、嘴……这个世界上的人性弱点又是那么相似,飘洋过海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出口的代表“国粹”,所以是好东西,被人崇拜。崇洋媚外像天气预报卫星云图的动态预测:大陆崇拜香港、台湾,香港、台湾崇拜日本,日本崇拜欧洲,欧洲崇拜美国……时下国人特崇拜“进口”产品,什么汽车、电冰箱、牙刷、牙膏啦,在市场上销售看好,不无道理的。

    “HowmuchdidXinyiShangpayyoueachmonth(商欣怡付你的月薪是多少)?”孟雪问。

    “Ah……Thatismysecret(哦,保密)!”James嗫嚅地回答。孟雪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国际交往的大忌。中国人一见面打招呼常用语是:“你吃了吗?”哪管你才从厕所出来,外国人听到这句话以为你要请他吃饭呢;要么就是:“在哪儿工作?”像交警逮到违章的司机,要出驾驶证后的第二句问话,更像警察提审犯人,明明早知道对方的职业偏偏让他再说一遍;还有就是:“工资多少?”中国人不过是随意问问以示关怀,而外国人,特别是欧美人还以为你是国际刑警探听个人隐私呢。

    “IknowMissJane(我认识一位珍妮小姐).”孟雪转换话题,给自己个台阶,“shecomesfromCaliforniaofAmerica(她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

    “Really(是吗)?”James手抚着下巴问道。

    “IinvitehertomyinstituteforimprovingourspokenEnglishtwiceamonth(我邀请她每个月给我们上两次英语口语课).”孟雪想起去年组织研究院的年轻人提升英语水平的事情。

    “WouldyouliketogivemeachancetoteachEnglishorbeaprivateEnglishteacher(你能提供给我一个机会教英语或者当家庭英语教师)?”James问道,灰色的眼睛里似乎增添了好几层东方人才有的黑色。

    James的这句问话让孟雪大为吃惊。如今有美国人到中国当“洋打工”,却还有那么多的中国人争着去国外“打洋工”。看来美国也不是什么享受的天堂,无论在哪里都需要自己的努力。手不动,口不动在哪里都会饿死;手动,口动在哪里都能活着。可是,涂颖祎却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榕为了实现曲线飞越大洋去彼岸,不知道她听到James的话做何感想?忽觉,难道商欣怡的咨询公司效益不好?干吗他还要找家庭教师的职业?嗯,商欣怡,她想,帮他James找个另外的职业,釜底抽商欣怡的薪!又一想,无冤无仇的,仅为了商欣怡的几句话就如此?于是,孟雪说道:“WhenyousaygoodbyetoXinyiShang'scompany,Iwillintroduceyouafull-timejob(当你离开商欣怡的公司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份全职的工作).”

    “OK。”

    此时发现涂颖祎正在和高教授坐在另外一个球道边的椅子上,刚好还空个位置,孟雪索性走到那个位置坐下。多和高教授接触总没有坏处。但见涂颖祎柔柔弱弱的样子,眼含泪光,愁眉苦脸。

    “我到这里一个月了,房子没有,两岁的孩子没办法接过来……”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声音哽咽。

    高教授只说了三个字:“别着急。”没有任何的许诺。

    “要么,你住我的宿舍,”孟雪说道,“博士生都是一个人套间,公寓式的,我在家里住。”

    此时,高教授被杨博士叫去,好像在商量什么。孟雪继续对涂颖祎说:“博士生公寓每个月交六十元,水费、电费自己根据电表付账。”

    涂颖祎没吭声,没有任何感谢的表示,心里奇怪:同学帮忙还要钱!孟雪想,这都是交给学校里的以及每个月的花销,又不是自己赚她的钱。难道要我租房子给你住?天底下美女占尽好色男人的便宜,可是提供房子的偏偏是不图色、不图利,恩不图报、债不图还的女人,如果还用对待男人的心态去面对,犹如刹车失灵。难怪有人总结了男人和女人的价值观:女人愿意拿两元钱买价值三元钱她并不需要的东西;男人宁可花三元钱买价值两元钱他需要的东西,看来占便宜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色!孟雪见帮人不成倒惹了财迷的嫌疑,暗自告诫自己:思想错位要不得哦,做人可千万不能这样。第一次品尝到“做人”不成功给别人带来的嫌恶。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孟雪上楼,陈忱正在露台上的摇椅上斜躺着。天在月色的映照下,像才涂过液体油的皮鞋,又黑又亮,远处黛色的青山轮廓朦胧,近处江滨灯火辉煌,波光点点,一条灯光相缀的彩桥横跨大江南北,好美的夜色。她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拉她到怀里,看着孟雪一身的疲惫,说道:“你看这风景多美!”

    孟雪随意道:“如果这里有座假山就好了。”她手指指向露台的一角,水池的上面。陈忱说:“好好的日子不去享受,干吗把自己累成这样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天天足不出户地照顾房子和孩子,享受天伦之乐?”孟雪的目光从角落撤回,侧身看着丈夫,仿佛审视一个陌生人,“这和高级保姆有什么区别?”

    “你看看,”陈忱声音略提高,“浑身像个刺猬,碰一碰就扎手。我可是关心你,没想到好心没好报,哼。”

    好心没好报,孟雪想起把自己的宿舍公寓提供给涂颖祎的事情,忽然,心就软了,声音也变得细了。

    “老公,”孟雪娇滴滴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

    谁知陈忱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手指刮一下眼皮看一眼孟雪,又刮一下。

    “你干什么?”孟雪满腹疑惑,看着丈夫滑稽的动作,笑着问道。

    “有没有错?”陈忱说,“这是我的老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男人婆’脱胎换骨了?我当仔细刮目相看呢!”

    哦!孟雪感喟,看来自己平时太没有女人味了,就这么一句语气缓慢的话就让丈夫受宠若惊,身为女人,没有给予丈夫女人的温柔和温暖,实乃罪过。她站起身来,拉陈忱走进卧室。

    “对不起,”孟雪真诚地说,“这么多年对你的关心太少了。”

    “哪里?”看到妻子如此,陈忱兴奋地说道,“我也想了很多,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在吵架中度过,吵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你的前途吵吗?我想好了,我爱你,也应该爱你所爱,不就是想当个‘官’吗?我有个好主意……”

    这话好像一盘美味佳肴,而这个“官”字仿佛半瓶醋倒在菜盘里,使得菜全变了味。孟雪张口欲批驳他对自己的误解,又不忍心破坏夫妻之间难得的融洽气氛。她无言,但总觉得嗓子眼儿有个蚯蚓似的,总往上窜。

    “来,”陈忱在洗手间里打开蒸汽浴房,“我们先洗个鸳鸯浴,我再来告诉你妙计两条……”

    说着的同时,陈忱的双手干脆利落地褪去了孟雪的衣服,孟雪便一丝不挂了,她转身刚要迈进蒸汽浴房,却被陈忱有力的大手一把抓回。

    “别动!”陈忱粗狂的声音命令道,弄得孟雪傻子一样愣愣看着他。他的手便如蛇一样在她的身上游移着,一对儿白白的高耸的双乳就攥在那一双大手心里,孟雪只觉得周身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燥热从内向外涌动着,只听得他喃喃低语着:“我真的好爱你啊,你是我的。可是,你这么性感,男人会为你心旌摇荡、夜不成寐的。记住了啊!不要去跟杨博士、也不要去跟高教授上床啊……”

    “你说什么话啊,你?”孟雪一把推开他,千万只蚂蚁受了惊,瞬间长了翅膀全飞走了。她一步进入浴房斜躺在浴缸里,那水便在雪白的肉体上浮上浮下。

    “你这个人可真是的,”孟雪仰头望着正用一种莫可名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陈忱说,“你看人家涂颖祎的老公,多好!千里迢迢把妻子送来,支持妻子的事业,如果他和你一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他还不得要天天跟踪啊。”

    陈忱悻悻地看着水中的双乳在浮力和冲力的交互作用下,动感地飘摇着,他伸出手又要抓过来,被孟雪横胳膊拦住。

    “我真搞不懂你,”孟雪仰着头说,“那高教授可是个名人,他的品行众人皆知,你就是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到他头上啊!”

    陈忱的手也不强求入水,而是转身脱自己的衣服,边说道:“你不懂得男人的心!”

    “好,”孟雪坐直了身子,“就算我不懂得男人的心,就算我是一块玫瑰肉,众狼要吃,可我不主动到他们床上,他们还能吃到吗?”

    这时,陈忱也光溜溜地钻入浴缸里。孟雪道:“如果有狼要强吃,像你这样,那我就没办法了……哎,如果有一天,我真被强暴了,你会和我离婚吗?”

    “被强暴就算了呗,又不是主动的,离婚呢,还要再结婚。我少娶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还要考虑拆迁的费用,重新装修的成本,那是有形资产的损耗,无形的损耗我们折腾不起,我就全当自行车给人家骑了一圈又送回来了,值得庆幸的是还没偷走就行了哦,哈哈!”

    说着,陈忱俯下身来。

    “咱们不谈这个问题了,好吗?”陈忱在水中抱住了她,“还是干点实事吧……”

    浴缸里的水漫过了蒸汽浴房的门,水花不断地飞溅到地面的雕花瓷砖上……

    孟雪从浴房出来,躺到床上,此时陈忱还在那里做扫尾卫生工作。侧身发现床头柜上一本崭新的书,是奥格?曼狄诺所著的《世界上最伟大的一堂课》。咦?什么时候他的厕所文学改变了方向?瞧瞧家里书房,集最伟大最卑俗于一体,什么《创造辉煌》、《雄霸美利坚》、《林彪的军旅生涯》、《曾国藩》、《黄金荣》、《蒋介石》、《军统特务戴笠》、《张作霖》……孟雪说过,好书看看受益匪浅,乱七八糟的书也看?陈忱反驳:自古以来,胜者王侯败者贼,英雄、枭雄、草寇都是人才,好的要学,坏的也要懂。现在要上伟大的一堂课,而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堂课。

    “怎么样,老婆?”陈忱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孟雪正在翻看那书,“我本来想给你上一堂‘官’课,可是你一定认为我自高自大,再说我哪敢给博士生上课?咱又不是博导,得,我给你买来这本书,让它来给你上‘世界上最伟大的一课’。不过,我已经把书中的精华摘下来给你,你看!”

    孟雪看到书的下面一张纸上写着:爱与领导1.忍耐——展现出来的自制力2.恩慈——付出关心、赞美、以及鼓励3.谦虚——真诚、不虚伪、不自大4.尊重——待人如奉上宾5.诚实——坚持你所作的选择6.无私——满足别人的需求,更甚于自己的需求7.宽恕——别人做错了也不怨恨8.结论:牺牲奉献——把自己的所欲和所需摆到一边,优先满足别人最大的利益“这些道理谁不懂啊?”孟雪笑着说,心想,真难为他了。

    “是哦,”陈忱钻入被窝,“这些字谁不会写?这些道理谁不懂?但是,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好比我们天天吃饭,饭都知道往口里送,没人往鼻孔塞吧?但是,吃好吃赖要靠自己去创造,不一样吧?”

    他把孟雪搂进怀里,一手举着那张纸。

    “不妨我们来瞧瞧这八条,我们做到几点呢?”他说,“第一,忍耐,我们两个都是急性子,自制力不怎么好,否则不会经常意见不统一就大吵。”他故意把自己带进来剖析一通,“可我的忍耐性比你好些,每次家庭战争都以你的胜利,我的忍让而告终。”

    “又把自己抬高了,我们夫妻也要比个高低上下?”孟雪生气道,“开批判会啊?”说着一挣欲挣脱陈忱的怀抱,却被他用力环住。

    “不舒服了,是吧?”他笑着说,“我的自大让你讨厌,是吧?而你已经是博士生了,自己时不时挂在口里,不是给人一种自大的印象?”

    陈忱的话虽然刺耳,可都是事实,从这次中层干部的竞聘演讲,她也觉察到了这一点,现在,她索性不答、不动,两只耳朵就给你陈忱使唤好了。

    “这第二,恩慈,你关心的就是职位,实现自己的价值,别人的价值是否也要关心一下?特别是赞美,人都有自尊心,耳朵贱,表扬的话再多也不烦,多说几句自己又不会掉二两肉;还有鼓励,训鸟师最懂得的,在鸽子一套精彩的表演后,一定从袖口掏出几粒玉米鼓励它。啊——睡着了?”

    “没有,听着呢,没下课吧?”

    “哈哈,有效果。”陈忱大笑继续说道,“第三,谦虚里的真诚,你做得最好了。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这绝对是科学研究的极品美德,但是用在‘求官’上就好像三伏天穿棉袄,有不合时宜的感觉,人们不是都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真诚也需要灵活……嗯……不虚伪、不自大刚才说过了,就不说了。

    “还有,尊重——待人如奉上宾,这话对极了。自古以来都是,那三国里的刘备不惜屈尊,三顾茅庐请诸葛亮,这种尊重使得诸葛亮给他卖命一辈子,死了还为刘备的儿子卖命呢。这是聪明人的利用。你看,你对我少点怒骂,多点尊重,不要如奉上宾,我都为你肝脑涂地了——谁叫咱爱你呢!”

    先褒后贬是陈忱惯用的谈判伎俩,今儿却来了先贬后褒,颠倒的效果就是前面的冬天里的怒火被后面夏日里的小雨淋灭了,家庭战争被扼杀在摇篮里。感到孟雪扭动了一下身体,他又怕小雨量不够灭火,于是说道:“诚实坚持你所作的选择,这一点你做得太完美了。你选择的路,别说十头牛拉不回来,前面一火车,上面一架直升飞机都难哦……现在还在预谋出国……不行不行,坚持你所作的选择,这点不好……无私满足别人的需求,更甚于自己的需求。宽恕别人做错了也不怨恨,我就做错了那一件事情,到今天还没有得到宽恕,如果你能够宽恕我,能够容忍韩信胯下之辱,你就是伟人了;结论:牺牲奉献把自己的所欲和所需摆到一边,优先满足别人最大的利益。”

    孟雪闭目,似乎在养神,直到他的话被房间里的沉寂所吸收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忽然睁开眼睛问道:“你那两条妙计呢?难道要我出钱买才肯奉献吗?”

    “这话说得好像鸡蛋里吃出断茬的骨头,硌得牙床疼不欲生。”陈忱说,“你这张嘴可真够厉害的,我看你呀当个外交官最合适,一来从不会损失国家的尊严;二来奇特的问题让人无招架之力……刚才我说的就是第一条妙计。”

    “我已经猜到了,”孟雪笑笑,“第二条呢?”

    “去找赵厅长啊,”陈忱说,那声音里包含的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才有的喜悦,“你帮霏霏那么多,她也该帮帮你吧?”

    “呵呵,”孟雪笑了,“好一个‘礼尚往来’,刚才还讲‘把自己的所欲和所需摆到一边,优先满足别人最大的利益’呢。”

    “没错,一点没错!”陈忱看着怀里的孟雪,“‘摆到一边’不等于‘不要’啊,‘优先满足别人’,然后再满足自己啊!”

    “哈!”孟雪恍然大悟,“研究到字的骨髓里了,厉害,佩服!”

    “告诉你,老婆,”陈忱两眼放光,“我马上也要升官了!”

    “是吗?”孟雪不以为然冷冷地说道,“没那么简单!”

    “当然。”陈忱说道,“这需要运作,你懂吗?运作!看看你老公我的本事。瞧你好好的赵厅长这根天线不知道利用,要是我,本来是黑白电视都能变出彩电来……”

    “好,”孟雪鼻子里爬出了一条曲折的声调,“上嘴唇顶天,下嘴唇抵地,你本事大,行了吧?睡觉!”

    她伸手到床头关了灯。陈忱本想再回敬她几句,但他想,如此话赶话,捻在一起成了导火索,哪句话喷出火星就会引发一场不必要的战争,何必呢?不吱声,冷落她,看她如何,可是,没过两分钟,那渐起的鼾声就替代了冷战的谋略。在黑暗中,孟雪睁开了不愿睦邻友好的眼睑,她知道,这睡眠就像竞聘部长职位曾经是那样可望,现在又是那样不可即。她倒是很想和丈夫再争论几句,尽快迎来睡眠的幸福。揪了下他的鼻子,他伸出手来,在鼻子上空拂了一下,以为是蚊子骚扰他,翻了身又睡去。陈忱的话却蚊子般始终萦绕盘桓在孟雪的大脑里,导引她重温和赵厅长的忘年交。她已经记不起来到过赵厅长家的准确次数,而几乎每一次从她家出来,赵厅长总要给她带点东西,哪怕是几袋瓜子、几个水果,总之,她家当时有什么就会让孟雪带点什么,让她带回家给小孩子。而每一次,都让孟雪感到自己像姑娘回娘家一样,在回家的路上总会想起已经逝去多年的母亲曾经给予的关爱。现在,她又禁不住泪流满面。

    窗外,夜并不黑暗,花园小区的灯火映照着夜空,把星星照亮了。天上没有月亮,迷迷蒙蒙的,远处的黛色的青山若隐若现,漂移游动,仿佛一头受伤的巨兽在匍匐行进着。江上船只的马达声逐渐地远去,远去了……忽然,天空亮极了,那个圆圆的东西又出现了。它悬浮在西天,轮廓清晰,漫天迷蒙的东西把它的光芒吸尽了,那圆圆光球两侧独立地悬挂着两抹狭短的光带,还是那么耀眼,那么色彩斑斓!这,到底是些什么?是日挂双珥还是月挂双珥?那圆圆的东西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接着那圆圆的东西边缘泛起细密的波纹,那波纹蔓延到如珥的光带,模糊着它,席卷着它,天地刹那间旋转成一片混沌,接着就是一派令人窒息的恐怖的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孟雪一下子睁开眼睛,窗外根本没有什么,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可她总感觉到一种不妙在缠绕着她,潜意识里又没能明确是什么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