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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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艾宝贝从困倦中醒来,看到自己还穿着昨晚参加喜宴的衣服,倒是高跟鞋整齐放置在床边,凌乱的思绪回到了昨天晚上

    她想到自己任性又失态的模样,窘红了脸,原本她只是想假寐的,怎知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赤脚走下床,房子被收拾得极为干净,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安儿的杰作。安儿老是说要当吉普赛女郎,从这个城市流浪到那个城市,邋遢得不象话。

    她在桌上看到一张便笺,是路允玺留的,而且他还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她吃着早餐,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暖意,好像空缺都被填满了,不再感到孤单,而是觉得温暖。

    她脱下衣服,走进浴室里,打开莲蓬头,让沁凉的水冲刷过身体,伸手拭着氤氲的玻璃,看着镜子中映出一张绯红的脸。

    她下意识抚过自己的唇,总觉得他的温柔彷佛还停留在她唇上、肩上,每一个被他拥抱过的地方。

    已经好久没睡得这么沈了,以往因为和何学启分隔在地球的两端,一个在白天、一个在黑夜,就像月亮和太阳的升降,毫无交集。

    她总是委屈自己牺牲睡眠,靠着昂贵的国际电话和网络视讯在维系感情,长期下来,她的眼眶下多了两圈暗影,也因为熬夜而失眠。

    淋浴饼后,她拢起湿淋淋的长发,穿上浴袍,恰好电话响起。

    她匆忙地跨出浴室,接起电话。“喂。”

    “有没有吵醒-?”路允玺在电话的另一端,看着墙上的时针走到十。

    “没有。”他低沈的嗓音回荡在耳畔,让她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数拍。

    “我本来想等-醒来再走的,但早上约了一个客户谈案子,所以留了纸条。”

    他半倚在桌上,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是星期日,你还去上班啊?”会不会太拚命了一点?

    “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我约谈到一位秘密证人,怕她曝光会影响案情,所以挑在星期日。”

    “哦。”她轻柔地应答着。

    “早餐吃了吗?”

    “嗯。”“合胃口吗?”他可以透过话筒,猜想她现在的脸上应该浮现两朵红晕,然后手指不自觉地缠绕着发丝或电话线。

    “还不错。”该死,她怎么会这么紧张?!

    她谈过几次恋爱,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但此刻,她的心跳得好快。

    两人的命运因她令人悸动、心怜的泪水而有了交集,彷佛织成一张复杂而绵密的细网,将彼此围困住,再也逃不开。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她温吞的语气让他失笑。

    “那个、昨天我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她嗫嚅着。

    “-的酒品和酒量都不错,所以也没有造成我太大的困扰。”他继续逗着她。

    “路、允、玺。”她娇声抗议,这男人就爱在口头上占她便宜。

    他扬声大笑,让她更加窘迫。

    “你还笑?”她噘起红唇。“你再笑我就要挂电话了。”

    “大小姐,我怕了-行不行?”他只差没举双手投降。

    “我又不凶,你怕我干么?”

    “怕坐上诊疗椅。”想起那颗牙,他心有余悸地抚着下颚。

    “你--”艾宝贝又语塞,当律师的果然口才了得!

    “我还以为-要跟我生疏客套到什么时候?”

    她清秀的脸漾起了红晕,答不了腔。

    “我大概忙到下午四点左右。”他看着手上的表,预估时间。

    “噢。”那关她什么事呢?

    难不成他想约她?!

    不!怎么可能!她用力地甩头否认。

    她在他的心中根本毫无形象可言,他怎么可能会想约她呢?

    那昨晚的温柔呢?是同情还是艾宝贝困扰地拧起眉心,这个问题比任何一个难缠的牙医病理还难解。

    “六点会不会太晚?”路允玺约着晚上见面的时间。

    “什么?”

    “我是说-今天有特别的活动吗?”

    “有事吗?”

    “约-吃饭喽!”

    “噢。”

    噢?!这是肯定句还是否定句?他自己思忖着。

    “为什么突然想约我吃饭?”她怕自己表错情,弄得一身尴尬。

    “就当是报答-医术高明,治好我的牙痛喽!”

    几次相处下来,他已经摸清她的脾性。像她这种注重形象又死要面子的个性,不多加哄劝给她台阶下,是很难打动她的芳心。

    “那照你的说法,每个让我看好病的人都要请我吃饭,我光是吃饭就不用看病了。”

    “还是想约-的人都要把自己的牙弄蛀,才能打着看病的招牌去看。”

    “才不会有人这么蠢。”她的嘴角凝着一朵小小的笑花。

    他的话,让她的心像打翻了糖罐,一股甜腻的暖流滑过心头。

    “很难讲,如果-每次都这么难约的话,我会考虑把自己的牙弄蛀。”

    “你这叫浪费健保资源,增加医疗负担。”虽然她在口头上数落他,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优美的唇线又往上扬,和他在一起的短短时间,艾宝贝觉得她开心的次数已经超过一整年。

    “我时间差不多到了,下午我再打电话给。”

    “嗯。”她听着话筒传来断讯的声音,才恋恋不舍的收线,赤足穿着浴袍的身子,忍不住在桦木地板上跳起舞来。

    嘴边轻哼着小曲子,艾宝贝换上轻便的休闲服,把所有关于何学启的东西一一扫进垃圾桶里,也把他的电话删掉。

    打开计算机,把以往纠葛难舍的信件全都删除,甚至拆掉视讯设备,她要将何学启彻底从生命里扫除。

    玩着鼠标的纤指忍不住连上网站,在搜寻的位置打上路允玺的名字,过滤掉几个同名同姓的人物,她开始关切起关于他的一举一动和相关讯息

    爱心牙医诊所里,表面上和平常一样开门看诊,病患维持着固定的人数,但气氛就是有一点不同。

    照理说,专任医生艾宝贝刚失恋,应该满脸愁云、清瘦憔悴,一副天塌下来要先压死自己的悲怆。

    但是根据诊所里的护士小芸和小妮的观察,艾宝贝不仅没有怒愤,而且还整天洋溢着笑脸,偶尔还会恍神、发呆,和以往精明强悍的形象完全不同。

    “艾医生好像怪怪的。”休息时间,小芸假装整理着病历卡,压低音量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小妮一边擦拭药品柜,而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

    “她一整天都在微笑,连看牙时眼睛都笑得——的。”

    “没错。”小妮猛点头表示赞同。“她看牙比以前更温柔。”

    “她常常一个人在检视手机的来电显示和收讯品质。”

    “她还躲在角落低声讲电话。”

    “艾医生的样子不像是失恋,但她明明被抛弃。”小芸抚着下颚,思忖道。

    “会不会她跟男朋友复合了?”小妮的眼神瞟到她的身上。

    “不可能!我明明在垃圾桶里看见她把男朋友的照片撕得粉碎,而且还画上一箭穿心。”

    小妮倏地睁大圆眸,倒抽了口凉气。“艾医生会不会真的在美国雇了一位黑人杀手,用两颗子弹解决负心汉?”

    “少无聊了!如果真是这样,新闻早就报出来了。我看艾医生八成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小妮摸不着头绪。“她不是刚失恋吗?”

    “可能有新欢乘虚而入,掳走她的芳心,-没发现她换了新香水吗?”还是小芸经验老道,观察入微。

    够八卦!小妮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买了很多新衣服。”

    两个小护士愈聊愈有心得,点头附议对方的话。

    “-们在聊什么?”艾宝贝从专属办公室走出来,看两人笑得神秘兮兮的。

    “我们在聊新一期的星座杂志,看我这个月的运程好不好?”小芸脑筋动得快,立即掰出一个借口。

    “星座啊?”艾宝贝的目光落在柜台上那本封面精致的杂志,看着耸动的爱情标语,好想看啊!

    “艾医生,-一定没兴趣哦。”小妮笑得憨憨的。

    “嗯。”才怪,她想看得要命!“我刚好想研究新一季的流行风格,杂志借我一下。”艾宝贝抽走柜台上的杂志,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两个小护士面面相觑。

    她娇小的身躯陷在皮椅上,迫不及待往后翻阅,直接研究起当月的星座运势。

    遇到不懂的地方,又打电话给安儿,表面上是关心她的工作,但私底下却是探听路允玺的动态。

    “安儿,-最近好不好?工作忙不忙?”

    在电话另一端的安儿,正大剌剌地坐在丁维希的办公室里,享受女友的特权。“还不错,姊姊呢?”

    “诊所生意不错,病患也很配合、有按时回诊。”她避重就轻,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哦。”安儿小嘴吃着零食。

    “那-的顶头上司对-好不好?有没有为难-?”

    “没有。”要不然她现在怎么有空闲摸鱼?!

    “安儿,姊姊再问-一个跟星座没有关系的问题,是有一种假设法。”

    “好。”

    “如果一个男人常常打电话跟一个女人聊天,-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喽!”

    “如果这个男人在电话里常常关心那个女人,-觉得那个男人对女人的心态是什么?”

    “暧昧喽!”

    “那如果这个男人拥抱了那个女人,-觉得呢?”

    “谈恋爱!”嗟,连这个都不懂。

    “但是这个男人又没有跟那个女人说我爱-,怎么会是谈恋爱呢?”

    “姊姊,谈恋爱不是靠我爱-三个字定江山的,而是用心感觉。”

    “噢。”艾宝贝边听边点头,觉得安儿分析起来好像颇有道理的。

    “要善用女人的直觉与第六感。”

    她是学医的,讲求的是科学性和病征,不兴第六感这一套。

    “不如我帮-算一下塔罗牌,测测-今年的恋爱运吧!”艾安儿提议着。

    “塔罗牌?”听起来毫无科学根据。

    “我们吉普赛女郎最注重神秘学,-看,-可用x光和精密仪器检测,扫描一个人的全身,小自皮肤上的毛细孔和细胞、大至他的骨骼,但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心吗?”

    “是不能。”

    “这就对了,我的塔罗牌可是能算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哦。”艾安儿骄傲极了。

    艾安儿开始灌输她恋爱的实战经验,长舌开讲直到病患上门,艾宝贝的耳根子才得以休息。

    那一天,路允玺和艾宝贝不约而同的在同一场婚宴相遇,见证了一对恋人在爱情里结下最美丽的果实,他们的关系也彷佛受了幸福的渲染,出了暧昧的意外。

    他的温柔融化了她的心墙,让她扬弃了固执与敌意,一次次接受他的邀约。

    晚餐结束后,路允玺带了几支影片到艾宝贝的家里,替她装设新购的dvd和视听设备。

    “听说当律师的人都很冷血而且很无情,你赞同这种说法吗?”艾宝贝坐在沙发上,一边阅读着乏味的使用说明书,百无聊赖地找话题。

    “-都有先入为主的观感了,我否认有用吗?”

    “所以我才给你申辩的机会。”

    “我只知道吸血鬼对我的血没兴趣,所以本人仍然健在。”他咧唇微笑,继续研究如何拉配线才会装置到最完美。

    “很冷钦。”她俏皮地打个哆嗉。

    “这样夏天就不用开冷气了。”他配合她的话,继续逗她开心。

    “当律师口才要很好,你吵架应该没输过吧?”

    “口齿再伶俐,到了-的身边还不是有口难言?”路允玺不知道是该感谢或憎恨那颗烂牙,因为它,才让他的心有了归属感。

    “你还在因为我当初拔了你的智齿而记恨吗?”

    “是啊!恨不得把-娶回家,要-手里拿着的是锅铲而不是洗牙机。”

    “无聊。”她口头上娇斥着,但心里却像沾了蜜般,甜上眉梢。

    她想,明天要去救国团拿烹饪课的报名表,是该找个时间做厨艺进修喽!

    艾宝贝始终信仰着爱情,如果那是生命最美丽的练习,那么她希望能得到最好的成绩。

    “我看到男人靠在-的胸前时,真恨不得扭断他们的脖子!”他霸道地说,眼底却掠过嫉妒的凛光。

    “你胡扯,他们哪有靠在我的胸前?!我明明是在替他们看牙。”她驳斥他的说法,但心里却暗自窃笑,为自己变成他的附属品而欢欣,恍若漂泊无依的心终于寻到岸边,正前往幸福的航道。

    “就怕那些男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才怪!男人最怕让女人看牙,就怕我们的技术不纯熟。”她皱着俏鼻,数落时下男人对女人的偏见。

    “不见得,我就是慕名而去。”他讨好道。

    她轻笑着。“明明就是被安儿骗来的,还说慕名而来?”

    他站起身,终于将dvd安装妥当。

    “关一下灯,我们来测验机器的功能和影像清晰度。”他和她并肩坐在沙发上。

    “不要,我怕黑。”她拒绝着。

    她讨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摸索,好像随时会有一只饥渴的兽将她蚕食殆尽,所以她睡觉从不关灯。

    “还有呢?”

    “怕寂寞,也怕被别人看见我一个人孤单的样子。”

    “谁都怕寂寞。”他伸手揽住她的手臂,让她的头倚在他宽阔的肩上,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

    “我还怕老鼠,黑黑的、脏脏的,好丑、好恶心。”

    “下次,看见老鼠,我替-抓?”

    “我还怕蟑螂,尤其是会飞的蟑螂。”

    “听说会飞的蟑螂是母的,而且还怀孕。”

    “还怕一个人看恐怖片,每当夜深人静时,残余的影像总会让我心里毛毛的。”

    “胡思乱想,下次想看恐怖片我陪。”

    “真的?”她难掩喜悦地咧唇微笑。

    “嗯。”看到她终于露出笑容,他的心也跟着欢喜。

    “我喜欢吃辣,无辣不欢。”

    “-脾气这么暴躁,吃辣会容易上火,小心会长很多青春痘。”

    “哦。”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下意识摸摸自己光滑的脸颊。

    “不过-如果喜欢吃麻辣锅,我舍命陪美女。”

    “那要是长青春痘怎么办?”

    “我替-挤,我挤青春痘的功力不错。”

    这么体贴哦!

    “我还喜欢坐云霄飞车、海盗船、自由落体所有危险刺激的活动我全都喜欢!”

    “那不符合健康原则。”

    “你该不会不敢坐吧?!”她犹如发现新大陆般,扬声大笑。

    他沈下脸,不搭腔。

    “想不到我们鼎鼎大名、黑白两道人人害怕的王牌大律师,居然不敢坐云霄飞车?!如果让你的对手知道,那开庭前就拖你上云霄飞车,吓得你两腿发软、脸色发白,就可以顺利打败你了。”她发挥高度的想象力,调侃他。

    “胜之不武。”

    “好好笑,我要打电话跟八卦周刊爆料。”

    “不准-笑。”

    “我偏要,而且要笑得很大声!王牌大律师路允玺不只怕看牙医,而且怕坐云霄飞车、怕吃辣。”她卷缩在沙发上,夸张地捧腹大笑。

    “再笑我就要吻-喽!”

    “咦?”她呆愣着,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只见他的脸庞愈来愈近,浓郁的鼻息轻拂在她的脸上,使得她全身发烫,心也在颤抖。

    他想吻她的欲望,就像一只扬翅的蝴蝶,不断鼓动着,终于,俯身攫住她娇笑的唇。

    她温驯地闭上眼睫,感官变得更加清晰,感觉到他时而亲吮、轻咬着她柔嫩的唇瓣。

    他的吻轻轻柔柔的,和她醉了那晚的记忆一样,她更加确信,那晚他很不君子的窃香。

    良久,他难舍地退离嫣红的唇,就着她迷蒙的眸光,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当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可以抚慰-以前的创伤,却不会允许-再为任何其它人掉一滴泪。”

    她反复思量他的话,咬着殷红的唇。“这么独裁?”

    “嗯。”吻她的美妙滋味比他想象的还要甜美。

    “我也不许你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坐直身体,与他对峙着。

    “很专制哦!”“学你的。”她刁蛮地威胁道:“你要是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我就拔你一颗牙,你最多只有三十二次机会。”

    “看来我要回去拟好诉讼状才行。”

    “去啊!到时候你会从王牌大律师变成无牙律师,威信一落千丈。”

    “看来谈这场恋爱非专情不可。”

    “没错。”她脑海中浮现他满口缺牙的悲惨模样,逸出笑声。

    “玩这么狠?”

    “没办法,恋爱智商不高,只好学以致用喽!”她想,笨给他的感觉也不错。

    她的心原如一片荒漠,如今开出一朵叫爱情的花朵,因他的回应结出一颗幸福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