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国无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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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常言:弱国无外交。这大概是指弱国在外交上只能装孙子,听强国摆布,而不能跟强国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了。这似乎成了一些人的定论。事实上,无论强国弱国,都有外交。强国也不可能在世界上为所欲为,没有约束;弱国也有它一定的周旋和活动空间。一个国家的外交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它是否充分地利用了现实环境,扬长避短,坚持正义,不折不挠,不卑不亢,最好地维护和促进本国的利益。

    清同治十年(1871),沙俄趁我国西北边疆动乱之机,以“代为收复”为名,悍然出兵占领我国新疆伊犁地区。光绪二年(1876),左宗棠奉命出兵新疆,迅速平息叛乱,收复了除伊犁地区外的新疆全部领土。但沙俄拒不交出伊犁。光绪四年(1878)六月,清政府派崇厚赴俄谈判索因伊犁事宜。昏庸无能的崇厚在沙俄的威胁愚弄下,竟擅自签下了丧权辱国的里瓦几亚条约,除割去霍尔果斯以西和特克斯河流域大片领土外,还赔款500万卢布。消息传来,民情激愤,舆论大哗。清廷于光绪六年(1880)一月将崇厚革职问罪,并照会俄国,另派驻英、法公使曾纪泽兼任驻俄公使,谈判改订条约。

    光绪六年(1880)六月,曾纪泽赴俄重开谈判。是时,沙俄在中国边境不断增兵,并出动大批军舰,扬言封锁中国海面,加紧对中国的战争恐吓活动。英、法、美、德等国为了各自利益,也纷纷压迫清政府。国内妥协派吓破了胆,主张“仍照原约”吞下里瓦几亚条约这个苦果。曾纪泽受命于危难之际,深知自己所担负的是一次艰巨的外交使命,他说他是“障川流而挽既逝之波,探虎口而索已投之食”但他力任其难,决心对严重损害我国主权的条约进行改议,对国家领土“以百折不回之力争之”在谈判过程中,他遇到的对手是沙俄代理外交大臣吉尔斯、驻华公使布策、外交部要员热梅尼等“阴柔狡狠”的外交老手。曾纪泽不为所屈,抱定“多争一分,国家即少受一分损失”的宗旨,据理相争,刚柔并用,和沙俄官员“反复辩论,凡数十万言”唇枪舌剑,进行激烈的交锋。

    曾纪泽初到沙俄外交部,商谈递交国书的日期,吉尔斯等“面冷词横”、“厉声相待”拒绝谈判,宣称“现在只候照行,无可商议”曾纪泽镇定自若,据理顶回,并把自己事先拟就改订新约的六条“节略”送上,吉尔斯看后恼羞成怒,大声吼道:“如此,是将从此之约全行驳了!”宣布中断谈判,派遣布策赴北京交涉,以此要挟清廷,进行外交讹诈。清廷大为恐慌,慈禧电告曾纪泽“总以在俄定议为要”曾纪泽从容应付,坚持在彼得堡谈判。双方谈判的焦点在割地与否的问题上,沙俄软硬兼施,百般刁难,拒绝改订原约;曾纪泽“叠次厉声争辩”尽力推翻原约。对于索回伊犁南境广大地区,曾纪泽全力争取,绝不松口“不为俄少留余地”布策提出,如果中国索还特克斯川,则必须割让沿海地方补偿俄国的损失。曾纪泽回答说:“我想从今以后,中国土地,断无再让之事”严辞拒绝布策的无理要求。接着,热梅尼又以战争相恫吓,公然要曾纪泽申明永远不索伊犁。曾纪泽回答说:如果俄国硬要这样,那中国就将把前约全部废弃,缓索伊犁。进而严肃指出:“倘两国不幸有失和之事,中国以兵威来索土地,则何地不可索,岂独伊犁乎?”说得热梅尼等理屈辞穷,无言折辩。热梅尼又提出俄国因“遣船备边”费去卢布1200万元,要中国“赔补俄国备兵设防之款”曾纪泽质问道:双方既未打仗,何来兵费?对方声称:如不答应,则俄正欲一战,以补糜费。曾纪泽针锋相对:胜负难知,中国获胜,则俄国亦须偿我兵费。义正辞严,力挫沙俄凶焰。

    复杂的谈判持续了七个月之久,由于曾纪泽的力争,沙俄感到非常棘手,他们无可奈何地承认:曾纪泽“十分傲慢,并且熟悉世界政治,讹诈也不能使他害怕,所以对于他不能抱任何幻想。”最后,沙俄只得放弃对里瓦几亚条约的坚持,同意改订原约。光绪七年(1881)正月,曾纪泽代表清政府在彼得堡与沙俄签订了中俄伊犁条约。尽管这个条约仍然是个不平等的条约,但和崇厚所签订的里瓦几亚条约相比,毕竟挽回了一部分领土和主权,减轻了中国所蒙受的损失。“中国逼使俄国做了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那就是吐出了她已经吞进的土地。”这在近代中国外交史上是罕见的。曾纪泽对历史做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贡献。条约签订后“中外论者,咸谓此举殆中国办洋务以来所无”就连吉尔斯也不得不称赞曾纪泽“不惟出众于中国,亦罕见于欧洲,诚不可多得之使才也”

    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的使臣,在当时弱肉强食、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中要和列强交涉周旋,更何况是吐出已经吞进的肥肉,无异于与虎谋皮,谈何容易!然而,曾纪泽做到了,他不畏强暴,堂堂正正,不卑不亢“身临危难,无失一体”坚决维护国家的主权与尊严,力争民族的权益,与列强折冲樽俎,在外交上不辱使命,取得了很大成就。谁又能说“弱国无外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