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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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泽依言走入她的房间, 看着她把行李箱拖了出来,打开箱子后,里面除了几件衣服, 还放着一个包装好的盒子, 体积不小,又扁又长的,显然是小曦准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林曦把准备多时的礼物递给阿泽:“送给你的。”

    宋泽将盒子拿在手中提议:“一起打开?”

    林曦点头,拿起放在桌子上, 包装得一丝不苟的盒子“你自己包的?”

    “嗯。”林曦的指尖轻触手中的盒子,总觉的这么精致的包装被拆开有点可惜“还是阿泽的手巧, 我自己包了两次,都太散了,索性放弃了, 最后还是去礼品店, 让店员帮我包的。”

    宋泽失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笑你。”

    林曦摇头:“太难看了,简直没脸见人,而且浪费纸张。”

    宋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只要是小曦送的礼物,她自己包的也好, 别人包的也好, 怎么样他都喜欢。

    “不看看吗?我送给你的礼物。”宋泽指了指桌子上还没拆开的包装盒。

    “当然要!”林曦将盒子拿给宋泽, “阿泽帮我拆开吧,包装纸挺漂亮的,不想把它撕坏了。”

    虽然包装用的纸张,只是由几个线条组成的几何图案而已,颜色却十分抓人。

    一定是因为它的颜色太漂亮了,所以才会让她有了舍不得扔掉的想法。

    宋泽弯了弯唇,修长漂亮的手指将盒子拿在手里,轻巧地摆弄了两下,就把里面包着的盒子剥了出来。

    林曦拉开盒子,里面是一把檀木梳子,和一个与梳子相配套的镜子。

    梳子的手把上绘着星座的图案,镜子的檀木外壳上也有。

    林曦不大懂这些,也不知道上面的图案究竟是哪个星座的,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我看你常用的梳子有个梳齿断了。”宋泽有些紧张地说着,送梳子原本就是很暧昧的行为。

    以梳为礼,有结发同心的寓意。要是放在在古代,可以算作是定情信物了。

    小曦她,会不会明白?

    林曦将那把梳子,从盒子中垫着的,酒红色的绒布里拿了起来。

    手感十分细腻,做工也精致,应该是细细地打磨过了。

    代表着星星的地方,用水钻镶嵌了起来,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林曦握着手中的梳子,唇角含笑,她想了片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梳发,顺发,阿泽是想祝我学业顺遂,发财致富吗?寓意很好,也很实用,我喜欢。”

    宋泽:“”林曦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不禁向当事人求证:“我说得对吧?”

    她看着他,双眼熠熠发光,一副求表扬的样子,让宋泽笑了笑,有些失落,但不知为何,心底里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林曦。

    还好她没有自作多情,看阿泽的样子,显然是默认了。

    梳子这种东西,她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只是那时的她回绝了。之后还顺道上网查了下含义。其实也是说什么的都有,想要怎么解读都行。

    情侣、朋友,或者就是没想那么多凑巧送了,相应的说辞,网上都有。

    林曦用阿泽送的梳子梳了两下,打磨细致光华的梳齿碰触到头皮的时候,触感十分温和。

    像阿泽的人一样。

    林曦将梳子拿在手中,摩挲了两下,真是把让人舒服到了心坎里去的梳子。

    “你喜欢就好。”见她将梳子拿在手中,十分欢喜的样子,宋泽也开心起来。

    他喜欢送给她日常能用得到的东西,看见小曦使用他送的那些东西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生出满足的感觉。

    希望这把梳子,不会像那盏灯那样,在被雪藏了许久之后,才被她想起。

    其实宋泽自己也知道,现在的小曦,对他的态度很微妙。

    有时候,宋泽几乎能够感受到,那种名为暧昧的气氛,但小曦对他没有占有欲,偶尔,她看向他的目光,甚至可以解读为慈爱。

    宋泽时常猜测,自己在小曦的眼里,是不是还只是个孩子?

    那些他理解为暧昧的行为,是不是只是出于一种类似长辈的心态?

    甚至是在等待上辈子的恋情再现?

    这是宋泽最害怕的事情。

    宋泽发觉,即使是自诩十分了解她的自己,也时常不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的情绪。

    宋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她确定的爱情,而不是似是而非的其他情感。

    可是有的时候,宋泽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一个声音催促着他的身体,靠近她。诱惑着他,想要抱紧她,只要抱紧她就好了。哪怕小曦并不喜欢他,可是只要能够拥抱她,亲吻她,哪怕只是饮鸩止渴,也能够稍稍平息在他身体里汹涌的欲|念。

    另一个声音却在不住地警告他,如果他现在跨过雷池一步,那么等待着他的,是来自小曦父母的阻力,还有小曦难以预料的态度。

    他想给予小曦的,是他最纯粹,最美好的感情。为了品尝最甘美的果实,忍耐是必要的。

    他的理智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做,却忍不住去试探,送给她这样暧昧的礼物,企图带来一点突破。

    然而,她果然是个粗神经,半点也没有看出他的心意。

    宋泽低头,心情甚是复杂地将包装纸拆开,里面是一套还未拆开的键盘盒子。

    宋泽看了眼盒子上的商标,不禁挑眉:“这个可不便宜。”

    “是啊,最近我都没有吃零食,节衣缩食的全花在这个上面了。”林曦似模似样地抱怨着,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喜欢吗?”

    宋泽拆开盒子,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按了几下,手感着实不错,他有点心疼,也有许多欢喜,笑着点头“喜欢。不过下次不要这样省出来了。”

    见阿泽是真的喜欢,林曦就放心了。其实对于键盘林曦也不是特别懂,只隐约听人提过红轴不错。原本她想要买红轴的,可惜在网上、商店寻了一圈,又去官网上看了半天,才发觉现在的市场上还没有红轴键盘。

    无奈的林曦,只能买了个茶轴送给阿泽,他原来的那个键盘,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了。

    如果不是搬来学校旁边,多数时间在家吃饭,零用钱却没有减少的话,林曦真的攒不出一个键盘钱。而且,上次买烘干机上供的那几百块,她家母上大人,又寻了其他由头给回她了,还多加了一百多,简直是太大方了。

    至于股市里的钱,因为现在那个账户和阿泽共用了,所以林曦不好动用。

    攒了那么久的钱,全变成眼前的键盘了。

    林曦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有了这个键盘,敲代码一定更快了。”

    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是十分配套的励志款,脑门上就差绑着一条,写着加油努力的带子了,着实让宋泽哭笑不得,他低头敲了几下键盘,手中的键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为何,室内竟然静了下来,林曦有些不自在地拨弄了下手中的礼物盒子。

    宋泽又敲了几下键盘,抬头看向林曦,戏谑中含着认真:“小曦,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过,我是不会因为这个键盘,就被你收买,去做程序员的。”

    “欸?”

    林曦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看你的键盘有点旧了,才想送你一个新的键盘而已。阿泽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用这样特意说出来。”

    林曦垂眸,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阿泽这样特意说出来,就好像她的意见真的很重要似的。

    这样的自作多情,可要不得。

    想到前些日子和自家母上大人的对话,林曦自嘲地笑了,不要说阿泽了,其实她谁的选择都左右不了。

    “阿泽”

    “嗯?”

    林曦看向窗外,声音有点飘:“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妈跟我抱怨,说医院太忙了。我就劝她说,既然这么忙,就别做了。”

    宋泽摇头失笑“李阿姨不可能答应的。”

    林曦叹了一声,很长很长的一声叹息,即使这样,也似叹不尽一般“是啊,她说我不知人间疾苦,不在医院工作,她能去哪?半辈子都搭在医院里了,不断地学习,那些常见的病症如数家珍一般,离开了那里,她真的不知道能做什么。而且,穿上白大褂,是她的理想。我妈她说,即使有来生,再让她选一次,她也还是会选择从医。真是不懂为什么她会那么执着,明明时常抱怨苦,抱怨累,抱怨着为了值夜班,年三十也不能回家的人也是她。阿泽,你会劝张阿姨和宋叔叔离开医院吗?”

    “小曦。”宋泽蹙眉,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对。

    “怎么了?那么看着我,好奇怪。”林曦与阿泽的目光相对,却在下一刻移开了。

    宋泽抿着唇,神色却郑重了许多“为什么要劝李阿姨离开医院?你分明知道李阿姨不可能离开的。”

    林曦没有回答宋泽的问题,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为了掩饰方才生硬的动作,她走到了阳台上,企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许多事,林曦没办法告诉阿泽。可是阿泽太了解她,也太聪慧了,她的情绪稍有不同,阿泽就能注意到,多说几句,或许他就会抽丝剥茧,找出原因。

    其实在说出口的瞬间,林曦就后悔了,她不该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些的。

    可是许多事堵在她的胸口,堵得她难受,在这寂静的夜里,温柔的阿泽就在她的身边,潜意识里,让她想要向他寻求依靠。

    但是那些事,阿泽和她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即使重生了,她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凡的高三学生而已。阿泽即使聪明,在这个年纪,能做的也有限得很。

    他们还负担不起任何人的人生。

    有时候,未来,即使知道,也无法改变。

    夜晚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手臂上的皮肤,被海风冰凉的温度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曦用手搂住自己的肩膀,企图让自己变得暖一些的时候,一件外衫已经罩在她的身上,是阿泽套在外面的长袖衬衣。

    这个时候,阿泽还是这样,温柔得过分。

    宋泽的心提了起来,小曦的反应十分不对“你怎么了?”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李阿姨,林叔叔、甚至是他的父母也离开医院,才能解决的?

    小曦的反应,太奇怪了,让他不得不多想。

    林曦拽着罩在身上的布料,这样的阿泽,让她难以面对。

    “阿泽,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在心里抱怨过,为什么他们那么忙?”林曦试图把方才的话,圆回去,至少不要显得那么突兀。

    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林曦乌黑的杏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或许你没有抱怨过吧,小时候我在想妈妈的时候,都是你在安慰我的。阿泽从小就很温柔很懂事。”

    宋泽摇头“我当然有抱怨。”

    “欸?阿泽也会吗?”

    “当然会,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只是我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宋泽走到她的身边,与她一起看远处黑沉沉的大海,听阵阵涛声。

    “从小就被教育着男孩子不能哭,很多时候都只能强忍着。每次你在流泪的时候,就好像在替我哭泣一样。安慰着你,觉得自己似乎也得到了安慰。”

    林曦扯了扯唇角“阿泽的想法好奇怪。”

    “或许吧。可是那时候,我的确是那样想的。”他们并肩站着,肆虐的海风,鼓动着她的发丝,吹拂在他的肌肤上,将往日的记忆翻涌上来。

    “怪不得我小的时候那么爱哭,原来是流了双人份的泪。”

    宋泽失笑“还能这么算吗?”

    “不能吗?”林曦偏过头,脸上似乎有了笑的模样,房间里昏黄的灯光透过窗帘,遮遮掩掩地映到她的脸上,细腻温暖得像暖玉一般,可是她眼底的脆弱却藏也藏不住。

    宋泽的心似被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微微泛着疼。

    “好吧。”他说,妥协一般。

    宋泽的确是妥协了。

    他不想逼她。

    她不想说的事情,就不说吧。

    让她担忧、消沉的事情,或许是说出来也无法解决的。

    可是无论怎样,他会和她一起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