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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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响了,陌生号码。

    “还认识我吗?”对方说。

    我一回忆,这声音是苏冉的,说:“苏冉吧。”

    “恩,那天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吧?我不知道她是你女朋友,看她样子是生气了。”苏冉询问道。

    我说:“吵了一会儿,说清楚了就过去了。”

    她恩了一声,说:“那就好,你今天还上班吗?我刚才路过你们茶楼关门了啊?这都年三十了,应该没什么客人吧?”

    我心里发笑,她还真当了真,道:“茶楼前天就歇业了,我现在回家呢。”

    苏冉顿了顿,说:“我请你和你女朋友吃饭吧,我在昆明也没什么朋友,订了桌年夜饭被我表哥放了鸽子。”

    我也顿了顿,虽然不知天涯在何方,但对面与我确是沦落人:“我女朋友回家过年了。”

    苏冉道:“那你来吧,有朋友就叫着。”

    我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犹豫了几秒,说:“在哪?”

    “翠湖宾馆。”她说。

    “你现在在哪?”我问。

    “正准备过去。”

    “我一会儿到。”

    挂了电话,车子却不能发动,不知道是不是它比我有负罪感,想着也不至于吧,李海南的物件没那么纯情。边打火边想着李海南说的一些话,他曾经说我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还奉劝我伪善就像伪钞,用一次两次可以蒙混过关,用多了迟早要出事的。这些当初开玩笑说的话,今天却老是萦绕在我的心里。

    这事儿要让陈小玥知道了,非得和我掰了。我脑子里十分清楚,虽然苏冉是个绝世美女,但她在属性上也是个人,撇去那些本质外的东西,对方一个女的,订一桌子饭菜没人去吃,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想拒绝。

    我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车又打着了。

    QQ开着确实给力,排气管从不漏水,一档声音像火车,二档像火箭。我哼着小曲来到翠湖宾馆,保安敬了个自己发明的礼,问我干嘛的。

    我顿时火起:“吃饭啊,年三十我能来这干嘛?”

    保安被我吓一跳,速度放行,一眼扫过去,停车场根本没有低于二十万的车,随便找了个车位停好,给苏冉打电话,她说:“三分钟就到了,你先进去,订得是六号桌。”

    我想了想,说:“算了,我等你吧,人还以为我是骗子。”

    她到了把我带进餐厅,又把订餐发票交给前台,服务生再把我们领进去,圆桌好大,包间也好大。苏冉坐下来问我:“你也一个人过年啊?”

    “是啊,所有人都回去了,我工作丢不开,没走,打算过完春节回去一趟。”我找了一个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说。

    苏冉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然后奇怪地看着我:“你坐那么远干嘛?说话都费力。”

    我想挪挪位子,坐得跟她靠近点,可忽地想起自己是有妇之夫,对美女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万一一不留神动了凡心,那算是白修行了。

    “算了,就这么坐吧,抽烟呛着你。”我迅速点了根烟,笑道。

    服务员打扮得极为喜庆,菜一道接一道的送上来,现在过年也不准燃放鞭炮了,气氛怪怪的。吃了两口菜,苏冉提议说:“我们喝一杯吧,大过节的。”

    我想了想说:“算了,待会还得开车。”

    苏冉笑道:“你还挺认真的。”

    我搓搓手说:“干一行爱一行嘛,要不你喝我送你回去。”

    她叫服务员拿了两瓶饮料,说:“那就喝果汁吧。”

    席间我们一人一句聊着天,我对她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她生在四川,长在美国,八九岁回国跟舅舅呆在昆明,她现在手里的旅游公司就是当年舅舅创办的,现在舅舅在海南开医院,旅游公司给了她。

    她的妈妈是四川人,爸爸是台湾人,夫妻俩齐头并进,共创辉煌,现在事业小成,都在澳大利亚,反正早就不是中国人了。

    如此复杂的经历,让我想清楚一件事:她说话怎么没有口音。

    长这么大,我还真没怎么见过华侨,吃了口鱼边剔鱼刺边说:“那你会说英语吧?”

    “中文是八岁以后才学的,而且首先学的是四川话。”她说。

    我点点头:“那你挺不错的,很有天赋。”

    “那当然,我还会法语,只是说得不太流畅。”她说此话,我不由自主的抬头又看了她一眼,想我当年四级考了6次,至今未过,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也能挤干净啊,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打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学这些鸟语的。

    “你每年都一个人过年吗?”我问她。

    “差不多吧,前年是去海南和舅舅过的,去年和今天都是一个人。其实过年不就是放个假闲几天吗,吃顿好的,睡个好觉就行了。”她说得确实很轻巧,估计在国外那些年到了春节也没什么气氛,也许都不记得就过去了,可我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该合家团圆的时候在外面漂着,总会有些凄苦。

    席间陈小玥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出包间接起来,她问我在干嘛,我说速冻饺子都买不到了,我找了个小饭店老板是外地人没回去,做了一桌菜大伙一起吃。她听着听着就哭了,哽咽道:“你等我回来,年初三就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回到包间,苏冉问我是不是女朋友来电话追踪了,我说没有,一个朋友打来拜年的。俯仰之间,我竟又做了一次骗子,跟陈小玥不敢说实话,怕她找我吵架,可我在这边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她却还可怜我得哭了,想想人真的挺贱的。跟苏冉不愿意说实话,怕她觉得一个男人怎么被看得死死的,让我感觉很没面子。

    那顿饭不知道吃了多少银子,反正价钱不会低,吃完苏冉只给了前台一张发票,还换了一个果篮提着,上面写着新春快乐。

    取车的时候比较尴尬,她一按遥控,奔驰车灯一闪,我跑到QQ跟前打开门,心里祈祷别打不着火,结果真的打了二十多次,二楼吃饭的全都转头看着我,为我加油。

    她开在前面,速度不快也不慢,我在后面跟着,四处观望,时刻逼迫自己,融入这过年的气氛。

    今天世界堵城放假,开什么车都舒服,奔驰和QQ都让人舒心,很快我们就到了那天晚上碰到陈小玥的地方,苏冉摇下玻璃问我:“去我那喝杯酒吧?”

    和她聊那么多天,我觉得她挺奔放的,但绝对不是寂寞少妇那种类型,这种邀请要是李海南听到,肯定首先得去买避孕套。有一次学校里办晚会,实在太难看了,我们几个在观众席上都睡着了,后来人走光了老师才发现我们,统统叫起来搬桌子,搬到十二点多才搞完,那老师是学校团委的,也好说话,为了表示感谢,叫所有工作人员出去吃宵夜。

    刚一出校门,李海南就溜到成人用品店买了盒避孕套,我们问他干嘛,他指指前面跳傣族舞的一群女生说:“未雨绸缪。”

    俊宏笑道:“有要下雨的阵势吗?”

    李海南拉拉衣领,用五指摆弄摆弄发型,说:“天晴我也要打伞。”

    那晚老师和我们坐一桌,看着牛高马大,酒量却不好,三杯下肚就得朝桌子底下找,后来喝高了,给李海南一个个介绍隔壁桌的女生,那天晚上还真让她绕上了一个,后来两人在回学校的路途中消失了。

    稍作犹豫,苏冉不耐烦了:“去不去啊,怎么婆婆妈妈的?”

    我看看后面的车座,李海南给我的两瓶红酒还在,说:“去我那喝吧。”

    “行。”苏冉爽快地答应。

    停好车,提着红酒上了楼,在楼道里,我问她:“从前来过这种上世纪的居民楼吗?”

    苏冉点点头,又摇摇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