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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菜一汤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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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爱的时候,去某男的宿舍探访,他正站在走廊的炉火前,满头大汗两手油污,一手锅一手铲地示意我先进去坐,还有两个菜很快就来。而宿舍中央的长方形办公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缺了角掉了瓷的破碗破盆,荤荤素素的菜肴们散发着乱七八糟香喷喷的味道。

    那时节心里一阵激动,眼睛也湿润了,终于給我找了一个会炒菜的人啊!而此人居然为屈屈一个小女子十菜一汤!

    嫁了他。为了麻婆豆腐,为了蚝油生菜,为了鲫鱼汤。

    可是既然结了婚,总也应该做个贤妻,出得厅堂还要下得厨房。想想自己二十几年来,鸡蛋都煎得两面焦黑,心里难免惴惴不安,生怕表现不好被人休了。于是积极主动傻乎乎地跑去买了两本菜谱,开始潜心研究,才知道菜里好一番乾坤!酸辣大白菜的辣椒,都是先油浸一半再煮一半的,难怪馆子里的辣椒有些颜色暗黑有些却是艳红。

    他的表情夸张得比我还要惊讶:“你连这都不知道?”

    真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躲着。

    等到跟铁锅铁铲混熟了,可以捣腾出四菜一汤来,才猛然发现,懵懵懂懂中几年已经过去,水灵灵的脸上净余些菜色了,大惊问:“喂喂,你有多久没有炒菜了?”

    某男端坐在报纸前面“不记得了。”

    “不行,你炒菜今天。”

    他茫然抬头,不解,又低下头去找刚才看的那一行:“你炒吧,你炒得挺好。”

    給他迷魂汤一灌,我又晕晕的忙活去了。

    可是几天之后,又想起当年十菜一汤的辉煌,好生向往留恋,于是洗了一半菜就湿着手靠过去甜言蜜语:“还记得当年不?还记得你的温柔不?你做的菜好香好香啊!”腻一腻,接着说“今天你炒菜好不?我帮你洗菜!”

    他微笑地看我,眼里也是当年的柔情蜜意,听到后面,却醒了过来摇头:“不要!你实在不想做,我们出去吃?”

    我一脸不悦,池子里的肉已经解冻了,不能再放回去,还是自己来吧。

    再一段时间,某男的聪明才智渐露端倪,换了一个新的工作,每天都很经典地六点半或者七点回家——我五点下班,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买菜做饭,等一切都搞定了摆上桌,他刚好进门,一般换鞋一边嗅着菜香心满意足地笑。

    难道我就注定永远做饭吗?难道我就没有解放的一天吗?

    我开始学习放松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哼,你晚回来又怎样?你饿了又怎样?今天不舒服,不做!于是我动不动就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凉锅冷灶地等他回来。他倒好,看到我脸色不对,也不多说话,走到厨房转一圈,确定什么味道也没有,就问:“今天想出去吃饭?”

    又逃过炒菜一关。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端坐沙发上,不理他询问的目光,一言不发。

    某男叫:“嘿,嘿,做饭没?”

    不出声,眼神一转不转地盯着电视。

    “今天吃什么啊?”某男再问。

    不理,换个台继续专心地看。

    “出去吃?”他不死心。

    白他一眼:“你很有钱乜?”

    他终于明白了,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找菜,从推拉门里探出头:“咱们炒个黄瓜肉片?”

    “随便。”冷冰冰地回答,哼,反正我是不管了。

    接着从关着的推拉门里传来水声,叮叮当当地切菜声,哗啦哗啦地刷锅声。

    推拉门哗地拉开,伸出一颗头:“老婆,家里还有油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油?”

    “对,炒菜的油。”

    不可能啊!我才买了一大瓶呢!我冲进厨房,看看他脚边不到30公分的地板,那瓶油乖乖地坐着没有乱跑。抬眼怒视他。

    他讪讪地笑:“没看见没看见。”

    坐下继续看电视。推拉门再度哗地拉开,还是那颗头:“老婆,我们家有没有姜?或者蒜之类地东西代用一下?”

    我冲进去,抓住他的笨手,按在距离水管不到20公分的篮子上。那里一条长长的姜伸出腿,身边还躺着无数的大蒜。

    他再笑:“没看见没看见。”

    坐下继续看电视,终于听到有菜在热油里挣扎呼喊的声音了。

    推拉门急急忙忙地呼啦打开,一脸焦灼地:“老婆,盐,盐在哪里?只有酱油吗?”

    我忍无可忍了,冲进厨房,在距离菜墩子不到10公分的地方找到盐,狠狠舀一大勺,丢进锅里。“唉,多了多了!”他惊呼着“太多了老婆!哎呀!”

    结果那天的菜,很忆苦思甜,很象咸菜,他一边费力地喝水,一边说:“我说我不做吧,我都不会做了!”

    “不会就复习复习!”我眼里忽然湿了“当年要不是为了你做的菜,鬼才嫁給你!”

    他笑。那个笑说,活该活该,你现在才知道后悔?已经迟了。

    古语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他虽不姓岳,却比岳家军更意志顽强。经历了上一次的挫败之后,再也不肯动一下铲子。无论我怎样软硬兼施,就是不肯再复习了。

    而我的那破盆破碗里的十菜一汤,温馨的感动,恐怕只有回忆里或者梦里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