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鱼龙舞 >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而收获最丰者,竟是心识修练一节,则是应风色始料未及。

    按九钰姑娘之意,肉体乃至外在的寰宇六合,属具象之物,可感可触,便是真气内息、穴道经脉,只消登堂入室,便能察觉其存在。心识乃至魂灵元神,虽难轻易触及,看似虚渺,但人能说话思考、拥有五感七情,恰恰证明了性灵并非虚无飘渺之物,只是求索的门槛更高罢了。

    要链接具象的肉身与抽象的性灵二者,明九钰认为关键在一个“欲”字。

    异于动物发情、花草结实的身不由己,人的欲望,是能自行建构生成的,存灭由心,奇想天外;一具四肢萎缩五感全失的畸零肉身,依旧能拥有极其巨大而扭曲的、沛莫能御的惊人欲念,不受肉体所限,此即为心识所构成。其心未损,其欲不灭。

    另一方面,欲望——尤其是肉体上——亦反映于具象的外在世界,如情动之际男子阳jù勃起、女子蛤珠膨大等,在在显现出欲念的存在,故九钰姑娘以为,若想修练心识魂灵一如修习内气运行,可于经脉内调动调控,在丹田中积攒催发,掌控欲念将是一条便捷的门路;以七魄中象征欲的一魄“臭肺”当作入门篇章之名,正是这个缘故。

    鹿希色一见抄本上的臭肺二字,直觉欲念必是走火入魔的关键,及时介入,才得将男儿救回。

    参详后头的〈伏矢〉、〈雀阴〉、〈吞贼〉数篇,似将〈臭肺篇〉法门用于七情之上,虽有微妙的差异,根源大抵不变,看来要练风雷一炁的心识术,还须着落于〈臭肺篇〉。

    有走火入魔差点送命的惨烈经验,应风色未敢自专,只能挑鹿希色在的时候,由她在一旁护法。

    问题是:对女郎的各种淫艳绮想,自来是他倚之遁入虚境的法门,真人在一旁虎视耽耽,这个小窍门反而不好使了,恁他闭目盘坐满面通红,莫说虚境,连虚肾都办不到,恼羞尴尬之余,突然暴起扑倒鹿希色,狠狠检查了一回身子,幸而雄风丝毫未减,非是一语成谶,当真斜阳。

    即使被摆布得玉腿酥软,差点起不了身,敏锐的鹿希色还是察觉不对,回去想了一夜,翌日便口述了冰无叶版的性功法门,让应风色录下,与他一同修习。

    为免毛孔壅塞、积郁热毒,修练之际,双方须得褪去全身衣衫,抵掌运气。听说鹿希色十二岁来红后,便与冰无叶修习此功,应风色在肚中将这条老淫虫骂上五万遍不止,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冰心诀》——他俩一起取的名字,方便称呼,而冰无叶贯通九转明玉功阴阳合修的内功法门,则称为《补叶诀》——的确好用,其理与夺舍大法相近,却是硬生生增幅效果、凝缩过程的加强版本,像是融会贯通了夺舍大法的艰涩口诀,另指一条捷径也似。

    冰无叶被何物非设计,刻意不授大法,犹能凭空想出此诀,只能说是天才中的天才。应风色虽恼他白看了女郎这许多年,从初初发育的稚嫩,一路看到现而今的丰艳诱人,直想掐死这混帐色魔老王八,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才具。

    两人以《冰心诀》裸身抵掌,成一真气运行的大周天循环,对内息的实际增益相当有限,却能有效地遁入虚境,臭肺篇五法运用起来,抽离的感觉越发鲜明,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出入由心,再无此前独自修习时的凶险。

    某日练功时,应风色遁入虚境,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浅水之上,雾垂四野,天地交界若有似无,满目俱是黑白二色,又像是只剩下光与影的对比。远方水面忽现涟漪,层层递进,一直漫到男儿脚边,他的趾尖轻点了一下,另一圈涟漪向外扩散,前方忽现一抹人影。

    “……谁在那里?”他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空间里却无丝毫回荡,似与身内隔绝。那人倏忽来到面前,光影映出凹凸有致的曲线,乳峰所投下的大片幽影、腹间起伏的肌束线条……还有那张他爱煞了的精致小脸,俱都无比熟悉。

    应风色并不是初次在冰心诀的虚境里梦见鹿希色,只是眼前这一位似乎不太一样,她的困惑和迷惘都格外真实,不全是梦里的完美模样。他俩指尖轻触,试图开口却听不见彼此,抚摸、碰触的感觉又跟现实里不尽相同,欲望像流淌在体内的血液,不住在皮肤下奔腾汩溢,是能摸得到、感觉到的——青年睁开眼睛。与他掌心相抵的女郎几乎是同时睁眼,玉靥绯红,鼻尖微沁,高耸的乳峰起伏着,乳蒂乳晕却是剧烈充血,红艳得令男儿血脉贲张。

    “你……闯进我心里了。”她咬着唇轻道,莫名地有些害羞,仍极力忍着笑,可能是不想让他太高兴。但你一直在我心里。应风色动了动嘴唇,却未发出声音,毕竟也不想让她太得意。

    练功大抵算是收获满满,两人也交换了兑奖的各种情报,所得亦丰,但在应对其他成员的态度上,却有着不小的分歧。

    鹿希色主张与所有幸存的使者结盟,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羽羊神,以及其背后发起“幽穷降界”的阴谋组织。“但羽羊之柱那儿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不是我想不想结盟,而是有多少人不想弄死我的问题。”应风色赞成对羽羊神保持警惕,但也指出眼下的困难:“光是两千一百点的得分,足够所有人眼红。让他们与我结盟?不把我分而食之才奇怪。”

    “……连龙大方也是?”

    “他不一样。”应风色露出被抓住语病的不耐,扬了扬手。“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虽分开好些年,始终是兄弟。原本这两天就打算找他来,交换情报、互通声息什么的,下回降界也好有个照应,用不着你说。”

    鹿希色不知在人情世故方面是惊人的粗线条,或有心找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要说眼红,我瞧他也是有的。”

    “你不眼红?”他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眼红啊。”鹿希色从容摊手。“所以眼红不是问题。你该把同盟分成四层,有如同心之环,最核心处自是你我,这便不消说。”

    “……因为是你头一个男人么?”应风色坏笑着去搂她曲线傲人的雪腻蜂腰,却被狠扇了一记,手背热辣辣地疼。

    “因为核心越简单,结合便越紧密。”不理男儿对“结合”二字的嘿嘿淫笑,鹿希色拎开他不规矩的魔手,一本正经道:“核心崩解,同盟就完了,所以只能是你我。你打算背叛我么?”

    “没——”正欲调笑,女郎接口道:“我也没有。”仿佛再自然不过,一肚子荤话顿失标的,胸中却暖,握住她软滑微凉的小手,这回倒是规规矩矩。鹿希色也没挣开,柔顺地任他握持,顿了一顿,续道:“第二环自是龙大方。他和我一样,虽然眼红,但能看见利己之处,没有同你竞争的意思;更重要的是,三个人就是一支小队了,任何规模的队伍都能以此为基础扩充而成,我们能信他,若均分利益使他益形强大时,不会为自己增加一名危险的潜在对手。”

    “是这个理。”应风色心悦诚服,不过谨慎起见,仍微蹙剑眉,谨慎发问:“这意味着,不是所有事我们都会告诉他,对吧?”

    “对。”鹿希色点头。“像冰心诀和补叶诀决计不能说,我觉得关于武功的事最好都别,武功奇技是傍身的最后一张牌,能靠它逆转胜负,不可轻易示人。虽然可能瞒不过他的眼,但我们好过的事……最好也别说。”

    “……怕他也欢喜你么?”

    “亲疏有别,难免离心。”可能是那个“也”字让她有些开心,女郎明显抿住一抹浅笑,屈指轻叩,示意回归正题。

    “第三环,则是夏阳渊的双胞胎。何潮色上回同我们一组,算是薄有交情,绣卷的事只消好好说明,不致留下疙瘩。这小子秉性不坏,又讲义气,本该与龙大方同列二环,但孪生子的链接十分紧密,在同盟与手足利益相冲突时,何氏兄弟必定背弃盟约,有着这个显而易见的弱点,只能是三环。”

    应风色不由得点头。

    鹿希色非是谋士型,与其说思虑深长,不如说直觉敏锐,她所依循的判准异常简单,正因如此,反而颠扑不破,能够发聋振聩,直指核心。但前三环的问题本就不大,难的是选不入环的其他人。

    “你该不会说,顾春色、运古色、高轩色这几个,也能拉来结盟吧?”应风色苦笑。“别说是我,高轩色怕连你都恨上,好像蔚佳色少的一百点,是被你我坑了一样,一副此仇不共戴天的死样。平无碧那没出息的东西,屁都不敢吭,也别指望他说几句持平之论。

    “运古色其人,我未深交,不过历年大比上寥寥数面,与其说同我有隙,不如说是‘有钱’这件事得罪了他。但能送上山的五郡六姓子弟,十有八九是世家子,这仇人太多,也就说不上仇了;来到降界就单纯得多,只我一个是奸商巨恶,恨我就行,我光是活着都对他不起。”

    “顾春色呢?”鹿希色似笑非笑:“我瞧他挺喜欢你的。”

    “你千万别。”应风色皱眉举手,仿佛女郎端来一大盆活苍蝇。“我觉得他恨我,一直是如此,没什么论据,就是直觉而已;他笑得越亲切,我心里就越毛,不明所以的恶意最碜人。这样的你也要结盟?”

    “没错。”鹿希色怡然道:“因为敌人只有一个,就是羽羊神,所有能用的力量都得用上。不能因为它给了把半痴剑,就认为它是心存善意的,你该这么想:它可是连半痴剑这等神器都能拿出手,不够让你放下成见,与顾春色他们结成共同阵线么?”

    被说中心思的应风色沉默许久,不得不承认女郎站在道理这边。累积五十万点才能彻底摆脱“幽穷降界”的控制,即使最终能换得这些神器武功,还是过高的风险,就算暂不考虑脱身,始终得做好脱身走人的准备。

    “你有办法?”

    “我有办法。”女郎撤去玉掌,盈盈起身穿衣,断去他馋了一早上的歪念头。“先去找龙大方,你需要他的帮忙。他是唯一一个能替你传话,又能自由出入诸脉不致引起他人疑心的中间人。”

    而找龙大方甚至不用应风色亲自出马,福伯常去探望这个也算他从小看大的孩子,从山上一处换过另一处,联络照应始终不绝,倒比应风色热络许多。

    福伯带消息往飞雨峰后,本拟翌日龙大方该会熘过来,应风色还特别让鹿希色歇了一日,以免龙大方来时撞上,解释起来麻烦。

    不曾想三两日间没消没息的,应风色都想再让福伯走一趟了,龙大方却倏忽而至,约莫是熟门熟路,既未让福伯通传,也没敲典客钟,径自入院,恰见应、鹿二人在内室里隔案说话。所幸小俩口没做着什么出格之事,万一捉奸在床,还不尴尬得飞起。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俩聊会儿。”鹿希色波澜不惊,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完全符合山上众人对无垢天女的想像,起身微微福了半幅,裙脚发梢带起一阵清幽香风,轻掩门扉转上回廊,径往后进行去。

    龙大方直到细碎如韵的跫音再不复闻,才戟着短胖的食指连连点晃,一脸淫贱坏笑:“好嘛,师兄,我说怎么这会儿才找的我,原来是同师姐小妹子好上了啊!啧啧,手脚也太快了。快说快说,无垢天女日起来爽不爽?是不是美得好比做神仙一样?”

    应风色忍着面颊抽搐,皮笑肉不笑道:“快别胡闹了,找你来是说正经事。”将鹿希色的同心圆环理论说了一遍,只是将龙大方、鹿希色与自己同列第一环,以“三人就是一支队伍”的说法带过。

    龙大方是八面玲珑的脾性,不管是被矇或装矇,皆不致当面戳破,反正与师兄结盟于他本就是上上之选,况且应风色拿出的物事相当吸引人,若鹿希色真有这般本领,能拉进核心小队是再好不过。商议停当,鹿希色刚好踅了回来,三人交换情报,对过邀请余人的细节,算是开完核心小队的首次会议,正式宣告缔盟,这才各自散去。

    这时,距第一轮降界结束,已过了整整二十天。

    考虑到下一轮降界仪式随时都有可能召开,事不宜迟,遂订在三日后申时,在风云峡绿篱别院的偏厅召开,消息由长袖善舞、各处都有人脉的龙大方一一带到,确定无有遗漏,就看余下六人当中,几人能至。

    绿篱别院本是风云峡接待宾客之用,自应无用失踪,已多年不曾开门迎客,但仍拾掇十分洁净,院中遍植荼靡,此际正值春末夏初,雪白的荼靡花环厅盛放,风送幽香,触目清莹,令人心旷神怡。

    这朴素中带着高雅宜人的风情,正是风云峡一贯予人的潇洒风流印象。申时一到,守候在院门外的福伯长声唱喏,要不多时,便领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清秀面孔进来。

    这不仅是何潮色、何汐色兄弟首次来到风云峡,怕也是自两人上山以来,头一回给迎宾礼迎入厅堂,见得清幽雅致的绿篱偏厅,兴奋得都有些抑制不住,满面通红。

    厅内整整齐齐排着两列太师椅,几上陈设精致的瓜果茶点,居间还能摆上一张十二人合围的圆桌,丝毫不显狭仄。

    环桌设座九席,摆着九副碗筷,应风色坐于主位,龙大方与鹿希色挨着他分坐左右,何汐色见应风色含笑招手,赶紧行礼:“长老……哎唷!”冷不防给何潮色敲了下脑袋,纠正道:“是师兄,别乱喊!”笑着拱手作揖:“师兄好。”孪生弟弟连忙改口,亦与鹿希色、龙大方等相叙。

    应风色招呼两人入座,一使眼色,福伯领着厅外候着的长工仆妇等,流水价似端上酒菜细点,不多时便摆满了整桌。

    何潮色几曾在山上见过这等排场?布菜时大气都没敢喘上一口,终究是被菜肴香熏得有些飘飘然,挠着后脑腼腆笑道:“师兄,你这样招待我们,好像我们是什么大人物似的,实在怪不好意思。”龙大方笑道:“你们哥俩怎么说也是拿了四百点的九渊使者,还能活着回来,确是一号人物啦。自己吃上喝上,半截榆木也似,莫不是等师兄师姐喂你?”

    何汐色小声嚅嗫道:“真给咱们吃啊?”却是问兄长。

    “要不拜祖先么?吃,往死里吃!别同你应师兄客气,他是一人包一宗啊!”怕他们不肯信,龙大方举箸夹了几筷樱桃肉、炖牛筋佐酒,鹿希色也捏了块荔茸芋泥酥,小口小口吃得秀气,完全是众人想像中的天女日常。应风色花了偌大的气力才没喊出“让你再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招呼二小饮食。

    夏阳渊家大业大,披绶长老或重点栽培的菁英之用度,未必便输给了风云峡,却非何氏兄弟之流可以享用。他们在家中或许是金枝玉叶,上了龙庭山就只是杂鱼两条;应风色的厨子老高,炮制菜肴的手艺也没胜过封居何氏的家厨多少,然而能在山上吃一顿筵席的意义,远胜过菜品的美味可口。

    应风色怎么说也是披青鳞绶、入知止观的长老,更是风云峡现今各种意义上的首席,充其座上宾,何潮色、何汐色不仅与有荣焉,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随端上的各色佳肴渐渐放落,仿佛又回到当日并肩作战的亲密无间,放怀享受,再无芥蒂。

    应风色与鹿希色交换眼色,青年敲了敲牙箸,对何潮色举起酒杯。

    “潮色,师兄与你说声对不住,关于血衣令,真不是有意瞒你。”将绣卷一事简单交代,刻意略去两版血书之异,推说是在房内窥见顾挽松打开五斗柜,意外发现绣卷,顺手取之云云;至于鹿希色赚得奖励的原因,倒是无有隐瞒,老实交代,反正这项情报始终是必须公开共享的,后头绝对还有遇到的机会,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以谎圆谎。

    “我说呢,”何潮色一拍大腿,恍然笑道:“难怪师兄师姐一个劲儿悠转,转得我头都昏啦,原来是为了将绣卷塞进我襟里。可惜没用,要不又多了三百点,可超过龙大方啦。”

    “什么龙大方?叫‘师兄’!”龙大方拿瓜子壳扔他,少年吐舌眨眼,笑嘻嘻地避过,一边弯腰摸索地面捡漏,把瓜子壳在桌面堆整齐。

    鹿希色好不容易吃完了酥饼,轻啜热茶,好整以暇道:“血衣令任务只要彼此同意,奖励便能合意而得,最好是事前说定,以免事后说了不算,平白损失珍贵的三倍点数。我们不是故意漏了你,你别介意。”

    何潮色摇手笑道:“哪能呢,我连命都是师兄师姐所救,别说规则不明漏了,就算存心不算我,我也没别的话,还有什么比活命更要紧的?没有三位,我跟我弟都活不了。汐色说了,洗砚池那厢要是没有龙大方舍命护持,杀出重围,十有八九要完蛋的。”与弟弟一同起身整襟,冲三人长揖到地,特别是对龙方飓色道:“龙大方,多谢你。我俩兄弟一体,恁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别想活,你是我们兄弟的大恩人。”

    龙大方扔他一把瓜子,笑骂道:“那还一口一个龙大方?没大没小。”转对何汐色道:“你胸口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夏阳渊的师长问起,你们是怎生交代?”

    何潮色连推弟弟几下,低道“给师兄师姐瞧瞧”。何汐色瞟了鹿希色一眼,似有些难为情,但他性情柔弱,不如孪生哥哥佻脱飞扬,拗不过何潮色叠声催促,终究还是解开内外衣衫,袒露出胸膛的疤痕。

    从少年的左乳上,一道淡淡的绯红细线斜下拖至右胁间,长未盈尺,幼细得像是以线香的红枝画成,不见狰狞扭曲的肉疤愈痕,只有一条白皙的新肉微凸,衬与少年单薄的雪白胸膛,透着怪异的人工修饰之感。

    “怪了。”龙大方忍不住伸手抚摸,喃喃道:“这伤口有这么浅么?我记得当时那血喷得可吓人了,胸口的衣衫瞬间红黑一片,连里伤止血的布巾都只能缠在外头……喂喂,你丫的别露出那种让人误会的样子!”见何汐色满脸通红闭目咬唇,一副含羞忍垢的死德性,忍不住扇他一脑袋。

    “我们也觉得奇怪。”何潮色抚颔沉吟:“我弟醒时,身上包扎着药布,我唯恐他被长老发现,追问起降界之事,忍着上吐下泄的苦楚,说他中了留魂香之毒,我在房里照顾他什么的,才蒙混过关;换药时见创口结痂,也没有缝合的痕迹,若非伤口极浅,就是神域里真有什么灵药,能肉白骨起死人,才得如此。”

    应风色在降界时身披数创,尽管伤口不深,锐利的疼痛感可都是扎扎实实,半点也骗不了人,但苏醒后亦泰半愈合,甚至没留下疤痕。听何潮色说起,忍不住蹙眉:“且不说神域,放眼武林,乃至天下五道之间,难道就没有这等灵验的金创药么?”

    何潮色道:“是药就没有不吹的,但屹立百年有口皆碑,我只知道两家,说到解毒,那就是西山道医毒双绝的隐世岐宗‘天涯莫问’,它们家的药就叫‘天涯莫问’,号称万毒必解;伤药的话,有位人称‘冥迢续断’的神医莫执一,独门伤药就管叫‘冥迢续断’,听说连断肢都能接续。”

    “冥迢续断”莫执一的大名,应风色也听过,却是星散于乡野传说之中。此人活跃的时代横跨金貔、碧蟾两朝数百年间,在东海诸多名胜都留有故事,有的邪异骇人,有的诙谐有趣,也有警世意味浓厚的,没想到被这小子当情报说,眉头锁得更紧。

    “这种话本里的人物,就不必拿出来说了。”

    “师兄,那莫神医真有其人,可不是虚构。”何潮色笑道:“据长老所言,一直到是、物两辈时,莫执一与我夏阳渊还颇有往来,灵验的‘冥迢续断’亦真有其物,料想‘莫执一’名号或与岐黄手段一般,乃世代相传,代代性格不同,绵延数百年而不绝。

    “但传承也有到头的时候。莫神医音信全无,已逾半甲子,武林道上渐不知有这号人物。我怕我弟抹的还真是‘冥迢续断’,特别将里伤的布巾保存起来,只不知上哪儿找真品比对,就先藏着。”

    应风色眉结顿松,嘴角微扬:“你个机灵的小子!干得不错,继续保持。”何潮色伸手挠头,得意得嘿嘿直笑。

    但何汐色的伤痕还有另一种解释。应风色与鹿希色四目相对,又转头瞧瞧龙大方,三人均想到了同一处;原本只觉得有些突兀,令人不免生疑,然而看过伤痕之后,疑心这才正式落了地,成为破绽。

    “是了,你们俩小子,知不知道运日筒上的点数是怎么来的?”见二小大摇其头,啧了半天,老气横秋道:“下回结算时,要同羽羊神问清楚,省得被人坑了也不知道。人轮呢,是砍杀一种变异的鬼怪加一百点,但同一种怪无论你砍得再多,顶天也只能加到两百,从砍第三只开始就是白做工,千万不要恋战。

    “这回的幽穷降界除开守关者不算,一共也只有两种变异鬼怪,因为一进入仪式人轮已白送了一百点,就算你两种鬼怪都杀好杀满,也只能拿到——”

    “四百点!”何潮色抢先举手。

    龙大方满意点头。“鬼牙精兵呢你们就不用想啦,连我都打不了,你们俩上去也是送头而已。但鬼牙卒子弱得一逼,随便砍翻两个,你们兄弟俩就能再各挣一百点,这回错过,下次可别手软。”

    “明白了。”

    “至于事轮、物轮,规则更简单。办好使令上的事,一件事加一百,头一个办成的再加一百;仪式里有些东西入手就能加分,看是一样还是几样一组,一入加一百。”

    何潮色微微一怔,沉吟道:“这么说来,我的事轮除了白送的一百,另外又加一百,这是为什么呢?”鹿希色接口道:“那是因为我们组壹,是最快打开阵仪的一组,所以我们三个为这事都加了一百,名目是‘首次打开降界阵仪’。”

    何潮色击掌道:“原来如此!那下回降界,最快打开阵仪的一组还能拿到这一百么?”鹿希色淡道:“得试试看才知道。”

    何潮色摩拳擦掌,颇有跃跃欲试之态,忽想到什么,咧嘴笑道:“我明白啦,我抢了那院生的衣衫、梆子和灯笼,借由这些道具助师兄师姐脱身,所以它们是一组的,我的物轮也加了一百。看来,未必是要拿什么价值连城之物,能用来完成使令的,就能得到点数。”

    “正是如此!”龙大方点点头,转向何汐色。“弟弟也别气馁,你是一上来便受了伤,没法杀敌、取物,完成使令交付的任务,下回再加油便是。”

    何汐色怯生生地点头,眼神有些飘忽。“明……明白了,多谢师兄。”

    “但有件事奇怪得很。”龙大方定定望着他,笑得讳莫如深:“你既挂了一路病号,何以事轮物轮能各加两百分?这与那艳鬼一来便照准你胸口噼落,究竟有何关连,何小弟要不交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