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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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像人住的地方?连猪窝都比这儿乾净。”

    “姑妈,我喜欢脏乱,你别管我。”范醒文懒得睁开眼。

    “我可不希望你因此生病,公司还要靠你赚钱。”姑妈明白指出。

    “姑妈放心,我的身体是钢铁做的,百毒不侵。”范泛醒文无动于衷。

    姑妈抓住被子一角,用力把被子拉到床下。“快起来吃早点。”

    范醒文只穿一条四角内裤,像炸虾似地瑟缩在床上。“我没胃口。”

    “你再不起床,我就拿冷水泼你。”姑妈发狠地警告,她向来言出必行。

    “算我怕你,慈禧太后。”范醒文不情愿地起身,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早点。

    “先去刷牙洗脸!”姑妈命令,声音中充满悲伤的感情。

    望着侄子从扔满一地的报纸和杂志上踏过,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一声发自内心的叹息从范雅芝口中吐出。

    这间五十多坪的房子,原本是要给他做新房的,但自从失去女主人之后,屋子里这些从义大利运来的全新家具也跟著失去了光彩。

    破碎的化妆台,撕裂的窗帘布,满是灰尘的柜子,到处可见的菸蒂,被烫出黑影的枕头套不过最可怕的地方还是厨房。

    肮脏的碗盘、污垢的咖啡杯、发臭的酒杯、发霉的垃圾桶、洋芋片的层渣在在教人沭目惊心。

    这房子需要大扫除,但未婚的范雅芝天生富贵命(事实上,她是不想服侍男人),靠著爸妈留下的遗产和公司的股票,闲闲没事就出国玩,回家还有菲佣伺候,连扫把都没拿过的她,虽然痛恨脏乱,但对打扫——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她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约了人力仲介公司,应徵刻苦耐劳的清洁妇。

    她知道侄子一定会大力反对,但她的行事作风就像她的外号——慈禧太后,她做任何事不需要侄子同意,她的话就是圣旨。

    范醒文走出浴室。“姑妈,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姑妈关心侄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范雅芝笑得很牵强。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八成又在设计我什么!”范醒文目光直射。

    范雅芝转身拉开窗帘,避开侄子犀利的目光。“你想太多了,快去吃早点吧。”

    “如果这屋子有任何改变,我可会翻脸不认人。”范醒文丑话说在前头。

    “火腿起司三明治,是你最爱吃的,我特地叫菲佣做的。”范雅芝转移话题。

    范醒文咬了一口三明治就放下。“起司片太少,不合我的胃口。”

    “你看你,头发长得不像话,我替你约好了美发师,今天下午两点。”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姑妈有著些许老人斑的脸上。

    以一个六十岁的贵妇人而言,她的皱纹已经算少了,但在她英挺的鼻翼两侧,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直延伸到嘴角,光凭这点,就不难知道她是个个性倔强的老狐狸。

    倔强是范家人引以为傲的遗传,也是他们在事业上成功的本钱;不过,倔强却是他们在感情上的致命伤。

    范醒文的爸妈在他八岁时离婚,大伯的婚姻也毁在倔强上,而他也同样地重蹈覆辙——明知道陆婷怀疑他,他却不解释也不安抚,以为她会了解他努力工作,为的是拯救岌岌可危的家族事业。

    那时,爸爸只顾著钓鱼,大伯成天借酒浇愁,所有的重担全由他一肩扛起,为了公司,婚事无限期延后。

    眼看他就要完成一笔大交易,陆婷却突然出现,满眼怨恨地瞪著他和后来被开除的秘书

    如果爱因斯坦还活著,并发明了时光倒流机,他会不惜用公司交换。

    现在想这些不著边际的事,已经于事无补,他从来没有一刻比这两年还要厌恶自己,不论是俊逸的外貌,还是成功的事业。

    唯有他自己知道,自从陆婷死后,他的心也死了,只剩下躯壳还活著。

    范醒文玩世不恭地说:“我下午约了美眉嘿咻。”

    “老板像嬉皮,成何体统!”范雅芝像听到不洁的话般皱眉。

    “姑妈,你多久没嘿咻了?”范醒文眯著眼,目光透著促狭。

    “不关你的事!”范雅芝心里暗自盘算,她至少有二十年没巫山云雨。

    他假好心地说:“你下次生日时,我买情趣用品送你。”

    “我情人多得数不清,还有跟你同年龄的。”吹牛不用打草稿。

    “看不出来姑妈还会老牛吃嫩草!”范醒文不想戳破薄如纸的牛皮。

    “我牙齿好到没一颗假牙。”范雅芝露出白闪闪的牙齿,她昨天才刚去洁牙。

    范醒文看了眼挂钟。“姑妈,我该穿衣了。”

    “先去剪发,再跟美眉约会。”他花越多时间在外面,对她的计划越有利。

    “我再一次声明,别把我家钥匙送人。”范醒文若有所思地叮咛。

    别人看他是换女伴比换衣服还快的花花公子,对他来说,这是他对自己的自我惩罚——他再也不配拥有爱!

    关于这点,范雅芝完全了解。他八岁之后,她这个姑妈就变成他妈妈,虽然不能算是母子连心,不过,若要问谁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她当之无愧。

    “醒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范醒文像被雷殛般僵在衣柜前。“我不想听。”

    “玩弄别人的感情或身体,都是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现在的女人,比男人更喜欢嘿咻,而且很懂得游戏规则。”

    “醒文,逝者已矣”令人震慑的目光使范雅芝的喉咙有如被鱼刺梗住一般。

    “姑妈,别逼我把你列入拒绝往来户。”范醒文的声音比冷风还刺骨。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范雅芝逃命似地夺门而出。

    那个锺心如简直就是泼猴转世,她居然跑到安琪的公司和教会大闹。由于安琪的老板是佛教徒,早就受不了她在办公室传福音,便乘机开除她;神父则是因为神圣庄严的主日弥撒被打断而发怒,禁止她踏入教会一个月。

    整整三天,为了省钱,她把装满衣服的旅行袋当被子,在公园的溜滑梯下睡觉。

    她并不担心会被流浪汉骚扰,因为有天王保护她;就算天主不能即时显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鬼。

    现在,为了解决无屋可住的问题,正由陆婷附在她身上,代她面试——

    “你笑什么?”范雅芝百思不解。

    “我天生菱角嘴。”占用安琪身体的陆婷难掩喜悦。

    这两年多来,她在醒文的住处虽然时常可以看见姑妈,但她却感应不到她,今天能够跟姑妈说话,她当然不会错失这个大好机会,不过她也很怕如果她表明自己是陆婷,会吓死姑妈。

    “不,我觉得你是打心底高兴见到我。”范雅芝直言不讳。

    “因为夫人长得很亲切,我一见夫人就满心欢喜。”陆婷舌粲莲花。

    坦白说,坐在同一张椅子上问同样的问题,已经超过三个小时,这对上了年纪的范雅芝而言,显然是种要命的折磨。

    眼前这个叫安琪的女孩,是第六位应徵者,前面五位都是至少四十岁,而且经验丰富的欧巴桑,不过每个人都毫无热情。

    但是安琪就不同,她不算美女,但眼睛很大、很深邃,带著一股青春的活力,尤其是那始终保持微笑的菱角嘴,更讨人喜欢。她有某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能散播快乐的天使,恰如其名,让她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意念一转,范雅芝对她会来应徵清洁妇,不禁感到疑惑。

    除了年轻时带过醒文一阵子(如果带小孩算是工作的话),她的人生大部分是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例如游山玩水。

    不过没去外面工作,并不表示她会与现实社会脱节,她每日必看报纸,对于外界的变化了如指掌。

    人类学专家一致指出,现在花样年华的女孩,人称七年级生,又叫草莓族,评语是好逸恶劳,她合理地怀疑在她应徵清洁妇的背后,隐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这么年轻,应该可以找到比清洁妇更好的工作。”

    “我喜欢把别人家打扫得乾乾净净,这让我感到很骄傲。”

    “你嘴巴真甜,这倒是其他应徵者没有的优点。”范雅芝嘉许道。

    “夫人,您决定雇用我了吗?”陆婷急切地问,像在逼她立刻做出决定。

    范雅芝眉头一皱,她不喜欢被逼迫的感觉。“你有替别人工作过吗?”

    “有,而且佳评如潮。”陆婷得体地撒了个谎。

    完全没有发言权的安琪,体内的灵魂被陆婷的灵魂压得几乎透不过气。

    清洁妇引这可不是她想要的工作,她在体内向陆婷表达抗议,但她却恍若未闻。

    房子被霸占,身体也被霸占,雪上加霜,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这件事更倒楣?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怔。

    陆婷会不会恩将仇报,把她的灵魂挤出去,换她成为孤魂野鬼?!

    范雅芝看着履历表说:“我对你的希望待遇有一点小意见”

    “我们可以讨论出彼此都满意的需求。”陆婷一副好商量的模样。

    “你希望供膳宿,这点可能有不小的困难。”范雅芝面有难色。

    “这只是暂时的,我会尽快去租屋。”陆婷爽快地承诺。

    范雅芝说:“不是我需要清洁妇,而是我侄子。”

    “哪一个侄子?”陆婷一时口快,露出马脚。

    “你这么问,好像你知道我有几个侄子”范雅芝大为惊讶。

    “不,我随口问的,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陆婷紧张地抿唇。

    这个谎撒得不太高明,但范雅芝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很需要这份工作。

    不过,她的喉咙有如被卫生纸堵住的水管,咕噜咕噜地叫范雅芝不晓得这怪异的声响是两个灵魂在体内的争吵声,安琪想要夺回身体,陆婷不肯退让,一番交战,阴盛阳衰,安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任鬼摆布。

    “我的意思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对小姐比较不方便。”

    “像夫人这么尊贵的长辈,您的侄子一定是彬彬有礼的绅士。”

    范雅芝考虑了一下,才说:“既然你不怕,我就雇用你好了。”

    “谢谢夫人,我会全力以赴,不负所托。”陆婷信心满满。

    看她含著咖啡的搅拌棒有如含著棒棒糖,这个举动令范雅芝眼睛一亮。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陆婷特有的习惯,怎么安琪也是这样?纯属巧合吗?

    这举动万一勾起醒文的伤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现在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似乎是在提醒她,眼前这位名叫安琪的女孩,或许能扭转醒文颓废的生活方式

    范雅芝忍不住问:“我们曾经见过吗?”

    “没有。”陆婷断然地摇头,肩膀却微微颤抖。

    “好奇怪!我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范雅芝若有所思。

    “这大概叫有缘吧!”陆婷暗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姑妈没发现。

    范雅芝忧心仲仲地说:“对了,我应该先告诉你,我侄子脾气不好。”

    “我最擅长逆来顺受,这点不成问题。”陆婷自我美化。

    “若是他不择手段地赶你走,你一定要坚持到底。”

    “我会的。”陆婷以美丽而肯定的笑容回应。

    “这是地址和钥匙。”范雅芝从皮包里取出纸条和钥匙串。

    手握著纸条,熟悉的地址使陆婷眼中泛起一层泪影。“太好了!”

    “你怎么了?”范雅芝吓一大跳,心中有团疑雾。

    “我是喜极而泣,终于找到工作了。”陆婷避重就轻地说。

    “下次不准你再附在我身上!”安琪气呼呼。“你为什么生气?”陆婷眼神好无辜,佯装一脸天真无邪。

    安琪没好气地说:“你居然替我选了一份这么烂的工作!”

    “这份工作是唯一肯供膳宿的。”陆婷讨好地甜笑。

    “只是暂时的,别忘了你答应人家要尽快去租屋。”

    “至少我们有几天的时间不用餐风宿露。”

    “还有,你看看,这屋子有多脏乱!”

    “所以才需要清洁妇。”

    仔细打量之后,安琪这才发现家具全是高档货。

    是什么样的人会这样暴殄天物?是生性懒惰,还是自暴自弃?

    她想答案应该是后者,她几乎可以想像到这屋子的原貌,是温暖而舒适的。

    蒙尘的水晶吊灯从有玫瑰花纹的天花板垂落下来,变色的蕾丝立灯,枯萎的小巧盆栽,没有鱼和水草、死气沉沉的鱼缸,东倒西歪的各式烛台,被当成菸灰缸的薰香玻璃器种种迹象都显示屋里曾有一位高雅的女主人。

    是失恋的打击,使男主人痛苦不堪吗?他亲手毁掉用爱打造出来的甜蜜窝,大概就是为了想遗忘过去吧?!

    可是从他没扔掉这些女性化的摆设,不难看出他还没走出阴霾,也忘不了离去的背影:简单的说,这间屋子是他的牢笼。

    这位男主人跟陆婷算是同病相怜,难怪她一进屋就偷偷在拭泪。

    倏地,一只深褐色的六脚怪物从她脚边快速通过,吓得她跳到沙发上。

    “你真没礼貌,穿著脏鞋子踩在沙发上。”陆婷立刻指责,活像她是女主人一般。

    安琪手臂泛起鸡皮疙瘩。“人家最怕蟑螂嘛!”

    陆婷毫下客气地说:“那你的脏鞋子应该去踩蟑螂才对!”

    “我不敢,它的肚子会流出嗯心的东西。”安琪宁死不屈。

    “蟑螂交给我处理。”其实陆婷生前也怕蟑螂,死后就无所谓了。

    “那我要从哪里开始清理?”安琪咳声叹气地望着堆积如山的垃圾。

    “卧房。”陆婷如风般穿过一道墙,消失踪影。

    安琪随后打开门进入。“你怎么知道哪一间是卧房?”

    “我猜的。”陆婷飘来飘去,像进入玩具店的快乐小孩。

    “你这么会猜,应该去买乐透彩。”安琪眼中闪著“麦克”的影像。

    “你别多想,我只是偶尔运气好罢了。”陆婷抱起枕头像抱著某种回忆。

    “屋主一定是只大肥猪。”看到床头桌上有没吃完的三明治,安琪直言道。

    “斐理伯书2章14节,你们做一切事,总不可抱怨,也不可争论。”陆婷立刻制止。

    是的,虽然她是被迫做清洁妇,而且没人看到,但是天主看得到她犯了戒律。于是安琪立刻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向天主忏侮——天主,求称按照祢的仁慈怜悯我,依称丰厚的慈爱,消灭我的罪恶。(圣咏集51篇3节)

    同一时间,陆婷跟她做一样的动作,默祷同样的金言。

    做完祷告后,两人便开始著手打扫,陆婷清灰尘,安琪洗床单;陆婷打蟑螂,安琪喷杀虫剂;陆婷叠衣服,安琪晾被子

    从分工到合作,从卧房到客厅,从书房到客房,从厨房到浴室,从下午四点做到晚上十二点,人和鬼都累得筋疲力尽。

    整间屋子乍看是乾净了,不过这只是表面而已,因为没有准备清洁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用沙拉脱根本不足以对付顽强的陈年污垢。

    瘫在沙发上,安琪纳闷地喃喃自语。“真具奇怪,怎么会一张照片也没有?”

    “大概是怕勾起伤心的回忆吧!”陆婷语重心长。

    “所有的镜子都是破的。”安琪有感而叹。

    “真可怜,他连自己都不想见。”陆婷语带哽咽。

    一阵窒人的沈默,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子从天花板笼罩下来。

    不对劲的感觉在安琪的胸口逐渐扩大,她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倒转回去,最后停留在鞋柜里。

    她负责整理鞋柜,里面放的全是名牌鞋,有跑步鞋、网球鞋、气垫鞋、滑雪鞋、钉鞋,这些运动鞋都很乾净,表示屋主曾是个运动健将。

    此外,鞋柜里还有两双短筒靴子,而且还有一双令她感到熟悉又刺眼的鳄鱼皮鞋——那双鳄鱼皮鞋,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屈辱。

    “你没对我说实话。”安琪下了结论。

    “我”陆婷羞得无地自容。

    安琪冲到玄关,打开鞋柜指证。“这双皮鞋,我有印象。”

    “安琪,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陆婷眼中充满歉意。

    “这是范醒文的家。”安琪感觉自己上了贼船,更糟的是被朋友出卖。

    “你别生气,纯属巧合。”陆婷尽可能以最温柔的声音化解她的愤怒。

    “你说谎,你不可能没见过下午那个老夫人!”安琪一口咬定。

    陆婷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见到醒文的姑妈是个巧合。”

    “真的吗?”安琪摇摇头。“我对你的话存疑。”

    “你想想看,在我们走投无路时,醒文的姑妈为什么会出现?”

    “我哪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点无庸置疑。

    “是天主的旨意。”

    本来安琪想反驳,但锁孔里却传来钥匙转动声——

    安琪呆站在玄关处,仿佛进退都有地雷。“你好。”

    “你是谁?”范醒文没有认出她,他的视线被屋内的转变吸引住。

    “你姑妈雇我来当清洁妇。”安琪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虚软无力。

    “你立刻给我滚出去!”这时窗外雷声隆隆,闪电伴随著倾盆大雨。

    不用他开口,安琪自己就很想离开这里了,但是却力不从心;她工作了一整天,早就累到四肢酸痛,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不管他高不高兴,她要的不多不少,只要一张床,睡一晚,就当是付她一日的工资,这是他理所当然该付给她的。

    明天天亮以前,她会自动消失,至于陆婷,她想留下来,或者是继续纠缠她,她都不在乎。

    “俗话说得好,下雨天,留客天。”安琪理直气壮地说。

    “滚!”范醒文暴跳如雷,连雷公都没他的气势惊人。

    “我累得想上床睡觉。”安琪双手扶著墙,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什么?你居然要睡我的客房?!”范文如怒目金刚般挡住她的去路。

    “你总不好意思让我白做一天的工吧?”安琪试著跟他讲道理。

    范醒文嗤之以鼻地说:“可耻的是你,随随便便睡陌生人的床。”

    “我会把门反锁,希望你是个绅士。”安琪寒毛直竖,提高警觉。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像探测器,仿佛想寻找到什么?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缓缓移到她的胸前,接著是小肮,然后到双腿;随著视线的转移,她的体内仿佛有一团热火跟著燃烧,最后又回到四目相对,她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很好,这表示她勾不起他的欲火,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这种感受,特别是被这么帅的俊男瞧不起。

    “我对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范醒文冷哼。

    安琪佯装如释重负地说:“那很好,我可以安心睡觉了,麻烦你借过。”

    “这是我家,我有权决定你的去留,不是你说了就算数。”范醒文提醒道。

    “请你通融一晚,我明天一早就走。”安琪低声下气,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

    范醒文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眼泪打动的男人,过去他曾经遇过很多女人,一开始讲好只是玩玩,到了最后却不愿意分手,并且试图以眼泪攻势软化他,可他从来下会因此而拖泥带水。

    但是今晚似乎有点不一样,一股莫名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总感觉陆婷好像在屋里,看着他的心。

    如果她看到他的心变得麻木不仁,她一定会悲痛不已;但这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应该在天国,天主会抚平她的伤口,而他的伤口却一直在恶化、溃烂,怕是永远也不会有愈合的一天

    就在他陷入思考之际,原本在一旁向天主祈祷他行善的陆婷,一见事情有转机,赶紧对安琪晓以大义。“安琪,我们答应姑妈,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

    安琪毫不退缩。“是你一个人自作主张,跟我无关。”

    “我从你口中说出,就代表了你。”

    “你强人所难。”

    “格林多后书12章10”对付安琪,陆婷得心应手,只要念圣经就好。

    “为此,我为基督的缘故,喜欢在软弱中,在凌辱中,在艰难中,在迫害中,在困苦中,因为我的软弱,正是我有能力的时候。”

    陆婷得理不饶人地说:“熟读圣经,不如身体力行。”

    “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逼疯!”安琪有如哑巴吃黄连。

    “雅各伯书1章12节,我的弟兄们,几时你们落在各种试探里,要认为是大喜乐。”陆婷笑吟吟道。

    这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在跟谁说话?除了家具,他只看到看不到的空气。

    看着她的菱角嘴,他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假扮天使的怪女孩!

    对了,她拿石头敲他的头,害他头痛了四天,这笔帐还没跟她算,她就跑来自投罗网,他该怎么修理她呢?好吧,就让她住下来,如意算盘有的是时间慢慢打。

    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以免打草惊蛇。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神经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箴言15章18节,脾气暴烈的人常引起纷争;不轻易动怒的可平息争执。”

    “别再碎碎念,我听了就头痛。”一听到福音,就会勾起范醒文悲痛的回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声音会引发你头痛。”安琪心知肚明,却不打算当面戳破他。

    范醒文一脸严肃地说:“我郑重声明,我无意雇用清洁妇。”

    “很抱歉,我答应了你姑妈,我必须守信。”

    “那你应该去我姑妈家做清洁妇。”

    安琪苦口婆心劝道:“环境乾净整齐,对你的身心都有好处。”

    “我的身心好得很,用不著你鸡婆。”范醒文引她一步步掉入圈套中。

    “这样好了,你先打个电话给你姑妈,由你们商量决定要不要继续雇用我。”

    “我姑妈先前就打过电话给我,说她人在机场,要去欧洲旅行。”

    “旅行多久?”解铃还需系铃人,安琪以为只要跟姑妈交涉就可以了。

    范醒文耸了耸肩。“我没问,而且就算她回来了,她也会避不见面。”这是范雅芝的作风。事实上,他相信姑妈人还在国内,只是躲了起来。

    看着陆婷飞在范醒文的背后,双手合十,以乞怜的眼神求她一定要坚持到底,又见范醒文的眼神不像一开始那么凶恶,顿时一股倦意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几乎像磁石和磁铁互相吸引,安琪嘴如河马般打了个大呵欠。

    安琪厚著脸皮说:“那只好委屈你了,我不想下地狱。”

    “你”范醒文心里高兴她中计了,但表情却保持冷酷。

    “我很累了,求你让我去睡觉。”安琪睡眼蒙胧,气若游丝地恳求。

    “去睡吧!”范醒文无可奈何地让开一条路,但却是一条通往地狱之门的路。

    “谢谢,愿天地的主,至高的天主,赐福与你。”这是安琪特有的道晚安方式。

    范醒文警告地说:“你若想要保有这份工作,以后在我面前,不许提天主!”

    “是的,主人。”这表示她可以在他背后信天主喽!安琪一脸如获大赦的表情。

    “还有,别像疯子似的对著空气说话。”范醒文补充道。

    “我保证不再犯。”安琪对著空中的陆婷白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