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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苦脸,期期艾艾的,倒是昭帝面色有些发沉,太子警觉不好,忙道,“父皇,儿臣倒不是不愿,只是儿臣觉着儿臣年岁太小不太适宜此时入朝,儿臣倒是想跟先生们多读几本书,长长见识,等过几年再入朝议事也不迟,再说父皇您现今春秋正盛,儿臣若是过早入朝,难免会有人追随儿臣,时日一久,朝堂中的势力只怕又要起变化。只怕到时让父皇心生不喜,倒是儿臣的罪过了,还不若如今儿臣安安分分的,也能多受父皇的庇护。”

    昭帝冷笑出声,面容一派平静,叫人瞧不出喜怒来,“你倒是直言不讳了,还算是有几分小聪明,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朕什么,难不成你就打算如此下去,磨得朕心软吗?李玄晖,你让我失望了。”

    太子不慌不忙,丝毫不惧怕的模样,反而笑出了声,亲热的扶着昭帝的手臂,“爹,您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太多人说儿子跟您很是相似,难不成儿子还不知道您?爹您想借此好生的打磨儿子,儿子自然是明白您的用意,自小到大,但凡儿子应承的事情,儿子那样没做到?只是儿子想着凡事不要太过高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事低调,处变不惊才是道理。儿子前些时日做的准备可不是闹着玩的。爹,您也知道,有些时候,因为在明面上反而不好出手,但是藏在暗处就不同了,看的不一样,听得也不同,自然对事情的了解也就更深刻些,儿子可不想将来做个昏庸的君主,将来到了地底之下,无颜面见爹和祖宗们。”

    昭帝脸色总算好了些,五位皇子中,他自然是看重和偏爱太子的,不仅仅因为太子是嫡子,是他与叶皇后唯一的孩子,也因为太子不论外貌还是脾性太过肖似自己。昭帝一心要做有道之君,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太子机灵聪慧,昭帝亲手教导,自然是希望太子能继承自己宏伟的愿望,开启如同文景之治、贞观之治的繁华盛世,万古流芳。

    昭帝很是受用太子的亲热与讨好,点了点太子的额头,似乎是随意闲聊般,“前几日又闹脾气了,因为济宁侯府和陆府的婚事?”

    太子脸上爬上一抹羞惭和恼怒,双手抱胸,哼哼道,“爹,您是哪天不刺一刺儿子,心里头不舒服是吧,要是哪天真把儿子惹火了,儿子就跟娘告状去,教你总是欺负我。”

    昭帝根本不在意太子的幼稚行为,颇为不屑道,“你要是有胆量你就去,我可不怕你威胁。”说着拍了拍太子的头,带着明显的嘲笑,“李玄晖,你别忘了你今年多大了,可不是三岁小孩纸,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更要注意自个儿身份才是。”

    好吧,太子是个孝顺孩子,所以很多事情虽然不认同昭帝的行为,但行动上还是会主动的去刻意隐瞒,好叫不让叶皇后伤心难过。正因为如此,所以昭帝根本不怕太子的威胁,因为昭帝也很清楚,太子是决计不会让叶皇后受一点点伤害,更不会允许伤害来自于自己。

    太子被昭帝这番无奈作态气得心口疼,偏偏他又毫无法子,只能在旁边气得直跳脚。

    宫门落钥后不久,平王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前,守门的禁卫军瞧着徽记,并未照例盘问,早在宫门处等着的内侍同时上了马车,然后消失在黑夜中重重宫墙中。

    自诩见多识广的朱正奎被内侍领着从顺天府后院后门上了马车,心里头便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一介商人之身,面见当朝天子那可是无上之荣耀,虽说是受人之托,也难免让人激动难安。一路上朱正奎给自己平复心情,途中马车停在了某一处宅院时,朱正奎还来不及问同坐马车内内侍缘由,随后上马车的人倒是差点儿把他的魂儿给吓跑了一半,那上来的人正是有着京师第一煞神之称的平王。朱正奎倒是躲在人群中远远见过平王几回,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形貌,但老远就能感觉到平王身上那股肃杀孤寒的气势。

    好在朱正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上没有落出异样的神色来,虽是在马车上,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了,平王本事寡言之人,朱正奎自个儿暗中在盘算了好几回之后,到底没有开口攀结交情,规规矩矩的沉默坐着。

    进了宫门,马车驾驶在某一处停下,朱正奎跟在平王和内侍身后,走过甬道,上下复道,再走直道,如此几回之后,在一处宫室处停下,按规矩低着头的朱正奎自然是不知道此处是在哪里,在内侍的示意下,朱正奎恭顺的等待通传,眼角的余光扫到平王是直接进入了殿内,心底里咂摸,平王果然是备受圣驾恩宠,虽然朱正奎是第一次进宫,在顺天府和进宫的路上,内侍可是讲了不少面圣的规矩,平王可是未经通传便能进殿,那不是一般的荣宠啊。

    平王将朱正奎的生平资料剪短的汇报后,昭帝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四皇兄,你怎么看待朱正奎此人?”

    “聪明,圆滑,果敢,胆子还挺大。”

    昭帝点点头,“看来四皇兄对此人评价还挺高,若是他此次带来的消息属实,那此人就用一用吧。”

    平王点了点头,然后昭帝示意荣德,荣德便让小内侍去通传。

    朱正奎行礼问安后,昭帝打量了一番朱正奎,朱正奎的外貌倒是合了昭帝的眼,于是昭帝并让朱正奎通报,圣驾面前,朱正奎强制压制心里的激动和惶恐,将他在西南各州县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全部禀报,“……草民虽是汉人,自来是看不上那些夷人之流,草民去西南也走过好几次,每次见到那些汉人无故欺凌那些苗夷人,甚至把苗夷人不当做人,当做商品、牲畜之类,草民倒是能理解那些苗夷人为何时不时要闹一场,毕竟那些苗夷人也不过是想好生的活着而已,毕竟那些苗夷人也是陛下的臣民。只是这一次苗夷之乱,绝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草民也是偷听了几耳朵,应该是贵州承宣布政使司两位左右布政使大人和苗夷各部落土司暗中勾结,私下开采金矿,并各自分赃,此事被都指挥使司察觉,都指挥使夏远并不是与苗夷作战中负伤而亡,而是被人暗害。草民手中有夏指挥使临终前的亲笔手书,以及分赃账册,此次进宫的急,草民来不及做周全准备,账册被草民秘密隐藏,草民只带了夏指挥使的手书的抄写件,还请陛下呈阅。”

    朱正奎说完后争得昭帝的同意后才脱下靴子,朝靴筒掏了好几下,靴子底便跟靴身分开了,只见靴筒和靴底分离成两部分,朱正奎按了一下靴底脚掌出,比正常靴底要厚出一倍的底子又分成了两部分,中间是空的,里面放着薄薄的纸张。朱正奎这才恭恭敬敬的将手书递给内侍。

    太子有些好奇,指了指朱正奎的靴子,“你这靴子还挺有意思的,孤可从未见过可以如此藏信。”

    “回禀殿下,不过小小雕虫小技,倒是让殿下见笑了,草民常年奔波在外,做生意中难免会有些机密,总得要多加准备才是。”

    太子瞧了瞧昭帝手中的手书,兴致勃勃的问到,“孤看你这纸张比平常的纸张要轻薄许多,此纸张名称?”

    “回禀殿下,此纸张并未有名字,市场上亦未有售卖,此纸张乃是草民家中专门为写密信所制作,因制作成本相较于市面上其他品种纸张太过高昂,又不适宜作书画裱装,故此只在私下所用。”朱正奎敏锐的感觉到了太子的感兴趣,便仔细解释了其中的诀窍,“寻常造纸,多是以竹木、草类植物为主,此纸是以丝绸并上好的宣纸、澄心堂纸为原料,以一定的比例配比,制浆便要做上三次,反复舂臼,其纸料要细滑如丝,才可荡料入帘,之后覆帘压纸,透火焙干后成纸,殿下您若是喜欢,草民家中还有些,草民便上贡些给殿下。”

    太子性子有些节俭,听得朱正奎讲完此造纸之法后,思索了一番,若是大肆推广此造纸术,太过劳民伤财,于是,太子便止住了念头,但是又仔细想了想,此纸未必不能推广,“你行商,此纸在市面上可有销路?”

    朱正奎仔细想了想,遥遥头,“此纸虽然轻薄如丝,纸性坚韧,润墨性不行,时日一长便能老化变色,故不能书画也不能做画心,故并无多大销路。”

    太子这才死心了,点了点头,便道,“如此,那便算了。”

    昭帝本想匆匆扫视一番,可看了开头,心中便是一惊,越往后看,心中越是发寒,夏远信中倒是没有什么华丽辞藻,文笔平淡朴实,可就在平淡的语言中所写的内容倒是让人看得后背发凉。自登基以来,昭帝自诩兢兢业业、勤恳辛劳,自诩还算是贤明有为之军,可这信中的内容彻底打破了他对自己的评价,发现自己不过就是眼瞎耳聋的无能君主。

    了解的人都知道,越是在震怒之下,昭帝是越发的平静,这份平静让平王心中隐隐不安起来,看来西南的境况比想象中还要槽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