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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庙堂克敌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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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

    春秋时期的战争,多是贵族利益团体,为了一己私利,悍然发动的战争,儒家认为‘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代,没有哪一场战争是正义的,所以亚圣孟子,才在《孟子.尽心下》中说道;‘春秋无义战’。

    大争之世,凡有血性必有争心。诸侯之间为了自己的私利,争霸,攫取土地,频频挑起战端,战争已经成了一种不可避免的大趋势。

    和平既然难以实现,生存下去,成了关键。所以列国都在以一种积极的姿态对待战争,重视战争,学习战争。

    魏文侯时代,吴起在魏国的军事改革,‘魏武卒’横空出世,使得处在四战之地的魏国,迅速崛起。成为一方霸主。

    吴王阖闾重用孙武,孙武率领吴国军队大败当时面积世界第一的楚国,占领楚国都城郢城,几乎将楚国灭亡。孙武所编写的《孙子兵法》也被推崇为‘兵家圣典’成了那个时代的畅销刊物。

    鉴于战争的毁灭性,残酷性,是人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是国家在兴旺还是覆灭之间的选择,所以每次发动战争之前,列国都会做出充分的谋划,再到庙堂之上祭拜先祖,祈求得到上天和先人的庇佑,获得战争的胜利。

    今日的秦国庙堂之上,正在紧张的谋划之中。

    看着张仪一步一步的走出大殿,秦武王嬴荡的心里,突然感觉怪怪的,心想‘按照张仪的脾气秉性,今天在这大殿之上,群臣对他如此羞辱,他居然一言不发,反倒为了秦国愿意舍生前往魏国,真是搞不懂他想干什么。喊他回来再问问?算了,还是让他走吧,我还等着去周天子的都城看看来’。

    秦武王嬴荡原本打算和先王秦惠文王时代一样,高车驷马将张仪送出咸阳,送出函谷关,今日一看,群臣没有一个愿意去送的,自己总不能因为张仪一人得罪满朝文武,所以也只是聊聊宽慰了张仪几句。

    张仪也就识趣的离开了秦国的朝堂大殿。

    “诸位爱卿,对于兵出函谷,伐韩灭周,诸位觉得可行还是不可行”,秦武王嬴荡在大殿之上说道。

    “启禀我王,臣以为可行,但又不可行。”樗里疾出的朝班,刚才因为挑头骂张仪的缘故,一直高度警觉,防止张仪的反扑报复,没成想,人家张仪居然没有接招,反倒领了份差事走了,

    这酝酿好的感情,正愁着无处发泄,正好秦武王嬴荡开始问话,自己赶紧出来,说几句,要不然,大脑充血太久,晕倒在庙堂之上,传扬出去,还以为被张仪吓得,岂不是毁了名声。

    “奥!你这可行又不可行是何道理啊?”,秦武王嬴荡被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搞的不知所措,赶忙开始询问。众位朝臣也在嘀咕,刚走了个张仪,又来个樗里疾,就喜欢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有啥事直说不就完了,还可行又不可行的。

    只见樗里疾不慌不忙的站出来,说道:

    “大王,微臣当年受张仪的诬陷,被迫逃离秦国,游历东方诸国,深深地感觉到东方诸国的百姓和我秦国百姓的天壤之别。”

    “有何区别?快快说来,让大家一起听听”,秦武王嬴荡急切的催促着,他是十分讨厌这种说话方式的,叽哩哇啦半天,一句正事没有,还不如直接痛快的说重点。

    樗里疾一看秦武王嬴荡着急了,心想‘你急有什么用啊,饭不得一口一口的吃啊,话不得一句一句的说啊,我又不是张仪,我哪里知道,你想听什么,你乐意听什么,小兔崽子,居然还督促起我来了,’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但也不敢发作,所以继续说道:

    “诺!对于东方诸国的人来说,‘安其居,乐其业’是他们的理想。只要能有一块足以养活一家人的土地,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茅草屋,他们就会心满意足的待在自己的土地上,哪里都不想去,老子曾说过‘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对于国家的政治和军事,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新旧贵族的职业罢了。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那些公子王孙,整日里只知道飞马走狗,打猎饮酒,不学无术,有几个人关心国家的事情。

    普通民众与国家的联系,只剩下,纳粮当兵。

    对于他们来说,至于将粮食交给齐王,还是魏王根本没有区别。

    至于在战场上立功,也没有奖赏,死了也没有抚恤。

    所以他们厌倦战争,相比较秦国而言,他们的国家还是周天子时期的分封诸侯,根本不能与秦国相提并论,国家在他们那里,只是一个空洞的称呼,并没有多少实质的东西。

    相反我们秦国,杀敌进爵,纳粮有功。所有青年听到战争都会高兴的奔走相告,妇女都会督促自己的丈夫,孩子参军。

    就算在战场上牺牲了,也能得到国家的一大笔抚恤,足以养大孩子。所以说我秦人‘闻战则喜,无战则悲’,东方诸国的百姓恰恰相反。

    老百姓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相吻合,老百姓的想法与朝堂之上的想法相一致。他们不畏惧死亡,就能冲锋陷阵,从而赢得战争。”到底还是上了岁数的缘故,刚才又骂了张仪,说了几句之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

    作为主战派的任鄙,一看樗里疾的话锋失去了气势,心想,‘若不赶紧接上,朝中若是再有大臣起来反对,估计樗里疾就会跟着转舵,到那时单凭自己想要扭转局势,可就难上加难了。’想到这里赶紧走出朝堂说道:

    “启禀我王!微臣以为,樗里疾所言甚是妥当,足下感同身受”。话虽然说的无比轻巧,可是已经震的朝堂之上的横梁嗡嗡作响。群臣赶紧用手捂住耳朵。

    任鄙!‘陆行不避猛虎,水行不让蛟龙’。

    当年秦惠文王乘船出行,任鄙随行侍卫,船行到河中心,突然一阵狂风大作,一只巨鼋突然起身,死死地咬住船头,将船往河里拖拽,吓得随行的嫔妃太监,哇哇大叫,哭天喊地。秦惠文王也是惊慌失措,狼狈不堪。

    任鄙一手扶起秦惠文王,让他在船尾坐下。随手拔出佩剑,大吼一声,犹如晴天霹雳,纵身一跃,下的水去。巨鼋正在安心撕咬船头,冷不丁的一声惊雷,吓了一跳,心中‘这是那里打雷啊?’抬头一看居然还有人下来,心里还不住的犯嘀咕,‘吆喝!别人都吓的屁滚尿流,你居然还敢拿把剑跳下来,得了!啥也别说了,先把你吃了吧。”巨鼋张嘴放开船头,直奔任鄙而来,别看这畜生在路上,动弹起来慢慢悠悠,这要是放到水里,可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巨鼋如同离弦之箭,直扑任鄙。任鄙面无惧色,白刃交于眼前,视死如生。

    一个是千年的巨鼋河中翻滚,一个是亘古未有的勇士舍命护主。这番打斗,自然没有花拳绣腿的假把式,也没有你来我往的口水战,有的或许只剩下彼此之间的以命相博。

    但见那巨鼋忽而腾空而起,如泰山压顶一般,砸将下来;忽而潜行无踪,顺势从水中将任鄙顶出水面。倒是那任鄙,面不改色,心不慌乱,手握宝剑,一击一击的刺向巨鼋。这巨鼋动作虽是花哨漂亮,让船上的人,看的惊心动魄。但是丝毫进不得任鄙身前半步,占不到半点便宜,几十回合下来,巨鼋早已是遍体鳞伤,任鄙却毫发无损,这巨鼋一看,不好!在这样下去,自己就算不死,也会被抓。

    想一想自己的夫人,当年被楚国人抓去,献给了郑灵公,接着就被大卸八块熬汤喝了,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走人啊!这千年的巨鼋也有了灵性,害怕自己就这样跑了,被任鄙背后击杀,所以卯足了劲头,使劲向任鄙扑来,任鄙一看,赶紧躲闪,巨鼋趁机入水,不见了踪影。

    秦国有这样的猛士,秦国看样子是待不下去了,巨鼋潜入水中,一边想一边游,不知游了多久,也不知想了多久,等到再次浮出水面时,只见得洋洋洒洒的月光铺满大河,浩浩荡荡之中水中月与天上月难分彼此,如同水天相连接。周遭的山川高大雄奇,丝毫不比泰山华山逊色,反倒是比其更加高大挺拔,直入云霄。山巅融化的冰雪,顺着山体的走向,呼啸而下,汇集到这条大河之中。山风强劲吹得河面波涛汹涌,卷起千层巨浪。巨鼋使劲往岸边看去,只有无数的水鸟在那里睡觉休息,不曾见得丝毫的渔人灯光。

    大河涛涛,浑然似海,一望之间难有边际。

    巨鼋心中窃喜,我已西行上千里,总算不用害怕秦国的武士追上来了。这地方也算不错,从此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巨鼋使劲的往岸边游去,游了好大时辰,才来到岸边,只见有一块石碑,上面是石鼓文写成,这巨鼋通宵人性,认得所写,上面写‘通天河!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单说任鄙自那日,救得秦惠文王的性命之后,秦惠文王对其恩宠有加,等到秦惠文王龙驭宾天。秦武王嬴荡登基。秦武王嬴荡身高体壮,自来喜欢跟勇士们角力,登基以后,对于任鄙这样的壮士自然是喜爱有加,人总是如此,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西陲大国的诸侯王,依旧不能免俗,自然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以前楚灵王喜欢腰肢纤细的读书人,所以朝中的士大夫,为了不失去恩宠,纷纷选择节食,一天只吃一顿饭,来控制自己的腰身。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要先屏住呼吸,将腰带使劲扎好。这个镜头类似于周星驰版的《鹿鼎记》中,自己作为老鸨子的妈妈,虽然年岁已大,仍然选择束腰一样。

    那还是女人,这些士大夫,可都是虎背熊腰的男人。把腰束好以后,也就只能扶着墙站起来了,没过多久这文武百官也就面色黑黄,不成人形了。

    秦武王嬴荡的爱好太过特殊,所以满朝文武之中,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投其所好,动动嘴,表表忠心是一回事,真正让你举个大鼎,这还是闹着玩的事情吗?

    能不能举起来都是一回事,我估计大家也是尝试过的,只是技术难度太高,才没有普及开来。

    任鄙就不一样了,先天素质好,再加上格外受到秦武王嬴荡的恩宠,所以早就卯足了劲,准备在自己主子面前显摆显摆。一来可以表忠心,二来,也是要让满朝文武知道,自己是靠能力说话的。

    秦武王嬴荡一听这话,感觉有点意思,赶紧问道:

    “任鄙,你这感同身受是什么意思”。

    “启禀大王,微臣当年未入秦国之前,在魏国安邑的码头之上,替人搬运货物为生,期间收入微薄,但是掌管漕运的官府,却是一刻不停的盘剥,有一次,我身上只剩下一个铜板,家里老母亲已经卧床多日,我原本打算,用这一个铜板,为老母亲买些治病的草药,没成想那些掌管漕运的人,毫无人性,

    我是不停的祈求他们,跟他们说明情况,我都给他们跪下了,可是他们居然置之不理。还命人把我绑了起来,准备扒光我的衣服羞辱我。”说道这里任鄙先前的泪水化作了愤怒。

    “微臣怒不可遏,杀死了巡河的官吏,背着老母,连夜渡河来到秦国,幸得秦惠文王的收留苟活于世。大王喜爱任鄙,任鄙一介武夫,居然能够高居庙堂之上。大王若是决定伐韩.灭周,

    我任鄙愿意冲锋陷阵,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最后这几句话,任鄙出自丹田,自然是十足的力道在里面,震得朝堂之上的帷幔四处飘摇,就连坐在大殿之上的秦武王嬴荡也觉得耳朵之中,嗡嗡作响。

    朝堂之上,一下子群情激愤,任鄙言语虽然没有张仪那样华丽,铺排。但是所说的句句都是自己的亲身感受,真实的事情往往是最能感动人的,大家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发动的战争,是那样的高大,理由是那样的充分。一点都不觉得是在侵略,反倒觉得是他们来拯救东方的百姓。

    秦武王嬴荡一看大殿之上的气氛,居然被这个壮汉给调动起来了,自己也是觉得,有必要进军中原,来拯救那些受苦的黎民百姓,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发现樗里疾已经站出来了。

    刚才休息了一会儿,樗里疾渐渐的恢复了体力,这战争不能等同儿戏啊。主战就是爱国,和谈就是卖国的理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世人都觉得如此,自然也就约定俗成了。但是樗里疾老城谋国,自然懂得,天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那里有没有弊病的道理。

    这或许也能说明一件事情,当我们认为自己占到大便宜的时候,或许一个大坑正在前面等着我们。

    只见樗里疾缓步走出朝班,躬身行礼,说道:

    “启禀我王,天地之间,福祸相依,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今日朝堂之上,我们只看到了可以出兵的利处,有没有顾虑到出兵的害处?”

    经樗里疾如此一问,大殿之中,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是啊!这厉害关系还是要考虑的。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出兵的责任谁来担负。既然自己没有成熟的对策,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人家怎么说吧。

    就连一心想要到周天子的都城洛阳去一日游的秦武王嬴荡,一下子也无法可说了,自己心里盘算‘刚才张仪说过的话,好像也有道理,怎么自己没当回事,现在听听樗里疾是怎么说的,自己身为一方诸侯,总不能朝令夕改啊!到底打还是不打,听听再做决断吧’秦武王心里这样想着,自然开口的时候,嘴上加了小心,只见秦武王嬴荡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的开口说道:

    “今日朝会之上,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可藏藏掖掖,到底是否出兵中原,关乎我大秦帝国万世基业,同时也与在场的诸位休戚与共!”秦武王嬴荡站起声来,双目注视着大殿之内的每一个人,眼光犀利,仿佛要洞穿一切。

    整个大殿一下被一种凝重的氛围所左右,人人再不敢交头接耳,噤如寒蝉,面面相觑。

    秦武王嬴荡看见大家都不说话,心想刚才你们骂张仪的那股子劲头去哪里了。现在让你们考虑正事了,一个个的如同秋天里的知了一样,默不作声。一看樗里疾还在那里站着,估计还没说完。秦武王嬴荡赶紧问道:

    “樗里疾,你还有何话讲,不妨一并说出来,拿个对策,也好让群臣一起议一议!”

    “启禀我王,任鄙将军所言不差,老夫也是深有体会。记得当年孔子路过泰山的时候,见到有位妇人,坐在路边哭泣,孔子就派自己的弟子前往询问,弟子询问之后,回来告诉孔子说,这位妇人的公公被老虎吃了,自己的丈夫也被老虎吃了,前些天自己的孩子也被老虎吃了,孔子不解,自己赶紧上前询问妇人为什么不搬家啊?妇人告诉孔子这里没有官府的苛捐杂税,没有官府的压榨,孔子感慨道‘苛政猛如虎’。

    如果单就此一点而言,我大秦军足已剿灭东方诸国。但是此次出征,非同小可。

    兵少不足以成事,伐韩.灭周不下数十万大军,十万大军远征,就需要动用战车千辆,辎重车万辆,我们的粮食又远在巴蜀.汉中,自巴蜀.汉中将军粮运送到前线,期间消耗巨大,如果需要送到前线的粮食是十万石,那么从巴蜀.汉中我们需要起运四十万石,才能满足沿途的消耗,保证十万石的数目。

    为了防止东方六国的再次‘合纵’,破坏我们的灭周计划,期间尚需花费无数金银,来往打点各国使节。

    再加车辆铠甲的维修,兵器的损耗,人员的安抚,战备物资的准备,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数十万大军远离秦国,就需要速战速决。如果陷入旷日持久的攻坚战,军队锐气就会消散,士兵感到疲惫不堪,长此以往国家的财政就会出现问题,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宜阳八里之城,带甲十万,韩国千里之地,数十万精兵悍将,宜阳不可能会在旦夕之间拿下。

    如果魏国,赵国趁着我们军队疲惫,锐气尽失,军力耗尽,财政枯竭的时候来攻打我们,我们将如何应对?微臣思量,伐韩.灭周尚需等待时机”。

    樗里疾说完站在朝堂之中,微闭双眼,这治国理政的宰相不是谁都能当的,所有的人还在眼红自己的位子,其实自己早已疲惫不堪。

    俗话说‘家有百口,主事一人’这偌大的秦国朝堂,除了自己这个右丞相和甘茂这个左丞相,其他人也就搭把手罢了。樗里疾心里想着,‘对了,方才一直骂张仪,现在只顾着自己说话了,怎么没有听见甘茂说话啊?’。心里想着,赶紧往甘茂这边瞟了一眼。

    只见甘茂正在整理衣襟准备上奏,樗里疾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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