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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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棉花价格的下落让村下的人过得不大太平。有的人家从头到尾的棉花没有卖出去，本来以为可以获得一个丰收年的，筹备着各种美好的心事。譬如做一间亮堂的厨房，将门里门外装饰一新，再或买一辆柳洲五菱的小汽车，出门方便，种地也方便。这当是种田大户的想望啊。最近两年汽车下乡真是好处多多，五万多块钱一辆的五菱小汽车，还补贴一万多，总共不过三万多。比豪华摩托车贵不了多少钱，却比豪华摩托车实用很多了。
总之诸如此类的美好梦想都将变为现实，每天去田间的那种心情真是雀跃而飞扬啊。以至想起了人生最美好的时节与童年，让心也回到种及至的欢快与高尚中。这一切的转变都得以今年的棉花价格好啊，比往年都高出了一倍，虽然天公不作美减了些产，再则日常用品与农资价格也日益上涨。穿衣吃饭不见得比往年便宜，但有棉花价格上涨的支撑，这突来的幸福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让村下老农感受到了。
没料当这一切还在梦想中时，棉花价格陡跌了一斤两块。真是让人措手不及，这些潜藏着各种欲望与梦想的人如何是好呢？他们由着梦想与欲望的羁绊而失手了，棉花没来得及卖掉。本来家里的女主人是想早日卖掉的，可家里的男主人可能雄心更大些，就不主张卖。他们心中各自揣着不同的梦想，渐与棉花高价行将而去。由此，当他们如梦初醒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会怎样呢？
女的说：“就是你不要卖的？看，一斤去了两块，一万斤去了两万块，今年的收成算是打漂漂了。”边说边骂着男人。这是情形比较好的。女人还在冬天的阳光下切着盐萝卜片，没办法，棉花价格跌得很，苦日子还未熬上头，明年春上日子亦不好过的。这冬里的年猪或许不宰了，或许只能与人家一起宰一头了。切点萝卜丝片盐好晒干放进坛里去。来年艰难时拿出来吃。小菜鲢鱼，肉都成了奢侈品，青黄不接的时节更不会有的吃。这盐萝卜丁拌酱可打发些日子吧。
有些情形不好的，就关起门来打架。男的说女的没有卖得，女的说男的没有卖得。两人吵着吵着就拿出多年前的结婚证要去离婚？村下的阳光仍旧高朗，这一段时日的天气特别好，采摘起来的棉花也贼白净柔软。太阳一出便温暖如春天，树条儿虽是枯黄了，却予人春绿一样的感觉。更有鸟儿平静温驯的打那人家的屋角飞过。鸣起几声雀跃雀跃的，真是对这农家情形的特大讽刺呢。
这个祥和的冬村下，你们两不得过吵什么呢？菜地的白萝卜还是有的，家里柜子里粗布衣服还是有的，小日子过的还算和睦吵什么离婚呢？
鸟儿是在那屋角给这家的男人女人劝架么？
其实小两口也没想着离婚，只是心中憋气难受。这好端端的日子照说还可以好端些的。无奈被陡跌的棉价一瓢打泼了。哪里还有祥和平静的日子过呢？原先看着那柔软而洁白的棉花就极喜欢的，现在看见了都害怕。因为她惹得两口子总是吵架。不看见还好，一看见就免不了吵一架。菜饭不香，瞌睡不香，都死沉沉的，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若是棉花价格还继续跌下去的话，保不准小两口真会离婚。
更有的人家本来家底就薄，家运也极为的不幸。一个妇人弄了头个男人，生了一儿一女，那男人却于三十岁那年患肝病死去了。于是那家男人的堂叔辈的弟兄来得这户人家抵门。为着那同姓同门的侄儿们能有个好的家与前程。无奈过来才不到两年，就遇见了今年这年景。本以为日子会突然拨开乌云见青天的。两口子在田间望着那老没炸开的棉花充满了梦想。因为他们田地里的棉花撒了太多肥料有些反青了，总是比人家田地里的炸得慢些。想来收成是要打折扣了，可好今年棉价好，往年卖得三块多的今年可卖得六七块。真是死去的堂哥显灵，让他与这个堂嫂子的日子火热的过下去。
由着这个火热的冲击，男子对未来似乎把握得很准很死，满以为他心中有多向往美好富足的生活，这棉价就会多向高价处去。由此他被自己坚定的生活信念与热忱而羁绊感染了。以至棉价跌了两块他还未醒悟过来。
于是便有嫂子夫人每日的埋怨与诅咒。一个死掉了的害她，一个未死掉的也害她，她今生今世是死在这个家里了，好好的钱不要，硬要等它跑掉。天亮了也骂，天黑了也咒的，终于将男人从美梦中诅咒醒了。面对极为残酷的现实，男人再也受不了了，或因内心的歉疚与难过，一时想不开吞农药死了。这是最为凄惨的了。
嫂子夫人也如从恶梦中惊醒，抱着男人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只是那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这妇人的一生一世都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凄惨中过去。
鸟儿尖锐的往她屋角飞去，阳光灰暗隐藏在屋角后的树林下。这陈旧古老的村下似乎永远也抹不掉悲惨的气氛。夜来的宁静与温馨已告别了这村上村下的人间。人们恍惚的沉寂的似回到了原始社会中。这样便可忘却这世间外的天地，及这天地下的悲惨事儿。
有家底比较殷实的农家，男人在家做着木匠，一年可打上十八九套家具，卖给村下结婚出嫁的男娃女孩。一年赚个一二万块钱，还有刚结婚不久的儿子带着而媳妇一起到市里做点生意，他们能支助点当然更好。新来的媳妇生了个新孙子放在家里给他们看养着。这情形看去有些紧的，他们也是非常需要钱的。年轻的婆婆没夜没日的摘着棉花，指望在家的男人把棉卖个好价钱。碰见一个特别不讲信用的棉花贩子，将他的棉花用袋子装好了却没能运走。因为车在半路上被头脑比较机灵的拦住将之他的棉装上去了。由此这男人家的棉就隔在了家里，亦被高价抛弃了。
原男人只是着魔似的在家打家具，也是想多打得套把两套，多赚个四五百块钱。没想这棉花一下子跌了两块，七八千斤棉花倒少去了一万多块，今年一年的家具都算白打了。而这家的女人天生是个死心肠的勤劳人。为着这少去的一万多块，急得是不吃不喝好几天，心伤的不能言说。几个日子下去，人再见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快活年轻的婆婆了。而是个呆滞受了重创的农家妇人。
为此她跑到那个棉花贩子家去闹过吵过，不仅没有得到自己损失，更没得到别人的同情。人家一说，鬼叫你跟那个姓杨的棉花贩子打交代地？他就是条变色龙，这村下哪个不知道，你男人在家打家具是打迂破了，不记得卖棉，活该。
妇人听着这般的言论，自觉得自家的疏忽，自家男人的本分老实，想骂还不忍下心，想哭又怕男人难受。于是只有自个儿在那亮堂的家具前檫来檫去，在自己房间每个角落收拾来收拾去，沉闷忧伤的饭也不记得吃，或许是吃也吃不下。她男人知道她是急得如此的，由此常过去宽慰她。只是无论怎样的宽慰她都放不开，终于一天病倒了。
农家里一两万块容易吗？她本可得的，突然就没有了，还不说本还有另一个棉花贩子要买她的，是她男人太守信用才将棉花留给先一个贩子，没想那个该刀杀的棉贩子戏弄了他们。
女人每想到此，心里就淤积，终于淤积成病了。少不了儿子媳妇都从市里回来，给她带到医院，打了好些日子的针，终于于一个清朗的冬天回家来。因为菜园里的白菜萝卜都要收拾入坛，家里的男人还有打家具，也好赚个过年钱。一切的一切仍在继续，她作为一个农家主妇，一天也不能缺欠。但自从就养成了一幅深仇苦恨的像，对着每个生意人都极尽反感。
所以诸多种种，千姿百态的。农家里因为棉价的涨跌真是不大太平。所以老农就说国家真没把老百姓当人看。要就慢慢涨，要就涨了就不跌，平稳点过日子多实在。想来这个国家并不是个让老百姓过太平日子的国家，她的国民其实都很脆弱，经不住如此折腾的。
多年前，还是我在天鹅洲上办米厂的时候，天鹅村三队就有个姓周的老头死在棉花上。他一直是村上的种田大户，有棉花之王的美称。因为他家每年种了几十亩地的棉，每年棉花都要卖几万块。无论从价格还质量都是上乘的。唯有某年的棉花不仅虫灾，还不走俏，他家的田亩又多，收起来的棉花象卖丑狗屎。本来就亏了，当还指望卖给好价钱的，放在家里贩子收他不肯卖，自己赶着板车拉到采购站去卖。没想采购站的价比在家收的还要低。走在回家路上，那头温驯的老水牛也情绪低沉，让村上的阳光也极尽明媚而温暖，撒在路两侧的绿树青草上，田野里仍旧白云朵朵，极尽丰收的气息。
田间有人得知他卖棉归来，无不在田间高声的问：“周爹，棉卖的怎样？”人不知周爹的棉少卖了四千块，被采购站杀黑死了。人还以为周爹的棉价卖得高，直开玩笑周爹是全村最能干的能人啊。种的地多，长的棉花好，卖的价也高。但周爹只是不做声赶着板车同他家的那头老水牛直往家去。
素日这个周爹就有些我行我素的，对人家的话要搭不理的，这次乡亲们谁也没在意。还在田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呢。无非是真诚的赞叹与肯定。的确，这么多年来，周爹的田地在村上种的是最多最好的。别看他露筋骨的一个人看去没有三两力，干起活来可是没有日夜，年轻人都拼不赢的。
但周爹却不这么想，那不是卖了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口气的问题。他种了这一辈子田还真咽不下这口气。政府似乎也缺乏温情，就他这样的种田模范的棉花还愁销售，要是搁在往日还不知要发几张奖状呢。加以乡亲们似乎嘲讽的口气，使他越想越痛苦，以至一时绝望了。就喝下了一瓶子的敌敌威。
太阳下山去，那头老水牛也有些忧伤的在那屋山头只哀号的：哞哞，哞哞。似哀鸣逝去的童年少年及过去了的美好时光，那时它还是头健美年轻的水牛，全村里最壮实最能干，，
乡亲收工回家路过他屋子闻到很大一股药味儿。便问他老伴：“周婆，你家菜园有人在打药水吗？”
“没有啊，”周婆还在门前用簸箕在簸黄豆。她在屋山头的荒地上种了块黄豆，长的可好。这周爹周婆从来就是勤俭节约的，屋前屋后满荒地里没有一片荒着。老两口除了放牛就是干活，从来没有一刻一秒停歇，同时他们又是巧干的，田间的收入一直比别人家的好。就是他的两个儿子也接了他的代，田地种得多也种得好，两弟兄在三队那堤上合砌了一栋楼房，算是队里最气派的。乡亲们都说种田的能活到象周爹这份上就很不错了。可周爹自己似乎从不这样认为，素日他总是比旁人严肃的多，黝黑的脸上似乎从来不见一丝笑容，但他的目光却是敏锐的，透着现代农人的智慧与光芒。这一说都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
人家说：“周婆，你去你屋子里看看，别是来了药水鬼了，这么大一口气味。”
周婆说：“我屋子里有周爹这个药水鬼吧，他正在屋子里洗澡呢，刚卖棉回来。”
人家一听是周爹在屋子里洗澡也不觉奇怪了。
周爹卖棉回来把牛牵到屋山头的潭里喝水了，然后就系在屋山头的那颗树阴下，回屋子去洗澡了。
没料他儿子来牵牛去田里拉东西，在牛屋里找阁头怎么也找不着，就跑进屋里找周爹。才发现周爹已经吞药自尽了，洗的干净，穿得齐整，躺在床上很安详。
村上的人听说周爹死了，没有一个相信的。可的的确确周爹死了。人们才从恍惚中醒来，无不叹息的。都不知他死前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他与一般农人比起来还是强很多的，棉价不好又不靠他一人。真是性格太强或遇见鬼了。
村上的人议论纷纷的也不知道其中真实原因。大家一致以为他若是因为棉花价格卖低了而去的呢？那就是他个性太强了，不值得痛惜。因为若是天下老百姓都象他那样个性强，遇见那等年成岂不是都要死光了？
最近棉花价格的下落让村下的人过得不大太平。有的人家从头到尾的棉花没有卖出去，本来以为可以获得一个丰收年的，筹备着各种美好的心事。譬如做一间亮堂的厨房，将门里门外装饰一新，再或买一辆柳洲五菱的小汽车，出门方便，种地也方便。这当是种田大户的想望啊。最近两年汽车下乡真是好处多多，五万多块钱一辆的五菱小汽车，还补贴一万多，总共不过三万多。比豪华摩托车贵不了多少钱，却比豪华摩托车实用很多了。
总之诸如此类的美好梦想都将变为现实，每天去田间的那种心情真是雀跃而飞扬啊。以至想起了人生最美好的时节与童年，让心也回到种及至的欢快与高尚中。这一切的转变都得以今年的棉花价格好啊，比往年都高出了一倍，虽然天公不作美减了些产，再则日常用品与农资价格也日益上涨。穿衣吃饭不见得比往年便宜，但有棉花价格上涨的支撑，这突来的幸福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让村下老农感受到了。
没料当这一切还在梦想中时，棉花价格陡跌了一斤两块。真是让人措手不及，这些潜藏着各种欲望与梦想的人如何是好呢？他们由着梦想与欲望的羁绊而失手了，棉花没来得及卖掉。本来家里的女主人是想早日卖掉的，可家里的男主人可能雄心更大些，就不主张卖。他们心中各自揣着不同的梦想，渐与棉花高价行将而去。由此，当他们如梦初醒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会怎样呢？
女的说：“就是你不要卖的？看，一斤去了两块，一万斤去了两万块，今年的收成算是打漂漂了。”边说边骂着男人。这是情形比较好的。女人还在冬天的阳光下切着盐萝卜片，没办法，棉花价格跌得很，苦日子还未熬上头，明年春上日子亦不好过的。这冬里的年猪或许不宰了，或许只能与人家一起宰一头了。切点萝卜丝片盐好晒干放进坛里去。来年艰难时拿出来吃。小菜鲢鱼，肉都成了奢侈品，青黄不接的时节更不会有的吃。这盐萝卜丁拌酱可打发些日子吧。
有些情形不好的，就关起门来打架。男的说女的没有卖得，女的说男的没有卖得。两人吵着吵着就拿出多年前的结婚证要去离婚？村下的阳光仍旧高朗，这一段时日的天气特别好，采摘起来的棉花也贼白净柔软。太阳一出便温暖如春天，树条儿虽是枯黄了，却予人春绿一样的感觉。更有鸟儿平静温驯的打那人家的屋角飞过。鸣起几声雀跃雀跃的，真是对这农家情形的特大讽刺呢。
这个祥和的冬村下，你们两不得过吵什么呢？菜地的白萝卜还是有的，家里柜子里粗布衣服还是有的，小日子过的还算和睦吵什么离婚呢？
鸟儿是在那屋角给这家的男人女人劝架么？
其实小两口也没想着离婚，只是心中憋气难受。这好端端的日子照说还可以好端些的。无奈被陡跌的棉价一瓢打泼了。哪里还有祥和平静的日子过呢？原先看着那柔软而洁白的棉花就极喜欢的，现在看见了都害怕。因为她惹得两口子总是吵架。不看见还好，一看见就免不了吵一架。菜饭不香，瞌睡不香，都死沉沉的，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若是棉花价格还继续跌下去的话，保不准小两口真会离婚。
更有的人家本来家底就薄，家运也极为的不幸。一个妇人弄了头个男人，生了一儿一女，那男人却于三十岁那年患肝病死去了。于是那家男人的堂叔辈的弟兄来得这户人家抵门。为着那同姓同门的侄儿们能有个好的家与前程。无奈过来才不到两年，就遇见了今年这年景。本以为日子会突然拨开乌云见青天的。两口子在田间望着那老没炸开的棉花充满了梦想。因为他们田地里的棉花撒了太多肥料有些反青了，总是比人家田地里的炸得慢些。想来收成是要打折扣了，可好今年棉价好，往年卖得三块多的今年可卖得六七块。真是死去的堂哥显灵，让他与这个堂嫂子的日子火热的过下去。
由着这个火热的冲击，男子对未来似乎把握得很准很死，满以为他心中有多向往美好富足的生活，这棉价就会多向高价处去。由此他被自己坚定的生活信念与热忱而羁绊感染了。以至棉价跌了两块他还未醒悟过来。
于是便有嫂子夫人每日的埋怨与诅咒。一个死掉了的害她，一个未死掉的也害她，她今生今世是死在这个家里了，好好的钱不要，硬要等它跑掉。天亮了也骂，天黑了也咒的，终于将男人从美梦中诅咒醒了。面对极为残酷的现实，男人再也受不了了，或因内心的歉疚与难过，一时想不开吞农药死了。这是最为凄惨的了。
嫂子夫人也如从恶梦中惊醒，抱着男人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只是那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这妇人的一生一世都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凄惨中过去。
鸟儿尖锐的往她屋角飞去，阳光灰暗隐藏在屋角后的树林下。这陈旧古老的村下似乎永远也抹不掉悲惨的气氛。夜来的宁静与温馨已告别了这村上村下的人间。人们恍惚的沉寂的似回到了原始社会中。这样便可忘却这世间外的天地，及这天地下的悲惨事儿。
有家底比较殷实的农家，男人在家做着木匠，一年可打上十八九套家具，卖给村下结婚出嫁的男娃女孩。一年赚个一二万块钱，还有刚结婚不久的儿子带着而媳妇一起到市里做点生意，他们能支助点当然更好。新来的媳妇生了个新孙子放在家里给他们看养着。这情形看去有些紧的，他们也是非常需要钱的。年轻的婆婆没夜没日的摘着棉花，指望在家的男人把棉卖个好价钱。碰见一个特别不讲信用的棉花贩子，将他的棉花用袋子装好了却没能运走。因为车在半路上被头脑比较机灵的拦住将之他的棉装上去了。由此这男人家的棉就隔在了家里，亦被高价抛弃了。
原男人只是着魔似的在家打家具，也是想多打得套把两套，多赚个四五百块钱。没想这棉花一下子跌了两块，七八千斤棉花倒少去了一万多块，今年一年的家具都算白打了。而这家的女人天生是个死心肠的勤劳人。为着这少去的一万多块，急得是不吃不喝好几天，心伤的不能言说。几个日子下去，人再见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快活年轻的婆婆了。而是个呆滞受了重创的农家妇人。
为此她跑到那个棉花贩子家去闹过吵过，不仅没有得到自己损失，更没得到别人的同情。人家一说，鬼叫你跟那个姓杨的棉花贩子打交代地？他就是条变色龙，这村下哪个不知道，你男人在家打家具是打迂破了，不记得卖棉，活该。
妇人听着这般的言论，自觉得自家的疏忽，自家男人的本分老实，想骂还不忍下心，想哭又怕男人难受。于是只有自个儿在那亮堂的家具前檫来檫去，在自己房间每个角落收拾来收拾去，沉闷忧伤的饭也不记得吃，或许是吃也吃不下。她男人知道她是急得如此的，由此常过去宽慰她。只是无论怎样的宽慰她都放不开，终于一天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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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每想到此，心里就淤积，终于淤积成病了。少不了儿子媳妇都从市里回来，给她带到医院，打了好些日子的针，终于于一个清朗的冬天回家来。因为菜园里的白菜萝卜都要收拾入坛，家里的男人还有打家具，也好赚个过年钱。一切的一切仍在继续，她作为一个农家主妇，一天也不能缺欠。但自从就养成了一幅深仇苦恨的像，对着每个生意人都极尽反感。
所以诸多种种，千姿百态的。农家里因为棉价的涨跌真是不大太平。所以老农就说国家真没把老百姓当人看。要就慢慢涨，要就涨了就不跌，平稳点过日子多实在。想来这个国家并不是个让老百姓过太平日子的国家，她的国民其实都很脆弱，经不住如此折腾的。
多年前，还是我在天鹅洲上办米厂的时候，天鹅村三队就有个姓周的老头死在棉花上。他一直是村上的种田大户，有棉花之王的美称。因为他家每年种了几十亩地的棉，每年棉花都要卖几万块。无论从价格还质量都是上乘的。唯有某年的棉花不仅虫灾，还不走俏，他家的田亩又多，收起来的棉花象卖丑狗屎。本来就亏了，当还指望卖给好价钱的，放在家里贩子收他不肯卖，自己赶着板车拉到采购站去卖。没想采购站的价比在家收的还要低。走在回家路上，那头温驯的老水牛也情绪低沉，让村上的阳光也极尽明媚而温暖，撒在路两侧的绿树青草上，田野里仍旧白云朵朵，极尽丰收的气息。
田间有人得知他卖棉归来，无不在田间高声的问：“周爹，棉卖的怎样？”人不知周爹的棉少卖了四千块，被采购站杀黑死了。人还以为周爹的棉价卖得高，直开玩笑周爹是全村最能干的能人啊。种的地多，长的棉花好，卖的价也高。但周爹只是不做声赶着板车同他家的那头老水牛直往家去。
素日这个周爹就有些我行我素的，对人家的话要搭不理的，这次乡亲们谁也没在意。还在田地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呢。无非是真诚的赞叹与肯定。的确，这么多年来，周爹的田地在村上种的是最多最好的。别看他露筋骨的一个人看去没有三两力，干起活来可是没有日夜，年轻人都拼不赢的。
但周爹却不这么想，那不是卖了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口气的问题。他种了这一辈子田还真咽不下这口气。政府似乎也缺乏温情，就他这样的种田模范的棉花还愁销售，要是搁在往日还不知要发几张奖状呢。加以乡亲们似乎嘲讽的口气，使他越想越痛苦，以至一时绝望了。就喝下了一瓶子的敌敌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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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收工回家路过他屋子闻到很大一股药味儿。便问他老伴：“周婆，你家菜园有人在打药水吗？”
“没有啊，”周婆还在门前用簸箕在簸黄豆。她在屋山头的荒地上种了块黄豆，长的可好。这周爹周婆从来就是勤俭节约的，屋前屋后满荒地里没有一片荒着。老两口除了放牛就是干活，从来没有一刻一秒停歇，同时他们又是巧干的，田间的收入一直比别人家的好。就是他的两个儿子也接了他的代，田地种得多也种得好，两弟兄在三队那堤上合砌了一栋楼房，算是队里最气派的。乡亲们都说种田的能活到象周爹这份上就很不错了。可周爹自己似乎从不这样认为，素日他总是比旁人严肃的多，黝黑的脸上似乎从来不见一丝笑容，但他的目光却是敏锐的，透着现代农人的智慧与光芒。这一说都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
人家说：“周婆，你去你屋子里看看，别是来了药水鬼了，这么大一口气味。”
周婆说：“我屋子里有周爹这个药水鬼吧，他正在屋子里洗澡呢，刚卖棉回来。”
人家一听是周爹在屋子里洗澡也不觉奇怪了。
周爹卖棉回来把牛牵到屋山头的潭里喝水了，然后就系在屋山头的那颗树阴下，回屋子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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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的人听说周爹死了，没有一个相信的。可的的确确周爹死了。人们才从恍惚中醒来，无不叹息的。都不知他死前心里在想些什么？就他与一般农人比起来还是强很多的，棉价不好又不靠他一人。真是性格太强或遇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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