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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别苑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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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伯在东城的小院位置有那么点儿偏,却也并不算冷清。

    萧珞和薛沄来到小院门外敲了几下,来开门的余伯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带着浅浅的笑,没有多问,迎了两人进门,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摆上杯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而后便捧了自己的那一被靠在自己的摇椅上,眯着眼睛一下一下地轻轻摇晃起来。

    “……余伯?”

    摇椅上的老人家睁开眼睛朝忍不住开口的薛沄看过来:“两位小友在附近徘徊许多天了,今日来找我老头子……是有事要打听吧?”

    萧珞微微一笑:“老人家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余伯笑道:“来找我老头子打听事儿的不知有过多少人了,年轻的年老的,光明正大来的遮遮掩掩来的,什么样的老头子没见过?”

    “是么?”萧珞看着摇椅上放松不已的余伯,微微勾起嘴角:“那余伯您可能猜到,我们两人想要打听什么?”

    余伯哈哈一笑,捧在手里茶杯里的水都晃出来了一点儿:“老头子只是平时爱听故事爱打听些闲话,自己一个人没事儿也爱瞎琢磨着,小友难不成真当老头子我是什么百事通了?”

    萧珞笑了笑:“这么多人都来找余伯打听事,已经足以证明您多厉害了。更妙的是,您也说了有些‘遮遮掩掩’来打听的人,但这些人的事儿都没透出来过,足见……余伯您不只消息灵通,颇有见地,而且,口风也紧,值得信任。”

    “哈哈哈!你这小子!不管怎么着这话听得老头子心里舒坦。”余伯笑过后低头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水,眯着眼睛问:“你们想打听些什么事儿啊?老头子我若是知道,定不为难你们。”

    薛沄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而是瞟了瞟四周。

    余伯见了就明白过来,不甚在意地随口说道:“你们若是担心,自己布个结界什么的,只要不损了老头子院子里这些个东西,怎么折腾都随你们的意。若是想埋个阵盘什么的要动土的,也轻着点儿就是了。”

    萧珞笑了笑:“余伯见多识广。”

    余伯道:“来打听消息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避讳,老头子懂!不过老头子我修为一般,灵力不济,也没个什么掏出阵盘符箓的底蕴,就不献丑了,你们自己折腾吧!”

    萧珞与薛沄对视一眼,而后萧珞按下薛沄抬起的手,另一手举在胸前,灵力在指尖催动逸散而出,极快地掐了个诀,一层淡淡的光晕滑过小院上空,很快又消散无形,仿佛并没有出现过。可是在院中的几人却都知道,结界已成了。

    摇椅上的余伯捧着茶杯微垂着眼,眼睫微微一颤,却也没有更多的表示。

    萧珞凝成的这片结界虽然瞧不出来,不仔细分辨也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却是能真真切切得保证小院里的动静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只是这片结界十分脆弱,一旦有旁人靠近这里想要进入小院,结界会在被外人触到的一瞬间即刻消散。不过,这倒是也能利用一番,权当示警。

    结界一成,萧珞便收了手,看了薛沄一眼后伸手拿起石桌上余伯先前倒好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薛沄知道萧珞是将这件事情交给她,虽然心里忐忑紧张,却也不由得一松,有些感慨。

    从离开绵州来到陈州,一路慢慢查证当年与爹爹薛钰有关的事,萧珞多有帮助,但始终有意无意地让她成为主导的那个人,对于这份贴心,她分外感念。

    三年前父亲薛钰母亲李婧岚相继过世,她一人在家族之中突然而至的冷遇甚至压迫之中勉力挣扎,查明真相为爹娘讨回公道,成了她最重的执念,她一定要完成,一定想,亲手完成。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那么快厘清自己心里的执念,但萧珞发现了,并且……用他的方式,小心而又缓和地,包容着她的这份心情,没有让她因为自己无能为力不得其法而变得更加焦躁压抑。这些天来,虽然她很充分地认识到了过去这么多年一直被困绵州的自己的不足,但她也在萧珞的帮助和引导之下迅速成长着。

    薛沄看了看端起茶喝,似乎是在试探之后将主动权交给她的萧珞,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一旁微笑着面色不变的余伯:

    “余伯在茶楼说的故事,个个都让人很感兴趣。”

    余伯眯着眼睛笑:“嗯,这话说得也算实诚,小丫头喜欢老头子的故事,这几天老头子也能瞧得出来。不过……”余伯话音一转,仍旧半眯着眼睛笑着朝薛沄看过来:“小丫头你可不是个个都感兴趣,个个都想打听的吧?”

    薛沄抿唇一笑:“余伯慧眼。”

    余伯慢慢地摇着头,在摇椅上晃荡起来:“这不算慧眼,要是能……猜出来你们两个想打听的是什么,才叫慧眼呢!”

    “那……您能猜出来么?”

    “唔……”余伯垂着眼睛沉吟半晌:“两位小友是生面孔,以前没来或者不常来楼城,来了楼城之后又常在东城这片儿呆着,想打听的事儿,怕是跟东城的那片别苑有关吧?”

    薛沄忍了又忍才忍住差点儿下意识攥紧的拳头,而另一边萧珞却毫无异状,仍旧带着笑意一派爽朗坦荡地应着余伯的话:“您瞧,我们还是没有夸错,您老人家,确实一双慧眼,亮堂得很呢!”

    余伯笑着摆摆手,想了想道:“得了得了,老头子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了。其实想必你们俩也知道了,那东城别苑老头子还真是没有去过的,听到的也都是些旁人传出来的事儿,不一定做得了真,不过你们要是想听,那老头子我就说说。”

    萧珞没再说什么,让平复了一下回过神来的薛沄接了口。

    薛沄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盒子,放在石桌上后还拉开了一个小口。

    淡淡的清香从盒子的缝隙中飘出来,摇椅上的余伯吸了吸鼻子后,猛地坐起身来,也不顾捧着的茶杯茶水洒出来溅了自己一身,将桌面上的盒子拉过来,凑近了又闻了好几下。

    “好茶!”

    薛沄笑道:“听茶楼里的伙计提起过,余伯好茶,今日上门打扰,特地带上一点儿,聊表谢意。”

    余伯把盒子又小心地合好,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哈哈,惭愧惭愧,老头子也就好这么一口,既然两位小友有心,连灵药炒制的灵茶都舍得给我老头子一盒,老头子也没什么旁的本事,就与你们两个好生说道说道那点子消息好了。”

    “多谢余伯。”

    “哈……从哪里说起呢?”余伯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开口:“这东城别苑,是为各大门派和家族,每年来陈州的人落脚而建的。虽说都是九州大陆上的顶级势力,但四大家族与,巧州魔殿之外的另两大门派之间,泾渭分明得很。四大家族除了族人也有些投靠的小势力和门客,玄清门阴癸派这样的便是广收门徒,立足之根基并不相同,虽偶有摩擦,表面上也算得上相安无事了。”

    说到这里,余伯顿了顿,伸手又给自己添了杯热茶,喝了一口之后才重新靠回摇椅上,一下一下微微晃动起来,继续说道:“魔殿从不光明正大地派人来,阴癸派也不爱与旁人一起,会入住别苑也就只有玄清门的人,一贯不跟四大家族中人太多牵扯,来了住下没等几日,取了药材就走。所以在别苑呆得最久的,也正是传承最久关联也最深的冯薛李唐四大家族之人。冯家……最是势大,跟其他几家关系看着都不怎么融洽,要是说东城别苑那儿有点儿特别点儿的风声,估摸着也就是这些年来四大家族中人之间的摩擦了。不过他们毕竟只是来楼城收药,并不多呆,就算当时闹得凶,等各自离开之后这事儿啊,也就过去了。”

    先前说的这些,在九州大陆上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事情大家都算得上是心知肚明,即便不知道细节也能推测出一二,因而薛沄压下心中的焦急等着的,是余伯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头子来楼城定居,也不过短短二十余载,知道的事儿啊还是有限。这二十多年来每年东城的别苑都挺热闹,也确实有过些争端。嗯……应该是十八年前,在别苑里做些杂活养伤存灵石的两个散修不小心得罪了人,丢了性命,这两个有点儿修为身上还有几样法宝,因而闹得动静大了点儿不少人都瞧见别苑那边儿的动静,不过其后也是不了了之了,散修而已,没什么背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什么人惦记,不过是这楼城里的人偶尔想起来提上几句,唏嘘片刻。当年的事儿似乎是与冯家的人有什么瓜葛,老头子也是听人说起,当初李家的人想为那两个散修出头,至少救人一命,可惜了……”

    余伯摇着头,在摇椅上慢慢晃荡,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惋惜。

    十八年前,冯家,李家。

    虽然并不是她想探听的时间和人,薛沄还是暗暗记了下来。

    “再有点儿什么……就应该是……八年前了。”

    薛沄听到“八年前”这个时间点,不由得浑身一僵,绷紧了精神。

    “八年前,也有一个家族中人跟冯家生了嫌隙冲突,根由是当年别苑的一场刺杀。据说当时那行凶者欲刺杀的对象并非四大家族子弟,而是冯家的一个门客,只是这门客有些地位,冯家人不想放过,却似是被另一家的一人拦了一拦,那行凶的当晚还是从别苑逃走了,其后也不曾再出现。”

    薛沄攥紧拳头:“那拦了冯家的那个人是?”

    余伯沉吟片刻,似在回想:“嗯……听说是薛家的人,还是个修为不错的嫡系子弟。若只是旁支不起眼的,怕是冯家……”

    “即便冯家势大,一贯有些嚣张,但四大家族渊源颇深互为姻亲,这门客还真是好大的脸面,不只让那行刺的冒险跑到四大家族中人齐聚的别苑,还能让冯家人跟薛家人险些翻脸……”

    萧珞的话,让摇椅上的余伯转头瞧了他一眼,不过对萧珞的这个疑问,回答得倒是干脆:

    “那门客确实也算个人物……百余年前,就是这陈州之地,有人创了一部能令灵根驳杂之人顺畅修行的辅助功法,称为清蕴诀,造福了不知多少因为灵根驳杂修行缓慢且易灵力混乱走火入魔,先前不敢修行的人,也算是功德无量啊!”

    萧珞闻言眉头微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朗然一笑:“余伯不会是说,那成了刺杀对象的冯家门客,是创出清蕴诀的不世天才,有大功德在身的……元彻真君吧?”

    “哈,可不正是那元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