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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沦落风尘的英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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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庙附近很多小吃摊子,几个小凳子,一张低矮破旧的桌子,就是一个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那个被段彪揍惨了的家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因为我对他说,跟着我走就天天有饭吃。

    段彪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收拾的呲牙咧嘴的家伙:“带着他干嘛?抢女人的孬种,你应该把他送去军法处。”

    我打着圆场:“算了,都已经是饿的半死不活了,再送军法处打几十记军棍,你说他还活得了吗?”

    段彪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并不是觉得我说的有理,而是因为吃的端上来了,一碗洒着葱花香菜的热汤面,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我看着他:“老段,你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成了这样?”

    段彪没空搭理我,百忙中伸出了两根手指。

    “你可真行,两天没吃饭,你还能有力气把人打的跟一个猪头差不多”我调侃着他。

    猪头也在吃面,这是个有些斗鸡眼的丘八,因为饿的太狠了,他吃面时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军装已经被段彪撕扯的敞开,裸露着同样肮脏破旧的内衬。

    吃过了饭,我带着他们回到了营地。因为对于段彪死了这件事十分的笃定,所以当段彪出现在毛小豆面前时,毛小豆一度以为自己是白天撞鬼,直到段彪笑着踹了他两脚,这小子才醒悟过来,高兴的又叫又跳。

    打光了子弹的段彪在日军冲上来一瞬间,在是当俘虏还是壮烈成仁之间,他选择了纵身跃下天水河。万幸的是他抓住一个顺水漂流的弹药箱子,这个带着明显日军标记的弹药箱子成了他活下来的关键,虽然被湍急的河水灌了个半死,但是在一个转弯处他又幸运的被冲刷到了滩涂上。

    被段彪揍成猪头的家伙叫王四宝,河南人,是被日军打散了的93军辎重营二等兵。这家伙长得精瘦,但是饭量奇大,吃起饭来风卷残云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所以来了没几天,他就拥有了一个标题性十足的绰号:吃不饱的王四宝。

    我们的队伍在壮大,因为这个特训营不断的有新的丘八被送进来,加上每天网罗来的溃兵和主动加入的学生兵,在特训即将结束时,我们团已经扩充到了近千人。

    那位汪参谋长自从第一天来了那一次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后来我们也慢慢知道了这位汪参谋长是何许人也。

    汪参谋长叫汪庭岳,湖南人,原某王牌师师长,因为在徐州会战中“犹疑不决,贻误战机”被撤职降级,成了一名挂着虚职的参谋长。

    至于汪庭岳为何这么大力扶植和他全无瓜葛的黄文烈,除了他的“举贤为国,非为私人也”的大义凛然之外,还真是找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利益纠葛。黄文烈做人能做到一无是处,但是论起行军打仗,他确实是一把好手。如果汪庭岳真有什么私心的话,我猜也无非就是为自己将来的前程多押上些筹码罢了。

    在特训营的最后一天,上峰下达了整编命令,我们有了新的番号:新200团,隶属远征军司令部直接辖制。

    进入了五月,天气转暖。

    我们这支改了名字的部队再一次接到了调防令,新的目的地是临勐——滇西的一座小城。

    阿妮这次没有要求着跟我走,这个嘴硬心软的苗家女子想家了,她要回去看看她的哥哥,还有她的吊脚楼。

    我看着收拾着包裹的阿妮,忽然的有些伤感,我觉得这可能是我和阿妮的最后一面了,太多的相似场景,太多相同的结局,让我的心里总会产生不好的预感,消极和脆弱无时无刻都在侵扰着我的内心。

    即使在一个单纯的全无心机的阿妮面前,我挂了相的晦气还是被她瞧在了眼里:“咋了么,安大哥,我又不是再不回来了,回去住几天就返回来,很快哩。”

    我赶忙收拾着脸上的情绪:“没事儿,我没事儿我就是,就是担心路上你的安全。”

    阿妮听我这样说,立刻爬到床上,从包裹里翻出了那支南部,对着门做出了射击的动作:“安大哥,你就放心吧,有这个王八盒子!我看哪个敢惹我!”

    “姑奶奶,路上可千万不要拿着它乱比划,别没事再惹出点事来。”

    阿妮白了我一眼:“安大哥,你当我脑壳是乔的么。”

    这时候隔壁就传来了一个女人奇怪的声音,那是亘古以来在这个星球上最通用的语言,无需任何翻译。

    阿妮租的房子是一处年代久远连体民居,一条巷子里十几户人家,每家都是墙壁相连,有什么风吹草动紧邻的都能隐约的听得到。

    我诧异着:“什么人住在你隔壁了?”

    阿妮倒是没有什么扭捏:“新搬来的一个女人,样子可是蛮好看哩”

    我明白了,隔壁住的是一个靠着出卖身体活命的女人。这不奇怪,现在只要是能活命,不要说做土娼,就是更羞耻更下贱的事也会有人去做。

    我和阿妮坐在屋子里,隔壁是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声,这让人没法不尴尬。

    阿妮啐了一声:“好像鬼打架一样哩!”

    我附和着:“就是,比鬼打架还难听。”

    阿妮咬着嘴唇,忽然问我:“安大哥,你,和鬼打过架没得?”

    我怔住,这苗家女孩子真不是一般的泼辣,这样的话她也能和一个男人说出口,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我?我只和日本鬼打过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架。”

    阿妮佯嗔着:“哪个和你说那样的打架”

    好在隔壁总算停止了折腾,我和阿妮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鬼打完架了,可算清净了。”

    阿妮:“可不是么,清净哩。”

    我们坐着。

    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哼着小调离开的声音。

    我:“走了一个鬼。”

    阿妮掩着嘴无声的乐着。

    我也得走了,阿妮的屋子很狭小,听了半天鬼打架,孤男寡女的再挤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已是不合时宜。人和动物的差别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我担心自己忽然的现了原形,变成另外一只鬼。

    我打开门走出了阿妮的屋子,隔壁也打开了门,哗啦一声倒水的声音。

    是人就有好奇之心,听了半天鬼打架,自然会对打架的鬼产生好奇心。我边走边回头瞥了一眼,倒水的那个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要退进去。

    我看到了那个鬼,我震惊到呆如木鸡,保持着一个回头的姿势,楞在了当场。

    那个鬼——英慧,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手里的盆子落在了地上,她的身体剧烈的抖着,她慢慢走向我:“安,安大哥,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英慧扑在了我的肩上,失声痛哭着,她哭的泪雨滂沱,哭的撕心裂肺。

    “我好苦的”

    英慧嚎啕重复着这句话,泪水湿透了我的军装,我知道她一定是经历千般的辛苦和委屈才会这样的伤心。我抱着她安慰着:“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你的苦没事了,都过去了”

    这样大的动静,引得阿妮推门出来,她看着这样的场景吃惊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