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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宴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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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

    崔皇后正在廊内修剪花枝,宫女彩文匆匆赶来在崔皇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后笑道:“琅琊王氏百年世家大族,能人辈出,没想到,居然跑出了这么个蠢货!”

    彩文谄媚地附和,“她那能和咱们清河崔氏相比。”

    崔皇后并没有制止彩文的无礼,而是问道,“宇儿今日也该回京了”

    “是,大皇子也是今日回京。”

    崔皇后一剪子减掉一支并蒂花,“本宫觉得,这花还是一枝独秀的更好。”

    自从天机之术被前朝公主从朝摇带回来后,轩辕彻不论怎么看都参不透其中深意。便派皇长子轩辕宇、皇三子轩辕启寻找江湖高人解密。

    今两位皇子一起传来回京的消息,轩辕彻十分高兴,便举办了这场宴会替他们接风洗尘。晚上的宴会除了宫里的妃嫔、皇子、公主外,也邀请了皇亲国戚和重臣家眷。

    自打淑妃耳鬓斯磨了他好几日,说等启儿回京后,要给启儿选王妃。轩辕彻也觉得皇子们都大了,是该搬出宫闱自立府邸了。于是这场宴会便也有让未婚男女相看的意思,受邀女眷们也是卯足了劲打扮,想借此平步青云。

    钱乐乐赖在云孤房内,气呼呼地朝云孤发牢骚,“我好不容易才求了姑母准许带你一起,你为什么不肯去?”

    云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已经解释地有些干渴的喉咙,她放下杯子无奈地说:“我只是一个江湖游医,那种场合我真的不习惯。”

    钱乐乐豪爽的拍了拍自己扁平的小胸脯,“哎呀!有我呢,你怕什么?!”

    云孤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呀!还是别给淑妃娘娘添乱了。我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等你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钱乐乐气哼哼地一跺脚,“不行,你必须陪我去。浮儿,给云孤换装。”

    “是。”浮儿和两个姑姑丝毫不给云孤拒绝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把云孤的衣服扒了下来。

    云孤惊慌失措的左遮右挡,终被扒了个精光,塞进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里。

    钱乐乐满意的左瞧瞧右看看,“嗯,不错不错。走吧,宴会要开始了。”钱乐乐拉着云孤就朝保和殿走去。

    保和殿内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轩辕彻正坐大殿正中,左手边依旧是端庄地崔皇后,右手边居然是淑妃!淑妃一脸掩不住的得意,柔声慢语地和轩辕彻娇笑着,惹得轩辕彻哈哈大笑。

    云孤与钱乐乐坐在臣属女眷处,几家女眷窃窃私语讨论着淑妃怎么坐到贤妃的位置上去了?

    女眷A:某不是这储君位陛下心意已定了。

    女眷B:不可能吧,清河崔氏会由着商籍出身的淑妃骑到他们头上去?

    女眷C:唉,这有儿子的就是比没儿子的强,王氏再厉害,贤妃没儿子也要靠边站

    女眷D: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听说是贤妃惹得龙颜大怒,被陛下厌弃了

    女眷A:怎么回事,快说给我们听听

    女眷D:我听说是柔兰要娶公主和亲,贤妃不乐意独女远嫁,与陛下起了龃龉...

    女眷B赶紧打断了大家:嘘,快别说了,皇后娘娘看过来了。

    云孤十分不想卷入这些八卦碎语中,一直低着头尝着这个点心哪个佳酿,不一会便吃的饱饱的。

    钱乐乐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竖着耳朵津津乐道地听着各女眷的八卦,时不时与云孤窃窃私语取乐。

    酒过半巡,众人微醺,轩辕彻心里十分的畅意,接着酒劲他兴致勃勃地问向两位带消息回朝的儿子,“两位皇儿远游回来辛苦了,与为父说说,这次游历都有什么收获?”

    轩辕宇人如其名,长得气宇轩昂,生母是皇后,自己又是嫡长子,身后还有世家大族清河崔氏撑腰,为人一向自傲。

    他抢先一步起身,对着轩辕彻行过大礼,“父皇,儿臣此次专程拜访了很多隐居深山的居士,向其诉说心中困惑,受到点拨,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儿臣还特意去了崔氏外祖家中拜访,崔氏舅父博学多才,对儿臣心中困惑又有不一样的看法,儿臣此次受益匪浅。想来定能不负父皇所托。”

    轩辕彻欣慰的点点头颇为满意,“很好,你是皇长子,寡人对你期望颇高,你能如此谦逊上进,这样非常好。”

    云孤被糕饼噎的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钱乐乐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我又不与你抢,你急什么?”

    云孤顺手拿起桌边的一大杯果酒便灌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淑妃已然微醺,她柔顺地依靠在轩辕彻身上,眼波流转,媚眼如丝,“陛下,启儿呢?启儿在哪?”

    皇后对淑妃贸然的打断很是不满,淑妃却完全没有将皇后放在眼里,继续依偎在轩辕彻身旁娇声笑语。

    轩辕彻兴致勃勃地转头看向轩辕启,“启儿,你呢?”

    轩辕启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轩辕彻行礼,“父皇,儿臣这次也拜访了很多仙山隐士,虽然受到许多教诲,但皆不是儿臣心中想要的答案。后来偶然遇到一位游历江湖的高人,与他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儿臣得到其指点后才恍然大悟。只是他行踪飘渺,与儿臣说完话后便消失不见,没能将他请入宫里实属遗憾。”

    贤妃看着轩辕启谦逊儒雅、气度非凡,心里的伤疤又被血淋淋地撕开,一个商户出身的淑妃,居然能生出这样不凡的儿子!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儿子,就算是崔氏也得礼让她三分,那德阳就不会...德阳....想起淑妃使炸让德阳陷入远嫁的地步,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出言讥讽道:“听了两位皇子的话,臣妾还是觉得皇长子更让人信服,三皇子毕竟还是年幼了些。古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三皇子莫不是怕事情没办好怕被比下去,便随口编了一个莫须有的故事出来应付吧。”

    轩辕彻见贤妃群臣面前口无遮拦,心里愈发厌恶,他言语急厉道:“贤妃既然醉了,那就先退下去休息吧!”

    原本淑妃坐了她的位置,女眷们的闲言碎语已经让她很难堪了,只因王氏一族的颜面进退不得,一直在强撑。此时又被当众下了面子,心里的委屈一涌而上,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一时不知是去是留的好。

    女眷们一脸同情的瞧向她,心想:贤妃果真失宠了!!!

    贤妃长兄王晏缓缓起身行了礼,“陛下,臣有一言。”

    王宴是朝中大臣,又是王氏下任族长,还是贤妃的胞兄,他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轩辕彻缓了缓脸色,“爱卿请讲!”

    “陛下忧心之事,臣略有耳闻。王氏宗族有位老学究,此人年过期颐,通古博今,知晓天下间以发生的所有事。臣斗胆,陛下何不将事托付于臣,臣定不辱使命,给陛下一个完美的答案。”

    轩辕彻酒已醒了大半,他心里明白,王宴看似忠君,实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轩辕彻一直对他有所提防。但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利益早已捆绑一起,若是不能一下铲除,反而会让他们生出危机意识,抱团取暖,只怕到时候还会动摇朝纲。

    轩辕彻突然开怀大笑,很是欣慰的说:“寡人知道爱卿是忠君爱国的良臣,王氏的心意寡人知道了。只是老人家年岁以大,为一些小事就来回折腾,寡人于心不忍,不如就让他在琅琊好好颐养天年吧。”

    王宴面不改色,镇静自若地应答:“陛下贤德,怜爱臣子,臣等亦忠于陛下,誓死相随。”

    “寡人知道爱卿向来忠心耿耿,坐下吧,贤妃也快坐下,大家继续饮乐。”

    陈贵人在一旁抱着儿子逗弄,突然轩辕佩大声哭了起来,轩辕彻转头看向陈贵人,关切的问道:“佩儿怎么了?”

    陈贵人有些焦急地说:“许是累了,请陛下容臣妾带佩儿先行回宫。”

    “嗯,那你先回去吧,好生照顾着。”

    “是,臣妾告退。”

    回宫路上,冬儿掺着陈贵人慢慢地往宫殿方向走去,她有些不解,“主子,今日晚上有些反常...”

    陈贵人喝止冬儿,“住嘴,这些事岂是你们能插嘴的,你忘了二皇子是怎么没的,李夫人又因此失宠,一辈子囚禁上林苑。”

    冬儿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了,求主子饶恕。”

    冬儿毕竟是自己身边的心腹,眼下也没有外人,便脸色放缓了许多,“起来吧,你记住在宫里最后能活下来的都是‘聋子’和‘哑巴’。”

    冬儿起身,“是,奴婢知道了,日后奴婢一定管住自己的嘴。”

    酒过三巡,云孤借口散酒,悄悄离了席。

    轩辕启被敬了许多酒,有些抵挡不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宋余越见到轩辕启往外走,晕晕乎乎地便招呼身边婢女说要换身衣裳,便也跟着溜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好,跟着月色不知怎么得就走到了莲池。莲池旁有座假山,还记得儿时格外地顽皮,最喜欢甩开一堆内侍悄悄躲到假山后,看着一堆宫女内侍急的满园子寻他,自己却躲在一旁偷偷地取笑。

    走到假山后熟悉的藏身处,却发现早有一个女子在那。她是谁?为什么没见过?瞧她穿着一身宫装,心里纳闷道:难道是父皇新纳的妃嫔?

    女子神情落寞地看着天上的圆月,显然没有留意到附近多了一个人。

    轩辕启醉眼朦胧,问道:“你是哪家的女眷?为何一个人在此处?”

    云孤被唬得一跳,立马站起来福了福礼。瞧清来人后心里一愣,这不是三皇子吗?“三殿下,草民是淑妃娘娘请进宫的女医。”

    轩辕启走出假山,借着月光靠近了仔细瞧了瞧。只见云孤气质清冷,容貌绝艳,不由得心神一荡,微微失神。又觉得这位姑娘的气质怎么像极了竹林里的那个红衣女子?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孤低着头,淡淡地回道:“不曾见过。”

    轩辕启更认真地瞧了瞧,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肯定地说:“我们见过!在小竹林。”

    云孤诧异地抬起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轩辕启有些惊喜地说道:“真的是你!”

    随风吹来阵阵酒香,云孤猜测他应该有些醉了,“殿下的内侍怎么不在身边伺候?醉酒吹风明早会头疼的。”

    轩辕启无意识地笑了笑,“你不是女医吗,那你给我煮碗醒酒汤。”

    云孤默默地后退两步,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草民的医术怎能给殿下请脉。”

    “怎么不能?!能让母妃请进宫的女医,应当是位精通歧黄之术的高人!”

    “殿下缪赞了,草民....”

    “三殿下~”一个柔软的女声打破了略尴尬的对话,云孤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轩辕启不安地挠了挠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宋余越撞着胆子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进假山,她有些纳闷?这里黑黑地,三殿下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宋余越寻着声音过来,看到轩辕启时一脸甜甜的微笑,“三殿下。”

    轩辕启见她一个人摸了过来,心里一凉。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私相见面,而她又是重臣嫡女...明日不知又要传出怎么的流言...“你怎么来了?你的婢女呢?”

    “我出来散酒的,嫌她们啰嗦,没让她们跟着。”

    “我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去了。”

    宋余越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丫鬟们该着急了。”

    轩辕启回头准备喊上云孤一起回去时,却发现她早已不见了踪迹。

    “三殿下,你再瞧什么?”宋余越往轩辕启身后瞧了瞧,一片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没...没什么...”

    两人一起往保和殿去时,看到乌拉拉的一大群人正往外走。

    不知谁说了句:“诶!你们瞧,那边的两人好像是三殿下和宋小姐?”

    大伙闻声望去,轩辕启和宋余越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宋小姐时不时低头浅笑。

    淑妃笑着说:“我就说外面定有好月色,陛下还不信,这不启儿和宋姑娘都跑出来赏月了。”

    轩辕启看清前面的一大群人后,站在原地呆滞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背光站在不远处地父皇是什么神情,但是除了母妃外,应该所有人都不会高兴看到这一幕,尤其是大皇兄...

    身后的女眷们面色多变,各怀鬼胎,看向他俩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些隐晦的变化。

    雍容端庄地皇后站在轩辕彻身边纹丝不动,像一桩木雕的美人,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生怕破坏了她皇后的仪面。她缓步走到轩辕彻身边,体恤的说:“陛下,夜里风大,月色再好,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既然酒以尽兴,不如让大家都散了吧。”

    轩辕彻的语气透着些疲惫,“也好,寡人也有些累了,正想回宫休息。”

    “不知道陛下今日要歇在哪里,臣妾也好安顿。”

    “不用麻烦了,就去皇后宫里吧。”

    皇后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下,面上依旧淡淡地回道:“是。”

    淑妃的手在宽袍里暗暗地握了拳。

    轩辕彻与皇后离开后,众人都各自散了。

    长乐殿里,淑妃卸了钗环躺在美人塌上,香之跪在一旁给淑妃揉着额头,“娘娘,今日用力过猛了些,白白便宜了皇后。”

    “唉!我也是着急了,宋家是清贵重臣,若是有他助启儿一臂之力,启儿何愁没有好前程。我这些日子没有求陛下让他将宋小姐许给启儿,可是陛下却一直没有答应,前些日子听说皇后也看中了宋家小姐,若是被皇后抢先一步...”斜飞入鬓的长眉此时微微蹙起,秀美的双目紧紧闭起,好像只要看不见,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香之双手均匀的发出力道,慢慢地揉着,“娘娘也不必着急,陛下这不也没有答应皇后。”

    淑妃咬着牙,手紧紧地握成拳,养的水葱般的秀甲更是齐根断掉,“启儿已经大了,选妃是迟早的,但是按年纪来算,也应当是大皇子先选...若是我不替他先谋划起来,等一切都成定局后,将来可还有一口残羹给我们母子两。贤妃在不济也还有王氏撑腰,陛下看在王氏面子上也不会亏待她,皇后出身清河崔氏,名门望族,百年根基,又有皇长子...在看看我,出身商籍...唉...都是我连累了启儿。”

    香之安慰道:“娘娘,三殿下文武双全,是最优秀的皇子,这些不仅陛下知道,就连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全都看得见,陛下不会亏待三皇子的。”

    淑妃握着拳,更加愤愤不平,“就是因为我的启儿是最优秀的皇子,我才更咽不下这口气,如若启儿平庸,那做个闲散富贵王爷也未尝不可,可偏偏...启儿是个优秀的孩子,我不忍心看他因为我的原因而郁郁不得志,所以我一定要替他争一争。”

    香之暗自叹了口气,手上又暗暗加了些劲。

    披香殿里,王宴离宫后又换了一身夜行服来到披香殿,贤妃看到自己的兄长顿时泪眼婆娑起来,王晏冷着脸看着自己的胞妹,“我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族人失望,一个商籍出生的淑妃居然能爬到王氏头上作威作福。”

    贤妃哭着说:“哥哥,你帮帮德阳吧,陛下要让德阳去柔兰和亲。我只有德阳一个女儿,她怎么能去那种苦寒之地。”

    王宴有些惊讶,“陛下已经定了?!”

    “是陛下亲口和我说的,我死活不同意,陛下说我不识大体,我与陛下因此起了龃龉,才会发展成今日的模样。”

    王宴看着眼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胞妹,顿时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挫败,他想了想,“和亲的事只要一日没下旨意,便还有变数,我会想办法周旋。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我今天特地偷偷地过来提前通知你,族里已经决定,将四叔家的二妹妹送进宫,你要和她互相扶持知道吗。陛下已经有收拾世族大家的心思,王氏不能倒在我们手里。”

    贤妃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一时都忘记哭泣,她缓了会后,用力地撕扯着王宴的衣襟低吼:“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王宴掰开妹妹的手,“这就只能怪你自己,没有子嗣怎么和皇后斗、和淑妃斗。戏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输了。你输了不打紧,但是王氏决不能输!”

    说完,王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夜里,独留下贤妃一人在诺大的披香殿里哭泣。

    半夜里,在未央宫漆黑不见五指的一隅,轩辕彻低声地问:“走了?”

    暗夜回答:“刚走不久。”

    轩辕彻目光透着阴冷,像是一条黑暗里伏击猎物的毒蛇,“盯死他。”

    “是。”然后转眼,消失不见。

    轩辕彻举着一盏微弱地油灯慢慢地往内室走去,他悄悄地推开门,榻上的皇后睡得香甜,好像一点也没发现枕边人刚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