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那下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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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听一首歌,台湾女歌星孟庭苇唱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歌委婉动听,让人感到很伤感。冬季的台北,街道冷清,没有什么行人,而且还在下着雨。的确,在冬季,在雨天,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人会有许多感想的。
那是冬季下雨的台北,是孟庭苇演唱得那么伤感。其实,我倒喜欢四季下雨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有雨的日子,我的心情就格外地清静,没有伤感,也没有快乐,有的则是一种在纷烦的时候得不到的宁静。不管是雨中,望着行人匆忙的脚步,或是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下着的雨,心情却格外地好。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下雨的天气。有时静下心来,我一生中很多事都和下雨有关,仔细想想,冥冥之中命运之神都似乎在下雨的时候出现,而且不管好坏。
说来让人不相信,我最早记事的时候大约是在2岁多一点。那是一个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后院的小楼上,突然,我醒了过来,看见一只猫跳在窗台上,小屋亮着灯,我听见屋外有下雨的声音,顿时,我被一只猫吓得哭起来,但是,家里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哭着,从床上爬了下来,又顺着楼梯走到天井里,雨还在下着,我走过一条过道,一直走到前面的客堂间里。客堂间里灯火辉煌,有很多人,而且还有和尚在念经。我记得,当时大姐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还解开了我裤裆里的尿布,并一直哄着我,而我睁大着眼,看着客堂间里发生的一切。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是我祖父过世,家中请了和尚在为祖父念经。这一件事,不知什么道理到今天仍记忆犹新。其实,在读书之前很多事都记不起来,唯有这件事,始终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下雨,一只猫,和尚念经,祖父过世。
这是我幼儿时所能记住的唯一一件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要上学了。记得当时父亲并不准备让我在可以上学的时候上学,说推迟一年再说。大概听了隔壁药材店老板娘的话,说早上学将来早一天有用,父亲才给我去西康路第二小学报了名。
开学的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天在下着瓢泼大雨,门前的马路上都积满了水,母亲为我穿戴整齐,由二姐背着我,撑着伞到学校去读书。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而我在二姐的背上格外兴奋。二姐一边走一边告诫我要好好读书,听老师的话等等。而我却把小手伸出伞外,去接那下着的雨点。
到了学校,二姐一直把我背到教室门口,我记得学校的操场上也积满了水。我的老师是一位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她站在教室门口,把我从二姐的背上抱了下来,从此,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好像就是从那一天起,我正式开始记事了。
小学六年,我很调皮,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我的功课很好,而且经常参加学校的文艺活动。小学毕业的那年,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开始,原本想考一所好中学的愿望落空,万万没想到,在以后的几年时间里,就连读书上学的机会也给剥夺了,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那几年,看了很多书,抄写了唐诗、宋词。以后,就等着上山下乡。70年6月,终于踏上了生活之路,到西双版纳的东风农场当一名农场职工。
70年6月9日离开上海。从上海乘火车到昆明,到了昆明休息一天,第二天乘大客车从昆明到景洪,到了景洪又休息了一天,再乘车到小街。一路上将近10天,也没有下过什么雨,但到了西双版纳却是雨季。我们到小街是中午,天气又闷又热,吃了午饭,开始步行到九分场,将近二十公里的山路。没有办法,我们背着行李,从小街往九分场走去。
快要走到九分场的时候,却变天了,下起了瓢泼大雨,所有的人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透了。山路顿时变得泥泞不堪,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很不习惯走山路,更不用说在雨中走泥泞不堪的山路。很多女生都哭了,问带路的老职工还有多少路可以到分场,老职工总说快了。但好像走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到。上山、下山摔倒了,爬起来,一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特别是过一条河,河水很急,齐腰深,几个北京老知青和老职工站在河里,搀扶着我们一个个地过河。大约走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总算到连队了,在大雨中将近淋了一小时。
到了连队,看着一排排的茅草房,心顿时凉了。这那儿是我们想象中的国营农场,纯粹是一个集中营,连队就建在山脚下。四面原始森林环抱,抬头是山,出门是山,满世界的大山。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天空变黑了。我们的行李都还留在小街。晚上,在屋子里烧一堆火,围坐在火堆边,很多人都哭了。我很清醒,我已无退路,我将在这里,在风雨中走一段人生的道路。外面还在下着雨,我第一次对雨有了苦涩的体会。
西双版纳是多雨的。整整八年多,在西双版纳的风风雨雨中,我走过了人生中最有价值的几年。我喜欢西双版纳的雨季,因为,只有下雨,我才有可能留在宿舍里读一点书,写一点东西。西双版纳的雨季,让人陶醉。当你躺在床上,每当下雨时可以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呼啸声,穿过莽莽的原始森林,穿过山间,然后就是一阵清脆的大雨落地声。有时,坐在屋檐下,看着操场的一半大雨滂沱,而另一半却没有半点雨滴。有时,天空万里晴朗,突然飘过一片乌云,随即大雨就下来了,当浑身湿透,还没有走到连队,太阳又高高地悬挂在你的头上,而山间那一道绚丽的彩虹,让你感到大自然美不胜收的幻景。
在大雨中行走,又是一番体会。一次,在雨中,没有伞,我整整走了二小时多。家中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托六分场的朋友给我带来一壶油,让我抽空去取。我请了假。从九分场到六分场大约有六七十公里的路。早上出门时,并没有下雨,到了六分场,已经是吃午饭时分,一壶油已经给朋友们吃掉了。朋友有点不好意思,给了我一壶酒。毫无办法,兴高采烈去,扫兴而归,偏偏在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那一场雨也真够大的,二十米以内只能看见丝丝雨柱,附近的山脉都给雨雾遮住了,雨点打在身上有点痛。没有躲雨的地方,你只有一直
走,迎着风雨,走完你该走的路。一路上,我不时地喝一口酒,走走喝喝。其实,我根本不会喝酒,但那一次,走到七分场,一壶酒给喝掉了三分之一,也就在雨中我喝掉半斤多苞谷酒,竟然没有醉。
在西双版纳,有着大雨给我的深刻感受。到小街背米,到勐海买米,到总场挑菜。喝浑浊的河水,在齐膝的泥泞中走路。听着雨声,点着油灯,静静地看书,深深地思考。雨,伴我走过了八年多的艰难路程。
12月的西双版纳,正是旱季,没有雨的季节,这一年我带着行李,开始走上回上海的路。天气有点阴,我坐在小拖拉机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曾经诅咒西双版纳“这个鬼地方”但真正永久地离开了,心里反而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毕竟我在这“鬼地方”付出了很多。我想哭,哭不出来,我想笑,笑不出声。坐在小拖拉机上,望着那一座座熟悉的山,看着车下那熟悉的路,再看那离我远去的茅草屋和一张张朝夕相处的脸,我感到了惆怅和茫然,我简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这样走了,毫无眷恋地走了。我抬起头,觉得脸
上有丝丝的凉意,原来,天空中飘下了零星的小雨,滴在了我的脸上。西双版纳的旱季,极少有雨,但就在我离开的那一天,下起了小雨。
我喜欢听一首歌,台湾女歌星孟庭苇唱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歌委婉动听,让人感到很伤感。冬季的台北,街道冷清,没有什么行人,而且还在下着雨。的确,在冬季,在雨天,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人会有许多感想的。
那是冬季下雨的台北,是孟庭苇演唱得那么伤感。其实,我倒喜欢四季下雨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有雨的日子,我的心情就格外地清静,没有伤感,也没有快乐,有的则是一种在纷烦的时候得不到的宁静。不管是雨中,望着行人匆忙的脚步,或是伫立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下着的雨,心情却格外地好。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下雨的天气。有时静下心来,我一生中很多事都和下雨有关,仔细想想,冥冥之中命运之神都似乎在下雨的时候出现,而且不管好坏。
说来让人不相信,我最早记事的时候大约是在2岁多一点。那是一个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后院的小楼上,突然,我醒了过来,看见一只猫跳在窗台上,小屋亮着灯,我听见屋外有下雨的声音,顿时,我被一只猫吓得哭起来,但是,家里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哭着,从床上爬了下来,又顺着楼梯走到天井里,雨还在下着,我走过一条过道,一直走到前面的客堂间里。客堂间里灯火辉煌,有很多人,而且还有和尚在念经。我记得,当时大姐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还解开了我裤裆里的尿布,并一直哄着我,而我睁大着眼,看着客堂间里发生的一切。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是我祖父过世,家中请了和尚在为祖父念经。这一件事,不知什么道理到今天仍记忆犹新。其实,在读书之前很多事都记不起来,唯有这件事,始终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下雨,一只猫,和尚念经,祖父过世。
这是我幼儿时所能记住的唯一一件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要上学了。记得当时父亲并不准备让我在可以上学的时候上学,说推迟一年再说。大概听了隔壁药材店老板娘的话,说早上学将来早一天有用,父亲才给我去西康路第二小学报了名。
开学的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天在下着瓢泼大雨,门前的马路上都积满了水,母亲为我穿戴整齐,由二姐背着我,撑着伞到学校去读书。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而我在二姐的背上格外兴奋。二姐一边走一边告诫我要好好读书,听老师的话等等。而我却把小手伸出伞外,去接那下着的雨点。
到了学校,二姐一直把我背到教室门口,我记得学校的操场上也积满了水。我的老师是一位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她站在教室门口,把我从二姐的背上抱了下来,从此,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好像就是从那一天起,我正式开始记事了。
小学六年,我很调皮,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我的功课很好,而且经常参加学校的文艺活动。小学毕业的那年,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开始,原本想考一所好中学的愿望落空,万万没想到,在以后的几年时间里,就连读书上学的机会也给剥夺了,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那几年,看了很多书,抄写了唐诗、宋词。以后,就等着上山下乡。70年6月,终于踏上了生活之路,到西双版纳的东风农场当一名农场职工。
70年6月9日离开上海。从上海乘火车到昆明,到了昆明休息一天,第二天乘大客车从昆明到景洪,到了景洪又休息了一天,再乘车到小街。一路上将近10天,也没有下过什么雨,但到了西双版纳却是雨季。我们到小街是中午,天气又闷又热,吃了午饭,开始步行到九分场,将近二十公里的山路。没有办法,我们背着行李,从小街往九分场走去。
快要走到九分场的时候,却变天了,下起了瓢泼大雨,所有的人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透了。山路顿时变得泥泞不堪,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很不习惯走山路,更不用说在雨中走泥泞不堪的山路。很多女生都哭了,问带路的老职工还有多少路可以到分场,老职工总说快了。但好像走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到。上山、下山摔倒了,爬起来,一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特别是过一条河,河水很急,齐腰深,几个北京老知青和老职工站在河里,搀扶着我们一个个地过河。大约走了整整三个多小时,总算到连队了,在大雨中将近淋了一小时。
到了连队,看着一排排的茅草房,心顿时凉了。这那儿是我们想象中的国营农场,纯粹是一个集中营,连队就建在山脚下。四面原始森林环抱,抬头是山,出门是山,满世界的大山。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天空变黑了。我们的行李都还留在小街。晚上,在屋子里烧一堆火,围坐在火堆边,很多人都哭了。我很清醒,我已无退路,我将在这里,在风雨中走一段人生的道路。外面还在下着雨,我第一次对雨有了苦涩的体会。
西双版纳是多雨的。整整八年多,在西双版纳的风风雨雨中,我走过了人生中最有价值的几年。我喜欢西双版纳的雨季,因为,只有下雨,我才有可能留在宿舍里读一点书,写一点东西。西双版纳的雨季,让人陶醉。当你躺在床上,每当下雨时可以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呼啸声,穿过莽莽的原始森林,穿过山间,然后就是一阵清脆的大雨落地声。有时,坐在屋檐下,看着操场的一半大雨滂沱,而另一半却没有半点雨滴。有时,天空万里晴朗,突然飘过一片乌云,随即大雨就下来了,当浑身湿透,还没有走到连队,太阳又高高地悬挂在你的头上,而山间那一道绚丽的彩虹,让你感到大自然美不胜收的幻景。
在大雨中行走,又是一番体会。一次,在雨中,没有伞,我整整走了二小时多。家中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托六分场的朋友给我带来一壶油,让我抽空去取。我请了假。从九分场到六分场大约有六七十公里的路。早上出门时,并没有下雨,到了六分场,已经是吃午饭时分,一壶油已经给朋友们吃掉了。朋友有点不好意思,给了我一壶酒。毫无办法,兴高采烈去,扫兴而归,偏偏在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那一场雨也真够大的,二十米以内只能看见丝丝雨柱,附近的山脉都给雨雾遮住了,雨点打在身上有点痛。没有躲雨的地方,你只有一直
走,迎着风雨,走完你该走的路。一路上,我不时地喝一口酒,走走喝喝。其实,我根本不会喝酒,但那一次,走到七分场,一壶酒给喝掉了三分之一,也就在雨中我喝掉半斤多苞谷酒,竟然没有醉。
在西双版纳,有着大雨给我的深刻感受。到小街背米,到勐海买米,到总场挑菜。喝浑浊的河水,在齐膝的泥泞中走路。听着雨声,点着油灯,静静地看书,深深地思考。雨,伴我走过了八年多的艰难路程。
12月的西双版纳,正是旱季,没有雨的季节,这一年我带着行李,开始走上回上海的路。天气有点阴,我坐在小拖拉机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曾经诅咒西双版纳“这个鬼地方”但真正永久地离开了,心里反而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毕竟我在这“鬼地方”付出了很多。我想哭,哭不出来,我想笑,笑不出声。坐在小拖拉机上,望着那一座座熟悉的山,看着车下那熟悉的路,再看那离我远去的茅草屋和一张张朝夕相处的脸,我感到了惆怅和茫然,我简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这样走了,毫无眷恋地走了。我抬起头,觉得脸
上有丝丝的凉意,原来,天空中飘下了零星的小雨,滴在了我的脸上。西双版纳的旱季,极少有雨,但就在我离开的那一天,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