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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剧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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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出重围:迟暮英雄方英达

    方英达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威严的老者。虽已满头银发,却依然保持着军人的英武。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轻轻摆动手臂,眉宇间的凛然之气使平日里在下属面前威风八面的军官噤若寒蝉。微微有些驼背,却有一种别样的沧桑。这种沧桑由岁月磨砺而出,这种沧桑造就了一位老者的魅力。

    身着军装的他令人敬畏,脱下军装的他另人爱戴。他戎马一生,却向往和平,善待生命。家中养着一大群白鸽;他对待部下十分严厉,对待家人却百般慈爱,也不乏幽默和情趣。他一边喂鸽子,一边对女儿说:“方英达将军在与方怡总经理争夺朱海鹏的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想我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喜欢方英达的,听他将女儿唤作“三儿”感觉他像家中的长辈那样和蔼可亲。

    我也为他的痴情所感染,他常常捧着妻子的照片喃喃自语:“娶你是我的一大成就啊,这是粟裕将军说的。”铮铮硬汉的似水柔情更让人感动。

    他是伟岸的英雄,多情的英雄;也是迟暮的英雄,悲壮的英雄。当他坐在指挥部外看着自己曾经纵横驰骋的沙场,心中是否有一丝凄怆?当他忍耐着病痛的折磨独自走向寂静的山冈,心中是否也感到怅惘?

    黄昏时分,晚风已凉。望着他在夕阳下苍老的背影,我觉得忧伤。想起孟德公跨越千年的感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走了,全体将士用庄严的军礼为他饯行,漫天的白鸽守卫着他的英魂。

    他走了,我反而平静。若像他一样,从从容容地来,堂堂正正地活,轰轰烈烈地走,这一生可也不枉了。

    誓言无声:无声的誓言,无声的痛

    失眠,看到了中央台重播的誓言无声。极好,情节是次要的,情感是内核。极感人,成功之处在于故事背后涌动的某种情愫。近年来少有的悲剧,无法言说的悲哀。无声的誓言,无声的痛。“能说的痛算不了痛”而这种痛恰恰不可以表达,郁积在我心里成了一个结,它让我喘不过气,欲哭无泪。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故事。发黄的色调,让它成为一种回忆,回忆如果是痛苦的,那就是永恒的遗憾,不可弥补。更残酷的是它把伤疤揭开,让你仔细的观察血淋淋的伤口,哪怕这样的场景只一瞬,也是无法承受的。也许如烟往事回忆起来都会让人伤感。比如箭杆胡同。第一次明白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是怎样的伤感,第一次了解注定走向悲剧的爱情是怎样的凄美。

    两代特工眼含泪花又生生没让它流下,用全部的生命和深深的痛楚践行无声的誓言。

    特别喜欢前面的那段独白,一个老人在回忆他的成长史,他的初恋。

    导演在解读一个成长中男人与一位成熟男人的微妙关系。

    片尾曲词动人,曲平淡,黑鸭子缺乏力度,应再有个主唱。“知道你昂着头,知道你含着泪”两句话就把感情饱满又坚强的人的形象刻画出来了,妙极。感人之至。

    雪白血红:疑似深刻

    一个知识分子总想做官、标榜英雄,曾经辉煌,但最终遭遇背叛直至落魄。归隐山林后重又追随时代的脚步。

    一个只为一个男人活的女人。

    这就是雪白血红讲给我们的故事,一个没有新意的弃妇的故事,一个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的故事。

    竟然看进去了,且越看越有味道。先前以为缺点的小说味也成了优点,即文学味。可剧中内涵须用旁白揭示不也是镜头语言的一种悲哀吗?开始的不想看是因为它太直面现实、太残酷。后来发现残酷是优秀文艺作品的特点。它残酷地揭开了知识分子伪善的面具,让人性的丑恶——贪婪、自私——血淋淋地展现于观众面前;它残酷地表达了爱情的虚无,在主人公连同观众稍有一丝感动时,编导马上拉回冰冷的现实。它残酷地告诉我们这样一个真理:幸福是短暂的,痛苦是永恒的。

    它不同于一般地电视剧因为它不仅在讲故事,还承载了许许多多的思想、情感。一些新鲜手法的大胆使用,使它具有了一些先锋话剧的色彩。

    它是一部历史剧。生动地呈现了人物在历史变迁中命运沉浮,呈现了历史洪流中的众生相。人物的性格特征、命运起伏无不与历史背景息息相关,因此它具有强烈的时代性,同时它对人际关系特别是爱情的思考又具有超越时代的永恒性。故而它又是一部情感剧。马奇与丁小丽在年龄、社会、地位、知识水平上都相去甚远,但他们却相爱了,在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畸恋,注定要生发众多的问题。连当事人也不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真爱。

    它还是一部思想剧。谁有权对别人进行道德审判?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情?本剧一直引领我们去思考。结局有时是令人沮丧的,于是主人公玩世不恭,他对自己嘲笑和怜悯,他对命运无奈和挣扎。他追求幸福却又不愿承担责任,他做着自己不齿、唾弃的事,他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中。

    作者要么有丰富的思想,要么只是展现自己的生活经历。他想告诉观众很多,却又无从说起,于是凌乱不堪、前后矛盾。丁小丽这个人物到底意义何在?贤妻良母吧,当初为何以血的代价投奔马奇?女强人吧,为何又甘愿回到乡下?作者想歌颂英雄还是歌颂普通人?丁小丽与马奇一个留守,一个跋涉,谁更伟大?还是都很卑微?许多情节都值得大书特书,可都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个若隐若现的疑惑。

    和平卫士:不能承受的往事之轻

    该剧讲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反特题材总是有着独特的魅力,再加之全剧叙事简练、波澜起伏,很容易吸引人看下去。

    乱世出奇人。随着故事的发展,一个个精彩的人物依次出现,黎剑之、岑潇然、张敬、莫文彪、朗济世小角色的个性也被如此精心的刻画以至于我一时难于分清主角和配角。这应该是一部群戏,以众多人物的命运波折打动观众。

    比较突出的人物有三个。张敬、莫文彪、岑潇然。

    温海涛塑造的军警形象有他自己的风格。沉稳、冷静、柔中带刚,他的智慧和坚强都是内敛的。与其他人扮演的吆五喝六的警察形象迥然不同。张敬是比较完美的一个人物,善良而不懦弱。他和柳漪雯的感情线也是全剧最靓丽而动人的部分。

    与之相对照,莫文彪的形象可谓穷凶极恶。记得王蒙曾说过,文艺作品中表现的人性恶也有一种形式美。莫文彪这个人物让人过目不忘。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坏,彻头彻尾的坏。很强势,仓皇逃窜时,还不忘唱两句“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而后放声大笑。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反角具有相当的艺术感染力。侯坤的表演让我一时间觉得他在康熙微服私访里一直演“傻和尚”有点屈才。

    而主角岑潇然似乎处于善恶之间。帅气的地下党,叼着烟卷,没来由的自信让人觉得有一点狂妄。好人,又有一点点坏,而魅力恰在那一点点坏上。可当岑潇然变成“人民公安”时,他却像被“和平卫士”的行头锁住了手脚,中规中矩起来,呆掉了。只有到最后接受处分,在小酒馆喝闷酒无所顾忌地唱戏,才焕发了一点神采。看来,岑潇然同志还是留在党外工作比较好。

    理论上,岑潇然是男主角,可初出茅庐的柳云龙似乎担不起这个责任。那份潇洒是摆出来的,不像在非常案件和公安局长里帅和酷都是一种自然流露了。

    柳云龙当年还没有撑起整个戏的能力,而其他演员也没有强大到能支撑全剧。温海涛的表演耐看,一行一站都有板有眼,可总觉得他人淡如菊,导演和观众都想不起让他当主角。这也许是他作为演员最大的缺憾。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无弱兵或可称得上是本剧的特色,但没有一个主角用一条清晰的主线贯穿全剧亦是本剧的败笔。

    有时认为导演把这段往事讲得太淡了。黎剑之蒙冤受审的有苦难言,张敬亲口揭开爱人背叛真相的深深痛楚,柳漪雯内心的分裂和挣扎等等都没有往深处开掘。故事发展到最后有些突兀,结尾略显草率。赵大潼忽然如有神助,说明了好多事情的原委;江梦霞莫名其妙地抛弃了黎剑之,选择了傻王锐;最明显的失误是柳漪雯的叛变和暴露交代得十分模糊。

    有时又感到氤氲雾气的阴郁、嘹亮号声的凄婉、发黄画面的伤感在胸口层层叠叠,淡得化不开。

    用现在的眼光看六七年的作品难免会有苛评:人物性格单一,善恶泾渭分明;摄象机的运动和演员的站位都很刻板,动辄还推大特写。不违心地写下这些苛评,同时也不掩饰老旧年代的悲欢离合曾给我的心灵带来一点触动,这便足够了。

    擎天柱:慧眼看俗世

    我要讲述的是早年一批优秀的中短篇电视剧之一——擎天柱。也许它已被大多数观众淡忘,可对我而言,正是因为这部电视剧,我对阎建钢导演充满好感;也是从这部电视剧开始,高明这个名字在我心中扎下了根,不可磨灭。

    本剧的主人公周天一出场就与众不同,他不看重政绩,面对不切实际随意开工的项目,一声厉喝“统统下马”振聋发聩。他看重的是百姓生活的幸福安康。由此可见,本剧立足于现实沃土,不同于类似作品盲目地歌功颂德。然而最难能可贵的是,它用浪漫手法拍摄现实题材,使电视剧这种本来通俗的艺术形式超凡脱俗。

    周天仅是一名县委书记,可我一直用近乎崇拜的目光仰望着他。因为他有过人的政治能量和崇高的灵魂。说“高大全”不为过,可周天的“高大全”不令人生厌,反而令我迷醉于这种仰望。

    这首先是由于高明圆满完成了这个“有点神”的角色。那时高明年近半百,依然默默无闻,可这次出演却如明星般光彩照人。虽然表演可亲可爱的一面尚未展露,塑造的人物不及后来的丰满,但已官气十足、气势压人。片尾的朗诵也展示了良好的舞台功底。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神化的主人公与略带神秘色彩的故事相辉映。

    周天走投无路时常会探访古城县郊的一位僧人。想来古城县的发展大计决于老僧之口有些可笑,县委书记与僧人对答禅语也有些矫情。可这种故弄玄虚总比当年某些只源于生活不高于生活的电视剧有意义,比某些弱智肤浅的电视剧有味道。

    老僧有言:“下棋看似悠闲高雅,其实暗藏多少杀机。”此类富含哲思的台词在电视剧中屈指可数。唯其少,印象才深。犹记得那时我边回味老僧的话边看着周天的吉普离开古刹扬尘而去的情景。

    编剧借僧人之口言志,让主人公接纳僧人的思想,又借主人公之口用朗诵阐发出来。烟雾中、灯光下,周天把红尘俗事、官场玄机分析得鞭辟入里,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使周天的形象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也使本剧的思想高度借机得以提升。

    在电视剧中,周天这样的人民公仆并不鲜见,一位官员克服重重困难为百姓谋幸福的故事也不鲜见,但这种浪漫主义的表达,这种俯瞰人世纷争的视角凤毛麟角。高明扮演了许多大官,使我铭记于心却是这么一个小官。这全赖擎天柱以超然的姿态讲述宦海的浮浮沉沉,用智慧的眼光看待俗世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