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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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无言以对。

    吉祥默默走在菜园小径,放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田野风光。她谨记夔母叮嘱,采了几颗番茄、几根辣椒,小心放进竹篮子,接着慢悠悠地寻找其他成熟的叶菜。

    背后打量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她也不管了。

    “你这丫头,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毛豆双手插在腰上,冷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什么道理。

    不就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加上一张嘴嘛。模样算是清秀,但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为什么这种街上随便抓来就是一把的女人,夔哥却要对她另眼相看,像呵护什么珍宝似的?

    吉祥只当没听见,弯腰又摘下几根茄子。

    差不多够了吧?数数菜篮子里的东西,白菜、番茄、青葱等等,已经装了漫漫一篮子。夔母交代,要她摘足一天够吃的分量,其馀就先放着。她差不多该走了。

    转过身,却见毛豆腰上叉着两条臂膀,下巴抬得高高的,堵在菜园子入口,一副不肯善了的模样。

    暗暗轻叹,吉祥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毛姑娘。”

    “好说好说,那我就直接叫你吉儿喽?”毛豆柳眉倒竖,高高在上的垂眸瞪视。“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儿,你会老实回答我吧?”

    “毛姑娘请说。”

    “失礼了,我毛豆是个直姑娘,话藏在心底会生病,所以无论如何都得问清楚——你,跟夔哥到底怎么认识?从哪一天、哪个地方开始,我要你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半点细节也不准遗漏。”

    “毛姑娘当是升堂审案吗?”吉祥头痛欲裂的钻着眉“想知道细节,干脆去问夔捕头吧!”

    尽管毛豆语气不友善,但她并不是生气,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事情太复杂了,千头万绪,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唷,看你娇滴滴的,还以为你没脾气,不错嘛!”毛豆哼了哼。

    吉祥看了她一样。这丫头,说不定是夔山将来的伴侣。

    想到这儿,也就忍了忍脾气,耐心道:“等我回到京城,就会和夔捕头分道扬镳,毛姑娘不必烦恼。”

    “真的吗?”毛豆摸摸鼻子,嘿嘿嘿地冷笑。

    “你们这种说一套、做一套,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我见多了。嘴巴上说什么‘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夔捕头只是我的恩人’,转过头,却思春得比谁都厉害——”嗤了声,又狠狠地板起俏脸“老实说吧,你明明喜欢他,不喜欢干么吃他买的糖?干么坐在秋千上和他打情骂俏?我远远瞧见,你笑的可开心啦,还说什么‘毛姑娘不必烦恼’,呵,这话想骗谁呀?”

    吉祥身子逐渐僵硬,双手捏紧竹篮,脸上一阵冷一阵热,最后涨成赭红是气红的,她气自己。

    毛姑娘说得没错,句句鞭在她身上,令她哑口无言。

    所以她更气,深感难堪且羞愧。

    “让你误会,我很抱歉。”低头道歉。

    毛豆冷冷瞧着她,她越矜持她就越讨厌。“哼!我可是先警告你了,夔捕头早晚都是‘我的’男人,你若是还要这张漂漂亮亮的小脸蛋,皮最好给我绷紧点儿,要不,小心有你好看!”

    “嘎?看什么?什么东西好看?”忽然平空冒出一道声音,从毛豆身后传来。

    “关你什么屁——夔”毛豆不耐烦的低斥,一转头,才发现夔山站在后头,吓得她几乎腿软、“你你你什么时候来了?”

    “刚到,正好听见你说,好像有什么玩意儿很好看——”他满脸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吉祥,一脸期待的模样,搔搔耳朵又说:“也让我看看嘛。”

    “呃,呵呵”毛豆只有傻笑,不知怎么唬弄过去,脑中一片空白。

    夔山忽然一个大手揽住她的肩,亲热地搂着她笑“来来,毛豆,夔哥哥有话要跟你说。”

    “啊?要说什么?”毛豆突感头皮发麻。完了完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来嘛来嘛,跟我来你就知道了。”他慈眉善目的朝她微笑,那抹笑,简直和善到肯定有鬼的地步。

    毛豆不得已被他半搂半拖着离开,苦着脸哀哀叫“我不要啦,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夔山另一只手敲了她额头一记。

    “可恶,又打我头——”毛豆只得认命的跟他走了。

    吉祥默默望着他俩的背影——一名大个儿,搂着一个小女子,沿途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多么亲热。

    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手抓紧竹篮,她漫步往回走。几只纹蝶翩翩飞舞,差点儿飞撞到她眼前,她闪过,笑了笑,接着往下走。微风徐徐拂过脸颊,吹过发梢,仿佛也吹走了一身忧郁。

    算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缘分,别放在心上,苦了自己。

    “我来——”

    竹篮忽然被人一把抄走,吉祥心不在焉的抬起头,瞥见身边的夔山,不禁诧异。他不是和毛姑娘说话吗?这么快就说完了?

    “毛豆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把她的话当真。”他一派潇洒,直冲着她笑。

    “嗯?”她蹙着眉。原来他都听见了。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笑着摇头。

    夔山对待毛豆的方式,真像个宠溺孩子的大哥哥。日久生情也是情啊!就像吉人姊姊和盛渊表哥那样,打着、闹着长大,从两小无猜到互结连理,不也是恩爱无双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吉祥文静的低头不语,仿佛不想和他多做牵扯。夔山深思地打量着她,她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样,就脸自己走在后头,也觉得和她隔了好几重山。

    她竟然什么也没问。

    他不禁蹙眉,因为毛豆还像个孩子,所以她才没放在心上吗?原本,他也以为毛豆是个孩子。

    常常抱着他的手臂不放,缠着他指东要西,他并没放在心上。她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孩子气重,他以为渐渐长大了就好。直到吉祥出现,毛豆眼里的妒意确实令他心生警惕。

    吉祥说得对,自己过去实在太轻忽了。

    少女情怀变幻莫测,他应该表明心迹,别让她怀抱错误的期待才是。所以刚刚去挨了一顿好打。

    还好还好,还好他人高马大,毛豆毕竟是女孩子,即便把他扳倒了,踩上地上猛踹猛踹,他站起来拍拍尘土,还是不怎么痛。

    “你们都回来了。”炊烟袅袅,夔母在厨房里炖着一锅肉,听见脚步声才回头。

    夔山把竹篮提进灶下搁着。“娘,菜都在这儿。”

    “好好,放着就好。”夔母专心看着火候,漫声应喝。

    吉祥挽起袖子,对他说道:“你出去吧,我留下来帮忙。”

    “啊?”夔山瞅她一眼,庖厨无立足之地,他只好往外退出去一步。“那好吧,有粗重的活儿叫我。”

    吉祥看也不看他一眼,拾起竹篮,对夔母道:“我来帮忙洗菜。”

    “不用不用,快出去歇会儿吧,我做惯了,让我来就行。”夔母喃喃谢着,想把她一并赶出去,吉祥却扭着身子不肯。

    “不可以,我已经够舔麻烦了,再让我出去,怎么歇得住呢?”

    “你真是个好姑娘。”个性温柔又听话勤快。夔母笑了笑,只好随她。“小心着,姑娘家细嫩的手,可别受伤了。”

    “是,我知道。”吉祥心头暖暖的,不禁绽开笑容。

    她从出生就失去娘亲,是在奶娘和姊姊们招呼之下长大的。奶娘对她很好,却谨守着奴仆的身分,她向来很好奇,究竟一般的母女是怎样相处的呢?

    就是这样吗?清早奉命去菜园子里摘菜,回头就留在厨房里帮忙,娘儿俩彼此依赖着

    小小姐一出世说克死了夫人,她根本是颗灾星。

    眼前忽然一晃,模糊的念头稍纵即逝,转瞬化成泡影。吉祥连忙拍拍脸,振作一下精神。定是昨晚失眠惹的祸,她又胡思乱想了。

    她命真的很硬吗?

    还以为自己早把那些莫须有的命理之言统统抛开了,最近又怎么了?整天想着这些。

    她命里带着大凶,出世就克死了娘,十八岁前野必克死爹爹,和她亲近之人,都免不了血光之灾。

    是吗?真的吗?娘是难产走的,姊姊们都说不干她的事,只是她忽然想到,吉人年前生了一个男孩,临盆时也遭遇难产,差点儿命丧黄泉;吉蒂出嫁后,某天在自家院子里遭受刺客袭击,若非姊夫营救得快,二姊早就沉尸湖底;还有爹爹和腾龙寨的恩怨呢?

    怎么她身边的每个人,统统都经历过生死关?未免也太巧了吧。最好就是出家去,远离红尘省得害人。

    身子凉凉的,吉祥突然打哆嗦,搓搓手臂,再搓搓手心手背,她十根指头都冻僵了。连着几天夜里都睡不好,她索性不睡了,披着风衣倚窗赏月。

    没料到月色轻盈,也能把人冰冻。

    万籁俱寂中,前院忽然响起呼喝声,吉祥一惊,连忙拉着披风赶出去。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紧张万分的飞奔而至,屋外却是夔山独自在那儿练拳。确定是他,吉祥总算吁了口气。这么晚了,他不累吗?

    好奇得凝眸迎睇,夔山那巨硕的身形,在深夜里远远瞧着,简直像头凶恶的猛虎——重拳如电,翻掌破风,鹰扬虎步,一脚便踏得尘土兴扬,满地震动。

    吉祥不禁屏住气息,看得目不转睛,心头怦怦怦地跳动着,有一丝胆小羞怯,又有一些些兴奋雀跃,血脉为之沸腾。

    夔山仿佛没注意她,那应该是不可能的,习武之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周遭的变化?他只是没理会她,一向带笑的唇角正紧抿着,专注的眼神,宛如野狼的星眸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他忽然一个纵身落在她眼前,吓得她惊喘一声,稍稍后退。

    “干什么看我?好看吗?”他凝视她,眼里带着笑意,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神色。

    “啊?”吉祥迎上他的眼神,蓦然红了脸,还不及反应,夔山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跟我来。”

    “去哪儿?”她有些心慌,低头瞪着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

    幸好夔山很快就放开她,走下台阶,转身按下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接着从地板抓起一缸酒坛,扯开封口,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大口痛饮。

    吉祥着迷注视着她,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他和她所有认识的男子都不同,她大姊夫盛渊,生得英俊挺拔而精明内敛;二姊夫兰檄,仿佛阴柔忧郁却城府似海,这两位在她眼里都是极为出色男子,却没有人像他这样——开口如掀天狮子,闭口如立地金刚,尽管时常咧着嘴笑嘻嘻的,举手投足间,还是有股莫名吓人的气势。

    瞧他,金刚饮酒,哪里秀气了!

    “要不要来一口,暖暖身子?”夔山把酒坛子送到她眼前,笑吟吟的随口问。好,她也不能教人小看了。

    吉祥果真双手接过,眼角瞥见夔山讶异的扬起眉毛,笑了笑,如他一般,高举酒坛,爽快地仰头畅饮。

    清冽的酒液滑过喉咙,真是前所未有的冰凉痛快。

    “挺能喝的嘛,拿来。”夔山哈哈一笑,从她手里抢回酒坛子,狠狠地喝一大口,又问她“还要吗?”

    “要。”她当真把酒抢了回来,仰头再喝。

    “你”夔山迷惑地看着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想阻止叫她别喝了,张开嘴,喉咙却像梗着什么,害他老半天说不出话。“够了,别喝了。”

    他看不过去,终于还是出手将酒坛子夺下。

    吉祥却盈盈笑了起来,柔声道:“我酒量并不差,放心吧,我没喝醉。”

    是嘛,原来她还有这一面。

    夔山不敢置信的瞪她一眼“这酒不比一般,后劲很强的。”算他怕了她,酒坛子还是收起来吧。

    吉祥咯咯直笑。

    “是吗?”其实她什么酒都喝,从不怕后劲儿强不强。她喜欢酒,尤其喜欢酒后微醺的昏沉,整个人轻飘飘的,什么烦恼都忘了。夔山蹙着眉,忍不住伸手轻触她泛起红晕的双颊。

    “我瞧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解地深深瞅着她。年级轻轻,芳华正盛的她,何事如此愁苦呢?

    心事重重?她有吗?

    吉祥摸摸自个儿的脸。是啊,近来好象不常笑了。

    其实,噢其实她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很快乐,家境富裕,生活悠闲,家里除了爹爹之外,她尚有两位姊姊,长姊名唤吉人,温柔美貌又有威仪,她们母亲早逝,吉人亦母亦姊的身兼两职,很懂得照顾妹妹;二姊叫做吉蒂,长得英气勃勃,成天舞刀弄枪的,喊她二哥还差不多,谁要欺负她,吉蒂一定为她出头。

    从前她们三个总是嘻嘻闹闹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

    不知不觉,姊姊们一个个嫁人,惠家就渐渐冷清了,过往的欢乐彷佛烟消云散,再不复以往。

    姊妹里只有她,注定丫阁终老——

    自从接到他的信,她明明已经完全死心了呀!

    她早就拿定好主意,要继承爹爹的事业,照顾爹爹到老。

    她怎么还会有心事?怎么会有呢?

    夔山往前跨进一步,伸手稳住她肩头。

    还敢夸口说什么酒量好,瞧她身子摇摇晃晃,眼睛迷迷茫茫,醉态嫣然地垂着脸,他还真怕她摔着了。

    “我错了,不该让你喝酒,你撑着点儿,我这就扶你回去休息。”

    “不要!”吉祥双手抓住他的掌心,摊开来,热脸抵在上头轻叹。她还不想回去,不想睡。

    夔山怔忡地注视注视她的举动。

    掌心里,她的脸软绵绵、热热烫烫的。

    他的心脏仿佛也被烫着了,热血窜过全身,眼睛瞬也不瞬盯住她娇美的醉颜。

    他想要她!

    汹涌的**忽至,拇指徐徐擦过她的唇,感觉柔软而温热。她偏头轻叹,使他眸光更炽,指腹来回摩挲她的下唇,再往前一步,热烈地俯身凝视。她竟然没有推拒。

    是嘴糊涂了,没留意自己被占了便宜,还是她也

    他就站在她跟前,她仰起嫣红的脸庞,醉眼迷离,嘴唇只到他腰间的高度,一张一张的,害他也醉了。

    忍不住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仔细描摹她在月色下羞涩的丽颜,细致的眉眼,柔滑的颈间

    想起她不着寸缕的模样,凝肌胜雪,没有半点瑕疵,他不禁低低倒抽一口气,想要她,想要她欲望排山倒海而来。

    “这些年,你辛苦了。”吉祥低柔的嗓音宛如天籁。

    夔山朝她逐渐低下头,耳朵酥酥麻麻的,她的话迥荡在耳边,他却听不懂也听不进去,眼中只见她芬芳的唇瓣开了又阖,阖了又开。

    “我年年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你一定感到很困扰吧?”那声音带着歉意,夔山勉强听了一点点,随即昏沉沉的摇头。

    他想吻她,想亲口尝尝那片粉唇的滋味。

    “不,一点也不会。”柔声安抚后,他拇指撬开她齿缝,微微碰到她的舌。黑眸蕴着火,低喘。

    吉祥却忽然拉下他的手,垂着脸,将他十指紧扣在手心。

    怎么了?是他太急躁了吗?

    夔山努力压抑奔腾的情绪,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孰料吉祥再度抬起脸,眼眶却是湿润的。

    她哭了!为什么哭?看她眼泪一颗颗滑落,他不禁茫然。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其实你一点儿也不想娶我。

    她错了,都是他自己不好,是她畏惧流言,怕没人敢要她,所以知道有个未婚夫,以为牢牢抓着他,倚赖他就好,怎么却忘了,她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懂他的心意。他母亲多盼望这门亲事,天天念着、记挂着,都是她年年送来那些物品,才害他如此为难。

    他长她十岁,二十有七仍未娶,她定是耽误他很多年了。

    吉祥哭得梨花带雨。她落的泪,非但没有浇熄他的欲望,反而更教他心痒难耐。

    唉夔山自嘲地笑了笑。

    乘人之危非君子,罢了。

    话说回来,酒后各种醉态他见多了,有的人会闹,有的人会笑,什么昏睡的、打人的,各式各样都有。原来,吉祥喝醉了会哭啊!那可麻烦了,以后还是少喝为妙。

    “吉祥,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你以为我醉了吗?”吉祥钻起秀眉,哼了哼“我没醉,真的!”她只是想藉着酒胆,把该说的全说清楚罢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清醒得很。

    “你”夔山啼笑皆非的望着她。大凡酒醉之人,多半不肯承认,看来她酒品不怎么好呢。

    “夔山——”吉祥懊恼的捶他一记,低叫。

    “是,在这儿。”他盈盈低笑,两只手松松揽着她的腰,好脾气地连声应道。鼻间一嗅,满怀尽是独属于她的幽香。

    他喜欢她的气味,旖旎诱人,教人恨不得

    “我们退婚吧!”

    她终于说出口,眼前突然天旋地转——真奇怪,话明明是她自己说的,为什么还会深受打击呢?

    夔山微微一僵,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结。

    “你说什么?”他侧头退开一步,凌厉的眼神炯炯,像在审视犯人。

    “我们退婚吧!”吉祥从怀里拿出一支巴掌大的布娃娃,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玉佩,那是他们订亲时,双方母亲交换的信物。

    她成全他,把信物全放到他手心里。

    就算没有毛豆出现,自己也是个不祥的女人。

    万一她真是克父克夫的命格,若她身边的亲人统统都要遭逢血光之灾,那么她最不想伤害的还会有谁呢?

    世间事原是吉凶难料

    面对他,她是宁可信其有,宁可不冒这个险啊!

    “为什么?”夔山又往后退开一步,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吉祥眉间浮出一丝倦意,扯了扯嘴角,淡淡的笑容里,却无笑意。“我们早该把退婚的事说清楚了,不是吗?”否则,他千里迢迢的赴京做什么?

    夔山紧绷着脸,眼底怒意难平,牢牢锁在她身上。“若我不答应呢?”

    她又笑了,撇过脸,没答话。

    不,你不会的,这不正是你的意思吗?

    “夜深了,早点歇息吧!”她转身离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酒量不差,这番话并非醉言醉语,每个脚步走得又稳又快。

    真希望赶快离开这儿,离他越远越好。

    吉祥只盼从今往后,与他永远别再有牵扯了。

    睁开眼,脑袋像要炸开似的。那酒后劲很强,原来是这个道理。

    吉祥扶着床板慢慢起身,头痛欲裂,直教她蹙紧眉头。

    懒洋洋的打理好衣着头发,推门出去,夔母手里提着一只空水桶正要出去,见她起身,转过脸往旁边的圆桌子一努。

    “哪,山儿说你昨天夜里喝酒,我给你煮了解酒汤。”

    “又让您辛苦了。”

    “没的事,都怪山儿,做事没分寸,也不看看什么酒,居然随便就让你喝了。”夔母低着头,嘀咕叨念着。“咱们酒都是自己酿的,口感烈,后劲强,姑娘家哪儿受得了。”眉心皱成一团,说着便踏出门槛。

    脸色略显苍白的吉祥,摸摸头发,姗姗来到桌旁。

    夔山正在低头扒饭,抬头瞥她一眼,皱眉问:“不要紧吧?”

    她摇摇头,坐下来喝一口热汤,暖意顿升,头疼似乎减轻了些。

    “歇一歇,待会儿请你出来一趟。”

    他继续吃饭不再看她,仿佛没事人般。昨晚她提到了退婚的事,他已经接受了,从此不再追究吗?

    好极了,难得她一生之中偶有好运气,只身被抓到腾龙寨,原以为必定凶多吉少,没想到能得贵人相助,还顺便了结一桩婚事,以后什么烦恼都没了。

    她双手捧起汤碗,又喝了几口,夔山忽然抬起眼,看着她说:“衙门已经准备妥当,明天就送你回京。”

    “哦。”吉祥抬起脸,两眼无神的望着他。

    没想到这么快,她还以为以为到底以为什么呢?思绪顿时乱七八糟,酒没醒,她头又剧痛起来。

    怎么?难道她还想继续住在这儿,舍不得走?

    呵!真荒唐。

    夔山三两口便把饭菜吃光,站起来吩咐“咱们待会儿出门一趟,买些路上更换的衣物,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一并买齐,省得路上麻烦。”

    “我自己去就行了。”她怔怔瞧着他,喃喃道。

    “我只是奉命作陪,你不必害怕。”

    夔山咧嘴一笑,见她三魂不见七魄,一脸惊吓的样子,冷不防哼了一声“你干什么?我夔某人只吃猪肉、羊肉,从来不吃女人。”吉祥听了只好苦笑,不再说什么。

    饭后歇了一会,便和夔山一块儿到街上采买。

    她毕竟人生地不熟,得仰赖他带路才能买齐想要的物品。

    既然出门了,干脆到处走走看看。这儿是夔山的故乡,难得来一趟,在她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再来了

    夔山在她身后,却是不吭声不说话,先前那些温柔暧昧的眼神全都不见,公事公办,一问才有一答。

    这是她自找的,只能叫自己毋需介怀。

    市井嘈杂中,忽然想起一阵呼喝“走开都走开,惠小姐是哪一位?”噶,惠小姐?

    吉祥惊得睁大眼睛,只见一群身着捕服的捕快们,排开了重重人群,后头迎出一位头戴官帽,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官员,大摇大摆走来。

    有个捕快伸手朝她一指,小胡子官员随即姿态一改,躬身上前道:“惠小姐万福,下官毛樊,乃广平城的县令,今日惠小姐芳驾光临本县,下官深感荣幸,实是不胜欣喜啊——”

    “什么?”吉祥蹙眉看着他。

    真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