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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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璇酒店。

    它位于繁盛的商业中心,是一间采会员制、全国唯一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店。

    这里交通便捷,幕后老板为人海派,黑白两道都与他有些交情,加上旗下公关小姐筛选严格,交际手腕一流,所以在同行激烈的竞争生意中“金璇”的业绩相当突出。

    这里的公关小姐“身价”都比一般坐台小姐高出许多。但也因为经过精挑细选,让酒客相当满意,所以即使是采会员制,一般人无法随意进出,可其生意仍是好得教同行欣羡不已。

    叶昀清与所有的公关小姐统一身着米白色旗袍,列成一排,正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听着前方店经理的叮嘱。

    今天中午好像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听说大老板也会出现,但那些对她来说根本都不重要啊,她一点也不想听那些内容。

    她微仰首,盯着上方华丽的进口水晶灯,神思飘远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母亲意外去世后,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丧礼,她向便利商店的店长借了二十万元。店长人很好,不收她利息、不催她还钱,但她仍是写了一张借据。

    她辞了便利商店的工作,请隔壁邱妈妈当昀希的褓姆后,应征了这家酒店的公关小姐。

    原以为酒店小姐的工作只要有意愿、是女人都可以从事这行业,但没想到这家酒店的公关小姐,还需经过“经纪公司”的筛选,合格者才能穿上它的制服,走进这大门。

    她能被选上,她该笑还是该哭?

    无路可走了啊。向店长借的二十万,还有原先的负债,加上母亲丧礼后又有讨债公司的上门催讨,那些人甚至还用昀希的安全来威胁她。为了有一个平静的生活、为了昀希的安全,她只能走这一步。

    今天是她在这里上班的第三天,前两天她不算真正有接触到任何客人。

    她不知是店经理担心她是生手,抑或是店经理为了给她一个适应期,所以前两天都有资深的公关小姐带领她。

    她跟在那些公关小姐身边,看着她们如何与客人应对、如何哄客人开心,她愈看愈是觉得自己污浊。

    为了钱,要那样招呼男人,她还有自尊可言吗?

    即使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有打算靠男人赚取金钱的念头,可真正做了,才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之前那份陪看电影的工作,她虽做得不愉快,却也不会厌恶自己,但现在

    现在却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是因为最近老在她脑海里盘旋的男人吗?

    ──余泽亚。

    从母亲失踪的那晚开始,他一直陪在她身旁,就连母亲办丧事那段期间,他也是天天到她家里探望,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他甚至递了张支票给她,说是要帮助她。

    她知道他是好心,但她却不想用他的钱。一来她让他帮了太多次,已欠他不少人情;二来他与她非亲非故,她没有理由用他的钱;三是因为因为她发现这段时间下来,自己似乎开始依赖他,这样的感觉让她惶恐。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竟然开口说要照顾她!

    照顾?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责任,他怎能如此轻易对她开口!

    是因为他是医生,每天都在诊所医治病患,比常人多了一些耐心和热心,所以他才想照顾她吗?

    但她不是他的病患,也不是小动物,更不是小孩子,他不须如此的。再说,像她这样的人,与他的世界是不会有交集的,他是医生,而她呢?

    所以,她婉拒了他。

    “卿卿,今天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吧?”店经理忽然朝她这方向看来。

    她怔了怔,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花名。

    店经理说,名字要好记、好念,还要让客人印象深刻,于是店经理就依她名字最后的清字,用了同音的卿字,成为她的花名。

    她头皮一阵麻,因那卿卿两字让她觉得恶心。

    轻拧秀眉,她微笑道:“可以的。”

    “很好。”店经理满意地笑道,然后拍掌,对着所有的公关小姐吆喝着:“我美丽的小姐们,工作啦!一定要做足面子给大老板,也要让今天的贵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给我用心一点招呼,要是让客人们看上了,愿意给你们一个稳定的生活,也是你们的福气。”

    店经理一番话惹笑了她。

    福气?那也能算是福气吗?

    璇阁。

    位于“金璇”二楼,一个融合了现代感与西方风格的宴会厅。

    这宴会厅的设计典雅、明亮,带着深褐色的古典、沉稳,是个可容纳四十人、完全隐密的独立多功能空间。两张分别可容纳二十人的花樟木圆桌,加上先进的视听设备,让这宴会厅更显得完美。

    今日“金璇”的大老板林金玄,在自家酒店的宴会厅设宴,为的是向多年好友余成卫赔罪。

    谈起余成卫所创立的卫门,在几十年前可是台湾黑社会的第一大帮,但后来受政府扫黑行动影响,余成卫才将不法的事业转向正途。卫门能创立,继而成为当时的第一大帮,林金玄可是助了不少力。

    后来余成卫决定漂白时,林金玄才自立门户,创了玄盟,继续当他的黑道大哥。

    但这两人的交情,并不因此而受到影响,只是林金玄为了不让已正派经营的卫门,因玄盟而无法漂白成功,他和余成卫协议不让底下的人知道他俩的交情,所以后来两人的手下,皆不知自己的老大与对方有这等交情。

    正因为如此,前些时候玄盟的人,才会因为和余成卫的另一名养子余裴亚在国道上发生擦撞意外而引起纠纷,出手伤了余裴亚。

    听说当时的余裴亚伤势不轻,林金玄得知此事后,震怒不已,遂于今日设宴,向多年好友及其养子们道歉赔罪。

    余成卫与妻子结婚数十年,并无子女,倒是领养了几个养子。

    容纳四十人的宴会厅,现场仅有五人,分别是林金玄、余成卫,和余成卫三名养子──余泽亚、余裴亚、余欣亚。

    “我说裴亚啊,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没带好自己手下,才会伤了你。”林金玄端起酒杯,一脸豪爽。“我先罚一杯。”

    酒尚未入喉,余裴亚便淡笑道:“不,玄叔,刚才听了我老爹的介绍才知道您与他的交情,论辈份,也该是我先敬您。何况,那时大家都不知道原来是自己人啊。”

    “是啊是啊,阿玄,就让这些孩子们敬你一杯吧。”上了年纪的余成卫,面色红润、声如宏钟,看得出他身子骨硬朗得很。

    “这可不行,我那些手下伤了你儿子,理当我先罚一杯。”林金玄再度端起酒杯。

    “哈哈哈,我看就别推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既然这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啦,以后也都别放在心上。”余成卫用眼神示意他的孩子们。

    只见现场三位面貌俊秀的男人,逐一举起杯子。举杯,酒落喉的同时,这事便云淡风轻。

    “哈哈,难得聚在一起,尽量用,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啦!”一杯清酒落肚,林金玄脸上已泛起淡淡的红潮。

    他拍了拍手,示意外头的服务生可以让小姐们进来了。

    只见一排约莫五、六人,面容或清丽或娇艳的女子,跟在店经理后头陆续走入这宴会厅。

    “嘿,你们这三个小子,有没有上过酒店?玄叔叔告诉你们,我这店里的小姐啊,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论脸蛋、论身材,都此外面的好,你们第一次来,可要好好玩。”

    林金玄端着杯子,拉起余成卫,又道:“阿卫,我说咱们好久没好好喝一杯了,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去拼一下,顺便让你看看我上次去大陆带回的玉器,这里就让给他们年轻人好了。”话落,他要店经理好好招待贵客们,然后自己同好友转移阵地拼酒去。

    店经理堆着笑,指示着小姐们献殷勤。

    小姐们难得见到如此俊俏又年轻的客人,自然是自动自发,陆续地往在场三名男士身上靠去。

    向来不近女色的余裴亚,对于身旁的女人,只是淡笑着,不予回应。而余欣亚倒是开始和一旁的女人谈起话来,他看来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场面。

    唯一冷凛着一脸张脸的,就是余泽亚。

    打从这几个女人走进时,他就发现了走在最后面的她──叶昀清。

    一袭米色紧身旗袍,勾出她的好身段,他从不知晓,看似瘦小的她,身材竟是这么美好!那胸型、那腰身、那**,还有因开高衩而露出的白皙双腿,都证明了她确实拥有多数女人欣羡的好身材。

    她脸上淡淡的彩妆,敛去她尚嫌青涩的气息,并增添了些许的成熟她今日的模样,少了以往的清纯,却多了妩媚,更显得风情万种。

    见她如此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模样,他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原来这几日他找不到她,是因为她在这里上班啊。

    自她母亲丧礼过后,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他上她家,开门的总是自称是昀希褓姆的中年女人,那中年女人告诉他叶昀清忙着工作,不常在家。他问她的工作地点,那中年女人却答不出来。

    在她母亲办丧事那段期间,他每日进出她家,这才听她邻居谈起了她的家庭背景,他也才明白她之前为何会去应征陪看电影辣妹的工作。

    但他不懂,为什么当他拿出支票要为她解决困难时,她却不领情?

    又为何,当他开口要照顾她时,她也不接受?她就宁愿待在这种地方,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吗?

    “卿卿,敬酒啊!”店经理出声,催促坐在余泽亚身旁的女人。

    女人先是怔了怔,然后才伸出微颤的双手,为男人的酒杯倒入清酒。

    或许是紧张,又或者是不安,也可能是新手的关系,酒满了出来。男人双手置于桌上,袖口被沾湿一片?

    “啊,你到底在做什么呀!”店经理瞧见余泽亚的衣袖濡湿一片后,冲过来忙要为他拭干。

    店经理整个身子几乎要黏在余泽亚身上,她抓起他的大掌,拿起桌上干净的毛巾就要为他擦拭。

    “放开。”男人冷凝的姿态,还有那恍若冰块的冷沉嗓音,都显示他并非谁都能亲近的个性。

    “啊?”在欢场打滚多年的店经理,还是头一回遇上对她的美貌和那对大胸脯毫无反应的男人。

    “你没看见我身边已经有人了吗?”男人再度开口,声音像是布了寒霜,就连在场的另外两位男士,也被他那奇怪的反应给震住。

    方才,在与玄叔敬酒时,他不是还笑得双眼弯如新月,怎么这会儿

    店经理登时傻眼,随即陪笑:“是是是,我这就离开,让她继续为你服务。”说完朝一旁的叶昀清使使眼色,要她好好表现。但她却

    “对不起,经理,我突然觉得不大舒服,想去洗手间。”不待店经理回应,也不理会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叶昀清握紧拳头站起身,冲出了宴会厅,一路转进角落的洗手间。

    这酒店的洗手间,典雅干净得让人犹如身处在豪华客房。她背靠着干净的墙面,咬住手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没想过会再与他碰上面的,也毫无心理准备,不知怎么面对他,只能只能像现在这样逃出他的视线。

    当她走进宴会厅时,是低着头走路的,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察觉他在场,直到落坐后,闻到那熟悉的气味。

    她心一跳,侧首想偷觑一眼有那气味的主人,岂料,竟顿时跌进两团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里。

    男人的眸光直勾勾地缠住她的,不放,目光中有着深藏的愠色。她知道他动了怒,但不是因为店经理,是因她。

    他很生气吧?气她拒绝他、气她躲着他、气她这么不自爱吧?

    他是不是也后悔前后几次如此帮助她,甚至还想过要拿钱给她?他后悔了吧?后悔曾对她如此好心了吧?

    莫名地,她鼻端呛辣辣的,一股热气就这么冲上眼眶。

    她掩住嘴,低首默默掉着泪。

    “哭什么?”男人冷凝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她一冲出宴会厅,他就跟了出来。

    他知道他方才在厅里的表现,还有现在这样跟着她出来的举动,一定会让大家看出什么。但无所谓了,一想到她极有可能扬着温柔的笑容靠在别的男人身上,他就无法再管他人的想法。

    真是可恶,拒绝他的帮助,跑来这种地方上班!

    很好,他会让她知道,他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男人。

    听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她犹如被点了穴,忘了该说话、忘了泪还在流、忘了动作。

    良久、良久

    扬睫,眨了眨眼后,她怔怔地看着他。

    哭什么?是啊,她哭什么?又为什么而哭?

    是哭自己的遭遇?还是藉由哭泣,在发泄她积存许久的压力?抑或是害怕他会后悔曾那么好心地帮助她?更甚者,是因为在这种场合见到他出现,所以她难过?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这么伤心。

    但她隐隐约约知道,最主要的原因似乎和眼前的男人有关,否则她不会在看见他后才这么难过。

    她强压下心头那异样的情绪,眨去挂在眼眶的泪珠,抬首给他一个再公式不过的笑容“嗨,余医师,真巧,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你来寻欢吗?”

    他瞪住她,厌恶极了她这种态度。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她到底把他想成哪种男人了?

    她母亲办丧事的那段期间,他就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原先她对他的态度虽不热络,但倒也客气,可后来她却莫名的冷淡,甚至躲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他开口要照顾她这件事吗?

    “卿卿?是卿卿我我那个卿卿吗?”他眸光深浓,薄唇轻勾,语气带有浓浓的酸味。“用这种暧昧的名字,好诱男人上勾?”

    他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惹得她香腮一片红霞,却又在听见他嘲弄的话语时,胸口微微闷痛着。

    咬咬唇,刻意忽略胸腔那份陌生的情绪后,她嘴角弯扬,带着两朵笑花“在这里上班的女人,靠的就是引诱男人的功夫啊。”

    听听,这什么话?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他很恼,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在心底叹息一声后,他轻捏她下巴,转正她的脸,深瞳闪了闪,微眯起“为什么来这里?”

    她对上他的眼。“我要钱。”很简单明了的答案。

    “那么”轻刮那犹如白雪的小脸。“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却要这里的男人的钱?难不成我的钱会咬人?”

    她转了圈心思,淡柔道:“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因为”她咬咬唇,艰涩开口:“因为这里的是交易,我不用背负人情,但你你的”

    “所以你想告诉我,只要是交易的金钱,你就愿意收?”他眉宇冷淡至极,吐出来的话语更是让她难解。

    气啊!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情绪,怎知不过几句话,她又再度引出了他的怒意。她不把他变成乱喷火的暴龙很不甘愿?

    “应应该是。”他的身影蓦然欺近,她惊愕喊道:“你要做什么?”

    定定望着她,男人轻扯薄唇“你说呢?”长腿一提,勾住洗手间大门,轻轻一踢,让那扇门将他俩隔绝在这隐密的空间。

    “余医师,你”“为什么宁可来这种地方,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为什么?为什么”心痛至极,只因她的拒绝。

    他喟叹一声后,蓦然俯首,吻住她那沾了晶蜜唇彩的两片红唇。

    她愕然地瞠圆眼,小嘴微张,回想着方才他那一声声为什么的语气。是她听错了吗?她怎可能从他嘴里听到那近乎痛楚的低喊?

    直到她惊觉他的软舌探进她的口中时,才发现他做了什么。

    推开他,她气息略紊“你怎么可以亲我!”

    “怎么不可?又不是没被我吻过。你要交易,好,我给啊。”只手捧住她后脑,他再度密封她的唇。

    他怒极,出口的话语,再不是温和。

    交易?眨动眼睫。她懂了,却也更觉难堪。

    之前被他吻过两次,她从没排斥,但现在她却不想被他这么亲密的触碰。

    她紧闭牙关,不允他用这样近乎羞辱的方式待她,但他却吻得更重,执意与她交缠。无论她怎逃,他那张唇始终如影随形,她低幽微叹一声,却让他逮到机会窜入她齿关,贪婪野蛮地卷住丁香。

    看来,大势已去

    她索性任他汲取,却也无法否认,胸口已是波澜一片。

    她在他的吻中跌跌荡荡,找不回平稳的心跳,小脸发烫,身子像是被团火焰圈围住那般。

    前两次他的吻,是温柔的,但这次却是截然不同。

    初尝这般狂烈深吻的她,有些迷乱,神魂似在飞扬。直到男人的大掌欺上她后颈,将她旗袍的衣炼往下拉,露出圆润的秀肩

    冷空气吻上她肌肤,她陡然自那几要令她晕眩的狂吻中清醒。

    男人的唇已转移阵地,落在她颈项,那似有魔力的大掌,收紧她细腰,两人的身子贴合得几乎找不到缝隙。

    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她的泪已抛出。

    曾经,她在他的相救下,逃过被男人侵犯的厄运;但现在,他却用几近相似的方法在对她!包好笑的是,方才她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沉醉。

    她视线穿过他,茫然地落在远处,菱唇轻启:“余医师你想要我的身子吗?”语音微顿,又道:“我给你,但是可不可以别在这里?我怕万一有人开门进来,你我都难看。还有,我我没有经验,可能要请你多”

    男人闻言,胸间像被重击一拳。

    他猛然松开她,狼狈地偏过脸,几个喘息后,他气息回覆平稳。紧闭双眸,想起方才自己失控的举动,挫败不已。

    不是这样的啊,他跟着她过来,不是要这么待她的啊!怎么在被她惹怒后,就乱了思绪、就慌了心神?

    张眸,那双转深的黑瞳逐渐淡去,他回过身看她,在瞧见她红肿的双唇与颈项上的吻痕时,暗咒一声。

    他伸手抚过她的唇后,大手绕过她的肩,将被他拉下的衣炼推回原处。手指撩起她微卷的发丝,塞回她耳后,然后,眼神对上她的。

    四目相接,分别陷进对方的凝视中。

    短暂的沉默后,他先打破“昀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我会如此失控。”他捧住她的脸“吓到你了,是吗?”

    他的表情已恢复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半垂视线,悠悠开口:“余医师,你很介意我在这里上班?”

    “介意,我相当介意。”

    “为什么?”她扬睫,满心疑惑。“我在哪里上班都一样的,只要有收入就好。你何必介意?这和你没关系啊!”他笑了笑。“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吗?”

    她闻言,呆楞住。

    他是在告诉她,他喜欢她?但怎么可能?

    瞧见她眼底的困惑,他又笑说:“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为什么会想照顾你?我又为什么在看到你在这里上班时,会这样恼怒?你还不懂吗?看不出来吗?”

    喜欢她?他说他喜欢她?为什么?她不特别啊!

    她知道她有张不算差的面容,除此之外,论家世背景、论个性脾气,她并无过人之处。真要论起来,她在他诊所看见的那位大美人,条件不是更优?

    “为什么?”她望入他眸底,却只见清澄,他不是在逗她玩。“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他宽额抵着她的。“因为你是你,所以就是你了。”

    “什么?”她眨了下眼,仍是困惑。

    他笑叹一声。“认真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常常想到你,很想走进你的世界,分享你的喜怒哀乐,为你做些事。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

    她看着他淡柔的神色,唇掀了掀,想说些什么,喉间却似被什么东西塞住。好半晌,才轻轻地说:“可是,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很深浓的感觉。”

    他笑容敛去,看起来像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但实际上,是因为从没被女人拒绝过的他,先是被她拒绝后,又听她说了这样的话来,心头颇不是滋味。

    原来,他这张好看的脸,也有吃不开的时候。

    但又何妨?她现在对他没有深刻的感情,难保以后不会有。

    “没有关系,也许是我从没有正式追求过你的关系,所以你不清楚,或是不确定我的感情。”他顿了顿,继续笑道:“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

    “没有用的,余医师。”他的表情相当诚挚,让她心头微乱,似乎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的心绝不会为他所动。

    稍敛下那不确定的想法后,她才又开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父亲的事,我早打定主意不交男朋友、不结婚的,因为我没把握我能找到幸福,并且握住它。所以,你不必再费心思在我身上。”

    “我承认男人确实都有劣根性,但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父亲一样,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握不住幸福?”他知晓她双亲间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妹妹不是她母亲生的,但如果她拒绝他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害怕爱情,那么,他就安心多了。至少,他还有努力的空间。

    “试试看这不是在赌吗?”她望着他,神情迷惘。“万一我输了呢?”

    “你为什么不想,如果你赢了呢?”原来,她这么悲观。

    “可爱情,是包了蜜的毒药。”她看了太多、也听了太多。

    他幽黑的深目直勾勾望住她,启唇,是坚决无比的态度。“我是医生,理该回答你我有解药,可是我却不想这么说。我能说的是,我只想静静陪着你。至于蜜,我也没有,我只有坦承。”

    她眸光似水波动,漾着困惑、犹豫、和丝丝感动但,她要怎得知,他这番让人感动的话若不是蜜,会不会是糖?糖衣剥开后,又是怎样的内容?

    见她只是拿着一双眼静默地睇着他,他轻叹一声后,才又说道:“试试看好吗?让我们试一段时间,如果你对我仍是没办法有男女之情的话,那我会放弃。”

    试吗?要试吗?倘若最后她输了,那试这个有什么意义?但是心底却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他这般的男子,她为什么不把握?

    思忖良久──

    “余医师,可以给我时间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