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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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精采球赛因因为意外成员的加入而变得气氛怪异。林姿佩坐在干楚与唐海宁中间,整场比赛,她关住球场的时间少,凝视于楚侧面的时间多,弄得于楚非常不自在。唐海宁则假装专心看球,但心里也怪别扭的。

    球赛终了,看得出三人都松了口气,林姿佩首先站起身。“这椅子有够烂!坐得我全身发麻,比赛也没能好好看。空调一定坏了,好臭的味道,我一定要投书控告主办单位和球场避理员。海宁,陪我买瓶饮料喝吧!”

    他们先骑车送林姿佩回家。她提出周末郊游之约,于楚连忙说些学校的趣事岔开话题,好不容易,才让她心满意足,挥手上楼。

    剩下他俩拧立在晚风之中,相视而笑。

    “兜风、散散步好吗?时间还不大晚!”他提议。

    唐海宁微笑点头。

    他们缓步向河堤走去。一路上,清凉的夜风伴随著他们。

    夜晚的河堤飘满早秋的桂花香,醺香醉人!

    “对不起,我不晓得会造成”

    “不知你觉不觉得”

    两人有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煞住,为了这个默契,他们相视一笑,僵凝了一晚的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抱歉!破坏了你整个晚上看球的兴致,姿佩想一起去,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只要是你的朋友,我没有不接受的,一样视同我的朋友。”于楚直率地说。“我只是纳闷你是否因为觉得两人行动很奇怪,才刻意加入第三者?”

    这话算是表白了吗?唐海宁怔怔停住。

    于楚温和地凝视她,态度自在而大方。

    “我就是这样,想什么就不懂隐藏,不说会难受。我爸妈到加拿大去时,最担心的就是我这种个性怎么在这地方生存,不过,直到现在,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不懂如何追女孩子、讨女孩子欢心;不过,海宁,你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女孩,我喜欢跟你相处的时光,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你可以坦白说,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

    那双宽容温和的眼睛,微笑的脸庞令唐海宁恍惚起来。

    记忆中,有过无数个起风的午后,有一个人在她身后一趟单车之旅洒落多少笑语甜蜜

    让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永远不要分离

    那些话犹在耳边,而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里,她也衷心这样盼望,深深相信永远。

    是那个人回来了吗?还是她的错觉?

    可能把他找回来吗?还是把他埋在眼前笑脸的影子里?

    “海宁?”于楚困惑了。

    唐海宁歉然一笑。出于习惯的——曾中止了许久的习惯——找到他的手,轻轻偎靠过去。

    于楚眼中满是惊喜。他温柔而宽大的手包住她的,拥她入怀,那么轻,丝毫不敢僭越、无礼。

    属于男性的、爽洁的气味。唐海宁的嗅觉和回忆交错,满心颤动——这不是真的?不该是这样子!这样对于楚不公平!

    该怎么做?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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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回跟唐海波上街,她总那样一式标准打扮——邋遢的t恤配上牛仔裤、凉鞋,还有一副怏具有放大镜效果的厚眼镜片。说是便于伪装,混杂穿梭于人群中才不易被认出,但是,怪只怪她自己,明星当久了,那股味道藏也藏不住。最邋遢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硬是有分颓废美,反成尖端流行;慧黠的眼睛连厚铙片也盖不住,每每被眼尖的小吃摊老板认出。她总皱皱鼻子不认账——

    “真有眼光!她是我远房大舅公的表妹的大女儿。看在唐海波亲戚的份上,鱼酥羹便宜五块钱吧!老板?”

    “什么波?我刚从感化院出来,没听过!”

    “每个人都这样说,不过,你不觉得唐海波没什么特色,我比较漂亮吗?”

    黎沸扬每每被她逗得喷饭。她真的是个绝顶可爱的女孩,有用不完的创意与朝气,跟她在一起的每分钟都充满快乐惊喜。

    今天她都换了装扮——一顶盘头大军帽、墨镜,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样密实,她哑著嗓说患重感冒,脑子昏沉沉。

    “走吧!去排戏。”木乃伊还勇往直前。

    黎沸扬心疼她都来不及。“你回家养病!生了病还出门四处乱跑?看医生吃过药没有?”

    “我跟你约好时间,就非赴约不可,我想见你嘛!”一句沙哑的撒娇照样征服黎沸扬的心。“我想见了你,感冒一定会自动好得快些。我不要吃药,我生平最讨厌跟医院打交道。”

    强摘下她的眼镜,一看,眼睛、鼻头都是红的,黎沸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押著她上诊所挂号看病拿药,使出浑身解术,连哄带骗,才劝服她吞下三颗药丸。走出诊所,他在转角花店挑了一大把香水百合送她,唐海波在花海中吸著鼻子:“你不要这样,你会宠坏我。一宠坏我的,你以后就困楣了!”

    “我喜欢宠你。”轻怜蜜意,说病兮兮的她在他眼里看来,依旧美得教人怜爱。这虽然有点疯狂,不过,他不在意。遇上唐海波,他过去二十多年的日子开始脱出正轨,只循著她的光圈转。“真的喜欢,不过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二十几岁的人,不能老是孩子气。”

    唐海波全心感动,幸福洋溢,不过她突然想起。“虽然我喜欢你陪我,不过,你有你的工作,我不要你为我耽误了工作”

    “最近我年休。”黎沸扬临时扯个理由。“趁著休假,才能专心跑几条深入的专题,没有时间压力。现在,你是我的唯一的课题。”

    唐海波才要发嗔说别用工作来轰炸她赢弱的脑袋,路旁草中的一个男声叫住他们。唐海波认得那人,是工作宣传上往来过的名记者,她印象颇深,人说古明任是报社黄金战将,已离婚、有一个男孩的他是女同事仰慕的目标。

    “沸扬,你怎么在这里?最近忙些什么?”古明任在意到他身旁的女孩与她怀中的花。“你女朋友啊?你姊一定不知道,前天我在新闻局晚宴中碰到她,你姊说你人难找,现在倒让我给碰上。”

    弄不懂黎沸扬挤眉弄眼个甚么劲,他在意到的是女子搞下墨镜后清丽娟秀的面容——唐海波和沸扬?他怔住了。

    “海波,这是我同事古明任,你一定对他印象深刻,明任跑这条线好多年了!我们是好哥们、患难搭档。”

    唐海波很豪迈地伸手致意。“我当然记得你,你比沸扬有名多啦!你们是好朋友?这下我们剧团演出时就要拜托你帮忙介绍宣传了,无冕王威力无远弗届。到时候要来看戏,沸扬也轧上一角。”

    “还不是扫地、提水桶的小角色哟!暂卖个关子,到时候进场就真相大白。”黎沸扬得意地补充。

    古明任看着眼前一对俪影,怎么几天不见,事情有这么大的变化?看沸扬和唐海波的言语举止相应,分明熟稔亲近,原来沸扬的出击迅速又生效,这么快擒获他设定的女主角了?看样子唐海波目前还不知实情与沸扬的真实身份喽?

    忆及黎沸扬在小酒馆那晚的出神深思,古明任不由得担忧起来。

    唐海波的眼里写著欢乐和爱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但是

    “噢,那没什么,我会再跟亿兰联络。”黎沸扬打了个暗号,是他们学生时代的暗语。“一道去吃饭?”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约了人采访。后会有期!”古明任岂会看不出他的暗示,但也只好驾车离去,先按捺下心头串串疑问、顾虑。

    “他是名记者,为甚么我以前从没听过你的大名?你们报社的记者,我大部份都认得。”

    “我以前主跑财经路线,尤其是国外财经分析,你要是听过我,反而是怪事哩!”黎沸扬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和明任意外相遇没有出任何纰漏。他一直心惊胆战著,还好过了这一关。“走吧!吃饭去。今天不工作,吃完饭就送你回家休息。病猫不准逞强,我要你明天又是生龙活虎的。”

    “你以为我是菲佣呵?”她嘟起小嘴。“霸道!命令似的!”

    “是关心、真心、爱心。听不听?”黎沸扬附在她耳边!深情地说。

    她亲了他一下。“当然听,好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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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海宁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二十二岁的她竟然需要安排相亲来“促销”自己。可是父命难违,她只有乖乖坐在客厅里,故意低著头,看也不看那个“有为青年”一眼,她连那人长得是圆、是扁也没有概念,只晓得搁在正对面椅脚边的黑皮鞋式样滑稽。老爸和“有为青年”的爸妈把茶欢谈,而唐海宁则是一脸无奈与懊恼,偏过头,却见唐海亭和易得安躲在珠帘后指手划脚地看热闹。她做了个叫救命的口型,唐海亭却直耍宝嘻笑,唐海宁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想摺死她。

    吃过酒糖,戴著大眼镜的有为青年欠身说借个洗手间。好巧不巧,他正低头掀开帘子,唐海亭“刚好”龙卷风似的冲出来,把他撞了个标准的狗吃屎,青年满地摸索眼镜,露出半口银牙,紧张兮兮地说:“我的眼镜啊,镜片裂了,我毁了,我今天别想看东西了!”

    那对夫妇赶紧搀起爱子,有为青年却被黏嗒嗒的异物沾满双手。这一摔,油亮光滑的头发也塌了,露出头顶一块光秃漠地,唐海亭忍住爆笑,扑抓满地乱窜的阿弥。

    “臭小猫!不要跑!你又乱大便!便便到人家手上去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是说,手下可没动。她朝青年的爸妈九十度大鞠躬。“大叔、大婶,对不起!我家的臭猫咪年幼无知不懂事,冒犯了大哥,我一定好好揍它一顿,把它给阉”

    大婶忙打圆场。“别!虐待动物会受恶报的,关起来就得了。宏儿,你有没有跌伤?走,我们回家清洗乾净。”

    唐方觉得不对劲,可也只有跟著赂罪安抚。“武雄兄、嫂子,真对不住!小孩莽撞”

    唐海亭则管不了那么多,抓了唐海宁就溜。“姊,我们去教教小猫!它不乖,要加强训练!”

    唐海宁得救,一口气跑到屋后堤防上。她喘个不停,又想笑。“贼丫头!爸一定知道是你在搞鬼。”

    易得安大跑步追来,紧张兮兮。“海亭,你真的要阉了阿弥?这样对待动物太残忍了,你放它一马”

    “你又叫花昏一啦?阿弥是小姐,要阉也无从阉起。”唐海亭一笑不可收拾。“想代宠妃受过?要阉就阉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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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方当初大概没料到连招租房客都会发生“买一送一”的情形。

    刘灵芝千里迢迢离乡北上投奔儿子,没想到一进唐家就像黏上麦芽糖,再也不肯离开;易得安这块夹心饼尤其为难,目前他是暂无能力搬家的.可是占用人家的空间更不好意思。在找唐方密商下,他才说明父亲英年早逝,寡母独力抚养他长大的苦情;如今,老家凋零,母亲的身子也不挺硬朗,她手上那捆花布包就是易冢所有家当;此番是要和儿子相依为命而来,如果此处不可栖身,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唐方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一听易家母子可怜的身世遭遇,心软答应将一楼角落的贮藏间拨给刘灵芝,并雇用她在店里当班,好添个人手。易得安铭感五内,感激涕零。

    可是,唐方可万万想不到一时好心,却给自己招来不得安宁的日子。刘灵芝性子别扭又多嘴,诸事看不顺眼!也不知寄人篱下该忍辱负重,与人和平相处的道理。每天打从他下面的动作到汤头调味,从碗盘的花纹到桌椅、电视的摆法都有意见,像只老母鸡般,每天罗嗦个不停,唠叨得唐方头皮发麻!每天光见两个老人当着店头吵嘴——

    “你老太婆可不可以让那张劳累半辈子的嘴休息一下?我开面店开了三十多年,连下个面都需要你指点吗?谢谢你的好意!你是我请来收碗、洗碗、抹桌子的,做好份内工作就大且大德感激不尽了。”

    “喂!你这老头说这话是啥意思?我是好意关心,你以为我闲著没事做,瞎忙?换做别人,我还懒得说呢!可我就看不惯你那汤头的怪味,什么牛肉?大象肉还差不多!”

    “我的牛肉面店开了数十年而屹立不摇。天天爆满,就是粉碎谣言的最佳明证。”唐方一肚子气。

    “他们是来尝尝甚么叫做牛肉牌大象肉的!”

    “我修养好,不跟你老大婆胡扯。”客人愈聚愈多,也不叫食,光看他们吵嘴逗趣就饱了似的。

    “心虚是吧?旁观的都是明眼人,你老唐的面子挂不住啦。”

    他家古有明训——不与女流相斗。否则,够这土婆子瞧的!唐方把菜刀一剁。“那你说,你有甚么本事?东指点、西指点.我看你是半瓶醋咚隆响。”

    “什么本事——你看了就知道!有胆量咱们来比比看,各下一锅面,看谁招揽的客人多,输的人再也不准吭气,要甘心服气。”刘灵芝掀起花裙角,揩去眉下汗渍。“我在我们乡下是女厨王,可不是浪得虚名。”

    “行!明天早上请各位街坊邻居过来小店评判,定出高下,输的人不用说,当然是你——要出钱装潢新招牌,且从此乖乖当洗碗工,不准造反。”

    “我终于知道你家海亭的铁算盘是谁身上遗传来的了。”刘灵芝一口金牙闪闪发光。“就是明天,可别晚上急得尿床啊!”bbscn

    校运会的上午!唐海宁留在学校帮学生扎怀大球比赛穿的背心号码牌,林姿佩匆忙跑进来告诉她于楚参加六千公尺长跑不支昏倒的紧急新闻。

    “听说是胃疾复发,那样高大健朗的人一头倒栽.可吓死在场的校长和同学们,他现在在保健室,人已经清醒了,还好没事!唐老师,你跟我去看看他吧!我一个人老待那儿也不好意思。”

    她们俩匆匆赶到保健室。

    于楚看来还好,医护小姐不准他下病床,他只好讲话逗那位赖大姐早早放他一马。由于林姿佩在场,气氛便显得拘谨而沉闷,幸好一位学生来将她找回班上。

    林姿佩依依不舍地离开,唐海宁木来也打算离开。于楚按著唐海宁的手,她依顺地坐在床畔。

    “怎么会这么严重?我不知道你犯胃病。”

    “年轻时候常熬夜,三餐吃泡面啃书啃成的。前两天赶上课和收集资料,睡得不好,否则长跑怎么难得倒我?你放心,我没事,晚上看电影照旧。”

    唐海宁对他偷藏在枕边的橘子汽水皱眉。若早知道他有胃病,逼也要逼他戒掉爱喝碳酸饮料的习惯。她拎起汽水,倒进走廊上的盆栽武竹中。

    “日行一善,帮学校浇花。”婉转一笑。

    她真的好心疼!希望他健康安好,懂得好好昭“顾自己,何况,他又是孤零零只身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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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竞赛告一段落,下午全校教职员都得参加分组研讨会,唐海宁向来最不耐烦这种冗长又无责效的讨论会,但是也不得不出席签名。此刻,她心中正记挂著于楚,连小组开场主持都说错好几句话。

    盯著麦克风发呆——她想他。

    看教务主任满是坑疤的脸,想的还是他。

    忍不住将视线移向窗外的蓝天和风动的绿叶,于楚明朗的笑脸竟在眼前浮荡。

    好霸道的他,竟不肯离去,却纠上心来。

    唐海宁决定跷班。学生时代没跷过任何一堂课的乖宝宝,终于在为人师表时一尝开溜滋味,只为于楚。

    她请跟她相熟的七班导师尤真真在必要时代为掩护,于是她捧著杯子,假装添茶水!在众目睽睽下从容开溜。唐海宁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奔向在心中呼唤她的那人。

    于楚矗立在窗前出神.他的眼光深沉遥远,唐海宁反而不敢鸶动他,默默等候在他身后。

    他发现背后移动的人.是她,他显然十分高兴。“你不是要开会吗?”

    “跷班啦!我实在待不下去。”她的眼中闪著温存笑看。“不然,放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办?”

    一句美丽的话语触动他的心弦.于楚的眸中是数不尽的珍爱疼惜。

    他拥住她,两心甜蜜地交流,一切尽在不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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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的情人谷,山色旖旎得令人陶醉,溪流清澈冰沁,映不尽碧绿绯红的枫影。

    唐海波在啜饮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情酒——

    黎沸扬不知从哪儿采来满篮铃铛似的紫色花朵,唐海波被花香环绕,感觉自己幸福得像受上天礼赞、装扮的仙子。

    奔跑累了,她盘著腿大剌剌地坐在他车盖上,有感而发。“喂!沸扬,你知道吗?有时跟你在一起大快乐,反而觉得像罪过,怕过份预支了将来的幸福。”

    这他倒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检讨了。“快乐不好吗?我宁愿你跟我在一起,永远没有悲哀的机会。”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有些患得患失,你一定不相信,遇见你的种种对我来说反而像是——”她腻到他优中,鼻尖爱娇地磨因他的鼻尖。“初恋。”

    占有的自豪爬上他心坎,黎沸扬柔声:“情节很严重哦!”“第一次有人全心全意、无条件地对我好!第一次有人送我紫玫瑰、送心形巧克力。你听了不准笑我——”她望向澄青的天际。“我打从十五岁出道,在圈里一个人机冲直撞,倒给我撞出些名堂来。小时候好胜心强,只想出名、得利、处处赢人一等,圈内虽然多的是排队想约我的帅哥,我却没正眼瞧过他们,也不喜欢他们;我见到的大部份的明星只是空有皮相,实则满腹稻草的花花公子,他们不是我心目中的王子。”

    黎沸扬只是听,不论她说甚么,他都能接受。他的海波,在明朗的外表下,其实拥有一颗脆弱又防卫自闭的心,如同大海深处那颗美丽晶莹的珍珠,要用最温柔的爱心呵护。

    “所以!严格说来,我不认为自己恋爱过,或者知道爱情。你一定想问,那么尚奇伟呢?人人关在的焦点、茶馀饭后的主题——”她真诚地迎向他的目光.那里头是无瑕的纯真,全然的信赖。“我们都真的动心过。只是,还是少了那么点缘份吧,在一切还来得及阻止前,我就叫停,才不至于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不过,我尽力了,于心无愧。沸扬,我真的很高兴遇到了你。”

    第一次,她主动拥抱他.尽管像拥抱一只大熊布偶那样笨拙。

    “不是霸占未来,可是我想完全属于你,也完全拥有你——”她轻吻他,吻他的唇。”不是威胁你,但是我想说清楚,如果你不是跟我同等认真的程度,趁现在还能离开,你走,不要佗弄我。再不走,往后的路只能前进,不可能回头了。”

    黎沸扬温存的深吻说明了最完整的答案。“我当然要你!要你的一切,现在、未来,永远都是。”他低头,竟然发现她伤心地哭了。

    “我好高兴!我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你。”

    黎沸扬将她拥得好紧,恨不能将她嵌进身子里。唐海波的眼泪将他的心绞得紧紧的,他暗自下了决心,要做个永远的港口,守护这脆弱的风帆。

    然而,又有矛盾的浪潮在他心中争战,为了那些隐藏的秘密,愈是深陷,他愈不敢明说。原本像是沙滩的弄潮儿逐狼来往,如今,流连,却再也退身不得;唐海波的真纯多情,深深吸引他的情感,愈是在乎,他愈惧于吐露实情。如果她晓得他的身份和初始接近她的目的,还肯相信他吗?照她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情,怕是再也不肯让他解释,而一举谪他入地狱!他有苦难言,在在因为害怕失掉她。

    或许当初不该答应忆兰的要求。要怪他是亿兰的胞弟,还是恨尚奇伟平空牵扯与海波的一段情缘?

    他们也不过是布局中两颗被命运排定的棋子,却怎么也脱不了身

    他不可能永远隐瞒秘密,只是要等待时机,等海波对他的信心够强,等他们冒得起那样的险——

    只是,恐怕在那天到来之前,他都得忍受一艮心的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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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海亭本来又要硬跟著去看篮球赛的,于楚好不容易用一只吉米熊和三斤莎,卡可可糖“劝退”她在家写功课。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们约了先到球场,再去吃饭,于楚带她到一家小店吃招牌的蔬菜面——面里有八分熟的蛋花和香气四溢的卤汁,名字叫阳春三月雪。唐海宁习惯性舀了辣椒酱到他碗里,于楚要抢救已是来不及。

    “你应该吃辣的。”唐海宁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犯了多么“习惯性”的错误,她是怎么了,眼前的人是于楚,是于楚呵。“噢,我”

    “为什么我应该吃辣?你的朋友都吃辣吗。”于楚也不把辣椒挑掉,是海宁给的,他宁可捏著鼻子吃光它,眼泪、鼻涕直冒也无所谓。“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大概还不够多,否则你一定注意过我从不用辣酱。”

    “是我搞错了,对不起!不然,我的面跟你交换好吗?看你吃得受罪。”

    “没关系,我可以练习。”他埋头猛吃,引她发笑。“口味是练出来的,你吃重辣,我吃也能吃成习惯。”

    唐海宁听得发怔,这人真傻气得可以啊!

    然而,就因为这件小事,困扰了她一整晚的心情;她不侬为甚么即使是意料不到的时间,那个鬼魅的影子还会左右著她的思绪。心情一淡,整个人就变得郁郁寡欢,像又退回防卫的壳中,连于楚都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散场时,他眼尖看到一群朋友,不过上前招呼,转眼就不见了唐海宁。

    “这是我朋友唐海宁,海宁”哪里还有人?他们怕她被出场人渐扩散,四处帮忙找人,最后赶时间不得不离去,于楚急得要找电话问唐家,唐海宁却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对不起,我被人群冲开,到处找不到你。”

    看到她安好,于楚一颗疾驰疯狂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你没事就好了,我怕你失踪了。”

    “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失踪?”唐海宁笑笑。

    不知怎么,于楚还是不安。但是她下午出门时明明还很正常、很开心,到底从何时开始不对劲的?那一匙辣酱吗?他都不在看了,她何必耿耿于怀?

    还是他忽略了什么?

    “走吧!你上了一天课,大概也愚了。”于楚轻轻置了她单薄的肩头。“回家早点休息,明天一切又会好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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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坊邻居就是冲著这场三十年来老街上最刺激的竞赛来的,何况又有免费的美味牛肉面全天供应,人潮就在唐冢划为两半的客堂里穿梭不息,根据唐海亭和唐海波分席纪录的结果,跌破专家眼镜——五百六十八碗对五百六十八碗!开了三十年面店的唐方和在南部乡下当了三十年女厨王的刘灵芝打成平手,都赢得风光。

    “怎么样?服气了吧?咱在厨房翻那几日铁锅不输你开店营业的师傅,看你还敢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不?”刘灵芝这会儿可是扬眉吐气了。

    唐方不想承认也没法,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朝却碰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太婆,可是往好的地方想海亭拟的完全吸收合作计划是满吸引人的。

    “喂,老太婆,明天起你就不用洗碗,我加你双倍薪水!咱们合作研发新风味牛肉总烩,你要是不要?”

    “双信而已吗?我可打算把隔壁店面租下来开店,光凭今天的口碑,一年内就可以给我家安仔挣间透天厝,店名就叫灵芝姑娘来超级大碗牛肉面店,气死你好了。”

    “你真的决定了?”

    “当然!谁教你老头狗眼瞧不起人!”

    “好!你行!我就看你槽老太婆有多行。明天起,我跟你拚了,看谁木事高,抢的客人多!”

    “要比就比,保管跟你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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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亿兰的兰园里,各式各异兰卉争奇竞美!这曾是男主人费心张罗爱情的明证,如今剩下依恋往昔、不胜欷-的女主人。黎亿兰雍容高雅的身姿与容颜是两园最最动人的光采。

    “沸扬,你姊夫找过她,他到欧洲前曾去找过她。”黎忆兰交叉的两手,神经质地抽动,显示她心中被巨大焦虑所盘据著。“我该怎么办?”

    “去找姊夫,要不跟他谈清楚、要不跟在他身边,你总得为你们的爱情做些努力,如果你真的不想失掉姊夫的话。至于唐海波,她是无辜的,她和姊夫之间没有任何瓜葛,你找她也没有用。”

    黎忆兰多疑又优柔寡断的眼睛望着黎沸扬。“你怎么能够确定?”

    “你连我都无法信任?”他指出。

    “我已经六神无主,而你姊夫一走,我全失掉主张了。”黎忆兰摇头。“最可恶的是,竟有那种厚颜勾引别人丈夫的小狐狸精,沦落当小拌女就够糟了,还要作践自己”

    黎沸扬对高贵的胞姊口中吐出如此粗野俚浴的话反感不已。“不要这样说海波,艺人也是人,演员、歌星都是好职业,她是个好女孩,她没有勾引谁,要说有感情,那也是两厢情愿。”

    他住了口,知道自己为了护住海波,又刺伤了姊姊。

    “你对唐海波认识多深?足够你站在她那边为她辩解了?”黎亿兰灵机一动。“还是连你都陷进她的陷阱?别告诉我连你也爱上她了!”

    黎亿兰心惊胆战地等待答案。黎沸扬的沉默给了她当头棒喝。

    “我请你来帮忙,不是要推你入唐海波裙下之臣之行列。”

    “海波不像你想的那样,她是我仅见过最美好的一个女孩,最善艮纯真的女孩。亿兰,何时你才肯走出自己的象牙塔,真实地了解别人,你会发现人们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我是你弟弟,我们也是世上最亲的亲人,所以我愿意坦诚地告诉你,如果你爱姊夫,你必须自己尽力去感动他、牵引他!你们之间的爱和任何人都无关,除了你们自己。”黎沸扬临走前握了她的手,寄予鼓励无限。“爱情不死,但需要人们时时灌溉、细心呵护,不要对姊夫失望,这个兰园就是最佳明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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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进庙上香的时机,刘灵芝对儿子耳提面命,要他尽速拿出行动进攻唐家女儿,目标是继承唐方那金店面。唐家这块风水宝地不论自住或营业都是财利滚滚、闺家平安。难得趁近水楼台之便,唐家女儿又个个曼妙标致,是婚配的“金”对象。

    易得安听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去。“阿母,你疯啦?我从来没动过不正当的念头,你从小就告诫我做人要走正路”

    “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妈只是告诉你唐家女孩个个条件好,你又跟她们处得来,值得掌握!”

    “可是海亭年纪大小,我追她不像是父女档吗?”那可真是爱情长跑!要追上小海亭可得练就金刚不朽之躯,何况要盯到她成年——哇!他不就发秃齿摇、学步蹒跚了吗?

    “谁说海亭了,妈说的是老大、老二,老实告诉妈,你中意的是哪个?”刘灵芝那种暧昧的眼神好比乡下人家在选种鸡般闪闪发光。

    易得安支支吾吾。“海波吧!她是我心目中永不凋零的偶像。”

    “那就追啊!海波人靓、能干,又会赚钱,如果海波成为咱们易家媳妇,包管小胖孙们个个英俊美丽。”刘灵芝在做她那个美得冒泡的梦。

    易得安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阿母,不可能的。海波那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人家是鼎鼎有名的大明星,随便演部电影的酬劳胜过我四、五年的薪水。她那么漂亮,追求她的富家公子、风流帅哥足足从庙门排到总统府门口去,我算甚么东西?其貌不扬、没钱、平凡庸俗没有一点配得上人家,我只要远远看着海波就心满意足了。”

    “老二也不错,海宁倒是他们唐家最端庄贤淑的一个,秀外慧中,不像那个海亭,老是喳喳呼呼,教书匠工作稳定,以后你们一个教书、一个吃银行饭!平凡和乐就好。”

    “我怕她。”

    “有甚么好怕的?”刘灵芝打儿子的头,巴望着他气魄些、成材些。“海宁的性子好,难道会吃了你?”

    “我从小就怕老师。”易得安脑门那一掌挨得倒结实。

    “你这孩子!男人就要拿出果断的样子,学学你那死去的死鬼老爸。听著,从今天开始,你得多用点心在海宁身上,女孩子最容易被男人的诚心感动,成功是靠努力累积而来,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易得安愁眉苦睑的。老妈已经把两家人弄得剑拔弩张、红白大对抗的局势,两家店面天天拚声势、比人气,男女老板大眼睛小眼,而他人还住在唐家,等于左右为难,这下还要他放手追海宁,老妈未免大异想天开了吧?

    有本事叫她自己来追追看。

    他要不是对这方面笨拙出名,也不会被银行女同事封上“剩人”雅号——剩下来的人。

    唉!女人实在是难题,他毕生尽力也无解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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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方里里外外叫唤女儿半天都无回应,最后是在屋后水槽看见唐海亭在帮猫咪洗澡。“整天管那只猫就无心做别的事是吧?亭,你大姊、二姊呢?整天跑得不见人影,连个礼拜天也不留在家里帮忙,女大不中留!亭亭!你晓得姊姊们最近穷忙些甚么?”

    “忙——你希望她们做的事嘛!”唐海亭亲亲阿弥的胡须。

    唐方站定。“参加高普考?”

    “恋爱啦!”

    唐方彷佛吃了强力菠菜的大力水手,双眼放光。“跟谁?爸有没有见过?”

    “姊姊吩咐不能说。”唐海亭很坚贞地摇头。

    唐方是何许人?知海亭者,老爸也!他已深谙“行规”奉上两张崭新百元钞票。“钱宝宝出马。”

    “好,我说!”唐海亭抱奢香喷喷的阿弥。“大姊的男朋友是记者,他们新戏的男主角,听说是一级帅的俊男,和姊是金重玉女;二姊那个呢,爸,你天天跟人家打照面,就是住在隔壁周家的于大哥啦!”

    唐方好满意。“于楚?好孩子!海宁真有眼光!只是不该把老爸瞒在鼓里。”

    “是你后知后觉!你以为人家于大哥干嘛那么好心,三天、两头没事就过来串门子,换灯泡、刷油漆外带收碗、抹桌子?敦亲睦邻?算了,他就从来不去敦、睦易妈妈的摊子。”唐海亭说得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海宁这孩子真会保密,恋爱了也不肯让老爸知道,我还帮她安排相亲,弄得客厅一团臭猫屎,早知道也用不著这样大费周章。”

    “这么说,于大哥过关了?”

    “岂止过关,明天他下班过来,爸就请他喝酒,趁机谈谈。”

    “谈亲?别吓跑人家!还没那么严重哪!不会吧!老爸真是老番癫!”

    “是谈男人的话。爸等这一天好多年了!以后等你交了男朋友,也要经过爸这关。”

    “我?等著吧!”唐海亭扯了个大鬼脸。“男人最无趣了!我宁愿跟小猫结婚,也不会爱上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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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水游泳池里,两条矫捷的人鱼相互奔逐嬉戏。澄蓝水光映著烈日,照亮他中的甜蜜笑语。唐海波先游上岸,黎沸扬跟著,两人并躺在躺椅中享受阳光的抚吻与流落在两人之间的暖洋洋的爱意。

    “海波,你担心别人怎样看我们吗?”黎沸扬摸索著太阳眼镜。

    “什么意思?”

    “你的男友只是名平凡记者,没有名声或光圈,他们会为我们如何在一起编造一百个理由,又为我们臆测一百个的好分手理由。”

    “那又怎样?”海波啄了下他的面颊。“只要他们不来抢我的男人就好了。”

    哇,好大的口气。这个大男人已调教出一个“大女人”来了。“你不在乎我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地位”

    “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唐海波问。

    “可以算是。”他答。

    “你是否工作认真、重视家庭、遵守交通规则、注意健康、严拒性病和爱滋?”

    “是的。”

    “那就好了,你合乎新好男人的标准,我欣赏你。”

    他可爱的海波!黎沸扬诉不尽满腔感动与怜爱。

    “你会向别人公开宣称我们的感情吗?”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喽!”唐海波眼光流转。

    穿著用背短裙的女侍者送来冰点和简餐便退下。

    “沸扬,什么时候能见到你的家人?既然我们决定进一步稳定下来,也该慢慢认识双方家庭。”

    “姊姊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爸妈几年前相继故去,我家的人口再简单不过。”

    “你大姊是圈里人吗?那天古明任提起你姊姊出席新闻局晚宴,说不定我认识。”

    黎沸扬迫不得已,决定再次撒个小谎。“我姊曾任电影工会理事,不过已经退职很久。大概是碍于关系偶然赴会,也可能是小迸搞错了。”

    “你们长得像吗?”

    “不像,她生得白净,而我生下就像印地安人,我妈还怀疑是不是怀孕期受了什么感染,才生出这个爱哭又红得发黑的胖娃娃。”

    她偷偷告诉他。“我小妹看你的照片,说你帅得有点过火。”

    “我怕上你家。一个你就够可怕了,加上海宁和海亭,没有三头六臂恐怕不得全身而退。”

    “胡说,我们唐家三朵花是老街牛肉面女皇,美丽、亲切、温柔,平常想看我们庐山真面目的人还得付钱呢!”

    “海亭在门口收钱?”这句若是让唐海亭听见,不知她做何感想?

    “花钱吃面啦!美女送面、收碗,单单秀色就值回票价了。我家老店能屹立不摇三十年,度过石油危机与股票崩盘风波——”她很自夸。“就是靠我们撑起来的。”

    “原来如此!”他颔首。“了解、了解!”

    “走,现在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唐海波剑及履及,光著脚,拉了他就跑。

    “去你家?”

    “去我家吃面!不用害羞啦!也不用准备礼物,把你带回家就是送给我爸最好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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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电影开场的时间,于楚和唐海宁在露天咖啡座上欣赏落日与人重,霞光千道随著啧泉舞开瑰丽姿彩。

    “海宁,听海亭说你爸安排好多场相亲,你爸真的那么急着把你嫁出去?”于楚藉著吃动饼掩饰发问的醋意与紧张。“那些对象的条件一定不错吧!你要是需要意见,多少可以跟我讨论一下。”

    他的在意劲儿全看入她眼里。“我跟我爸说明了下不为例,他再排相亲,我宁可落发出家去。”她一笑。“说实话,我最怕这种尴尬场合,怕陌生人,也怕男人。”

    “你怕我?”

    “你例外。可是对男人与感情,还是免不了害怕。我常觉得自己在处理情感上是个低能儿,对伤害缺乏治愈与复原的能力;在白天可以坚强,回到夜晚,又是发作的时候。”

    “有人伤害过你?”

    唐海宁显然又退缩了,将自己退回那个牢固的硬壳中。“不谈这些好吗?你看今天的落日多美,我喜欢这音乐,他们设置音乐咖啡座的构想不错。”

    于楚不甘放弃。“那也就是你经常不快乐的原因?”

    唐海宁不想回答。她宁愿注视广场上的鸽子,也不要面对他固执的追问。

    “知道吗?你很冷,随时会隔出一道距离来,让别人无法接近你。”

    于楚的“苦楚”激中了她。“我不是有看这样的。”

    “我有时真的不懂你。你不能总是忽冷忽热,想要退却时便把自己藏起来,将整个世界抛开,置之不理。是甚么让你不快乐?我愿意与你一起分担,是好、是坏,我都愿意了解。你不用顾忌,想说就尽量说,我会是一个良性垃圾筒,把你的忧愁抛给我,烦恼就会被消化掉了。”

    唐海宁痴痴望着他,仍旧不语,那仓皇的神色,令于楚不忍再逼迫她。

    “没关系,你想说的时候,我永远都在。”于楚强颜喝掉自己的柠檬茶。“你看,我已经戒掉喝汽水和咖啡的习惯了,且伤胃的东西都不置了,很听老师的话吧?”

    唐海宁总算现出一抹笑容。“对不起,我最近的清绪不太对,或者是工作压力的缘故,老是觉得累”

    “没关系,看电影也是调剂生活的好方法。”

    “于楚——”唐海宁好困难才能说出口。没有理由,但她抵挡不住那股冲动和深重的愧疚感。“或者我们最近淡化些,暂停一段时间少联络,还是像以前那样过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他安静地审视她。“我打扰了你的生活?”

    “不是这样。”她急急地说。

    “我做错、说错了甚么?”

    唐海宁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不想让他看见。“没有,你很好。”

    “因为我太好,所以要中止我们的感情?”

    于楚脸上那明显的创痛与迷惑让唐海宁的心好酸,他是不会了解的,她也说不出口。唐海宁自觉像是残酷的刽子手,在情感的天秤上,她永远掌控不住距离和份量。

    “于楚!”她喊。

    “好吧!或许你最近真的太累。既然你想这样,我们试试看——多让自己休息、放轻松些,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要歉疚,你没有错,我不会给你压力,没有任何压力。”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好,对她无条件地好?如果他争辩、追问她心里或老会好过些。

    她本来不想弄成这样,要生离死别似的。

    唐海宁仓卒起身,这场电影恐怕她得无限期缺席了!他们一起期待过这部新片上映的。她从小皮包掏出电影票交到他手上。“你还是看完这部电影好吗?以后我会问你剧情。”

    “那么,我们每晚也不能固定通电话、开窗道晚安了-”

    “我会打电话给你。”

    唐海宁的蓝色长裙转瞬消失在街角。于楚坐在原处,失意落寞。他私心期待著还会有张顽皮笑睑出现在街边,告诉他这只是一项恶作剧,今天是愚人节几周月纪念可是没有!满街喧嚣的人群,却不见他期盼的蓝裙子。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早知道,他就不该带她到咖啡座来?换个场景,她或许开心些。

    地上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楚拾起它,猜它是海宁拿电影票时自皮包中跌落的——

    让海宁随身珍藏著的男子——于楚心中泛开苦涩。

    这是海宁所有忧郁与迟疑的答案吗?她从前的“习惯”和“应该”?

    唐海宁将他推给苦恼,他自己又捡起了更大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