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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登基了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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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崔廊中辞官后不久,崔焕之晋为起居廊,她拈笔作史,既修大周旧史,亦作太平实录,在她的笔下,后世者得以知晓——

    彼时,朝廷终结了一场谋反大案,为十多来君臣的权力拉锯画上第一个句号;而远在北疆,陆凌空与曲芳洲带兵大胜北域,致北域议和,双方约定开放边境榷场互市,奠定了此后二十年的边境安宁。

    其内政外交,并君臣励精图治,共启“太平之治”,而太平诸臣便是在此时,伴随着内政外交的大获全胜,在帝王大赦天下的庆贺中,迎来开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封官拜爵。

    太平十一年十月,中书侍廊李素节拜相,官中书令,爵太平王,史称“太平宰相”。

    另有江流水、李流景、钟凭栏、冯庐于同一日晋为各部尚书,爵国母,此四人并之后官拜刑部尚书的沈慧、官拜工部尚书的夏翀,并称“太平六尚书”。

    此外,陆凌空加陷阵营大将军,曲芳洲加上武军大将军,河图加刀锋营大将军,各爵国母,分辖北衙三禁军,掌宫禁侍卫、上京巡守乃至诸州军事行营,共筑大昭长城。

    她们的姓名载入史书,共历大昭千年国祚,而在崔焕之史笔未及之处,仍有真实发生。

    封官拜爵这一日,年刚而立便将开创盛世的昭昧,收到了一份礼物。

    宫禁数重,却有人将这份礼物送到她的面前,仍原封未动。

    昭昧翻过包装,不见任何署名,不禁诧异:“何人置于宫门,竟也不拆开就送到这里来?”

    李素节只明眸浅笑。

    昭昧更为狐疑,却又百分百信任,遂低头拆解,当包裹慢慢打开,露出当中一角,她顿住了。

    她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退缩,也没有继续。

    良久,缓缓抬头,眼睫轻颤。

    似自她眼中读出万千,李素节微微颔首。

    昭昧像得到鼓励,一把撕开包裹,露出了全部的内里。

    这是一份礼物,却分成了两件,她眼中先只见到了一件。

    那是一枚簪子,一枚时隔多年仍眼熟得不能忘却的簪子。

    她曾竭力寻找,却遍求不见,如今她几乎放弃,这簪子却再现在她眼前。

    尘封的记忆裹挟埃土袭来,那些以为忘记的曾经又变得分明,她顷刻间想起钟凭栏的示范,照着记忆中的步骤,烧断了那枚簪子的尾部。

    从中抽出了一张细细的纸条。

    那是母亲临别时给予女儿的寄语。

    这个女儿,她生于宫闱,十余年不见天空,几乎要折断翅膀时,却在出宫后学会了飞翔。

    但得到这枚簪子时,她还只是个未来一片迷茫的孩童。

    母亲会说些什么呢?

    得知簪子机密的昭昧曾无数次想过,母亲是会安慰她、鼓励她,还是对她说声对不起?

    可是,这些都没有。

    当昭昧打开那张纸条,读完那寥寥数字,她突然笑了。

    乐不可支,笑得泪水在眼中打转,本以为该觉得惊讶,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竟是天意。

    天意叫她在学会了开簪方法时失去了她,在得到它时又已经拥有了一切。

    笑声渐渐止息。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就像她已经历遍的过往。

    是的。她已经历遍了过往。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在开创。

    抖落纸条的最后一角,她将目光转向包裹中的最后一件礼物。

    那是一本书。

    继赠李素节一本书后,武缉熙同样送了女儿一本书。

    前者作为士子教材,代替她本人已做了也将继续做万千士子的老师。

    而这一本书……

    昭昧轻轻翻开书页,见到了熟悉的署名,亦见到那挥洒自由的五个字。

    ——山河社稷图。

    第140章

    火盆中爆出一声毕剥。

    昭昧自梦中惊醒,才察觉自己睡着了,似乎做了好梦,可又想不起来。

    案头的奏折才看了一半,手里还握着一本。她把奏折扔上桌面,唤道:“钺星。”

    房梁上突然倒下一张脸,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的一半。

    昭昧吓了一跳:“说了多少次,不许突然出现。”

    钺星不声不响翻身落地。

    她们年纪仿佛,可不知是心性迟钝还是武艺精湛的缘故,钺星依然精神矍铄,只是怀里不再捧着肉饼,只有一把刀。

    昭昧从架上抄起刀,说:“我们去练刀吧。”

    钺星跟在后面,走出门,迎面有隶臣快步而来,行礼后抬头,露出一张喜出望外的脸:“陛下——”

    昭昧瞥她一眼:“赢了?”

    “是,赢了!”隶臣喜悦道:“两位将军不仅打退了北域的进攻,还夺取北域七座城池!”

    “好。”昭昧道:“让她们回来吧。”

    隶臣讶异:“陛下——”

    昭昧已经迈开步伐,撂下一句:“别来打扰。”

    隶臣立刻息声退下。

    皇宫中早有了专门的演武场,昭昧和钺星总在这里练刀,不说比刀,只因为结果毫无疑问。

    再次输在钺星手里,昭昧就地坐起,抹一把额头的汗,似抱怨似陈述,说:“你真是一点也学不会放水啊。”

    钺星抱着刀站在旁边,解释说:“我放了。”

    昭昧道:“既然放就该放到底。”

    钺星默了默,说:“我比上次放得多了一点。”

    昭昧盯着她不说话。钺星坦荡地回视她,也不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昭昧向钺星伸手,等钺星拉她起来,轻声道:“要是素节姊姊在就好了。”

    和素节姊姊比刀,她总是赢,想必也能像钺星说得这样轻巧,每次都比上次放水得更多一点。

    但现在她放再多水,李素节都不是对手了。因为她正卧病在床,连站立都困难。

    又坐着歇了一会儿,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昭昧走出几步,声音扬出去:“什么事这么吵?”

    嘈杂声止,隶臣尚未回答,昭昧已经见到了出现的人。

    陆凌空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地响亮:“陛下!你听见没有,咱们打赢了!不仅直接打退了北域兵,还直接——”

    “夺了七座城池。”昭昧道。

    “没错!”陆凌空哈哈一笑,道:“她可是我的学生!不愧是我的学生!一出马就手到擒来!”

    昭昧静静听完她的炫耀,目光一转,向她身后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

    陆凌空发现,问:“你找什么?”

    昭昧道:“流水。”

    陆凌空嗓子一痒,咳了一声,说:“这又没什么事儿,你找她做什么?”

    昭昧道:“就问问。”

    陆凌空嗓子更痒了,又咳几声,讪然道:“我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

    她走得大大咧咧,可刚扭头,便以确定昭昧能听见的声音嘟囔:“我学生干成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许我夸两句,还拿流水威胁我,至于么。”

    原本是不至于的,可自从她和曲芳洲的学生都上了战场,陆凌空一听获胜就要往她这儿跑,完全把当初自己和曲芳洲较劲儿的那个势头按在了两个学生头上。一次两次便算了,次数多了,听得昭昧脑仁儿疼。

    可惜了,昭昧心道,那两个学生或许不太符合陆凌空的期待,虽然在战场上斗得狠了些,私底下却好得什么似的——不过,或许正合陆凌空期待也说不定。

    等陆凌空走的没影了,昭昧也结束练刀,回寝殿时,随口问一旁隶臣,道:“曲二怎么不见?”

    隶臣道:“曲将军去见河图将军了。”

    昭昧脚步一顿。

    河图。

    河图前几年便去了。

    消息传来时,她怔忡了许久,越发感到光阴流转的无奈。她做尽天下人不敢为不能为之事,却于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况且,河图本与素节姊姊同龄。

    来到河图的陵墓,果然,她见到了曲芳洲。直到她走得足够近,曲芳洲才反应过来,回头见她一眼,道:“恭喜陛下。”

    “也该恭喜你自己吧。”昭昧道:“你的学生正是带兵之将。”

    曲芳洲了然失笑:“想必陆将军已经与陛下道过恭喜了。”

    笑容淡去,她怅然道:“但也不过如此。若有一日能令天下休兵,那才是真正值得恭喜的事情。”

    “何日山河一统,或将天下太平,偃甲息兵。”昭昧坐到她身旁,说:“但那之前,总免不了金戈铁马。”

    曲芳洲道:“是。”

    昭昧亦无意在此地谈论更多,看着河图陵墓,说:“我的陵寝也修得差不多了。”

    曲芳洲愕然:“怎么突然说起这话?”

    昭昧笑了:“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曲芳洲无言。

    昭昧说:“到时候我还想和素节姊姊合葬,不知道天下人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