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亡国公主登基了 > 亡国公主登基了第28节

亡国公主登基了第28节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车夫麻利地竖起双手:“好汉饶命!”

    李素节跟上来,用腰带把他捆起来。昭昧抬脚把他踹开,又把刀指向车厢:“车里的,回城吗?”

    车厢里没有动静。

    昭昧刀尖抵在帘子上:“出来!”

    车厢里仍然没有动静。

    昭昧正要一刀挑进去,忽然,一只手探出来,慢慢撩起帘子,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中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屏住呼吸的惊异,直到视线落在昭昧脸上。顿时,微微睁大。

    昭昧板着脸重复:“出来!”

    对方似从梦中惊醒,倒抽一口冷气:“公——公主?”

    刀停在对方颈项。

    昭昧很久没有听到这称呼,简单两个字,竟穿梭记忆而来,带着不真实的朦胧。她攥紧了刀问:“你是谁?”

    “冯庐?”李素节不确定地唤。

    “李司籍!”对方见到李素节,惊疑不定道:“果然是你们!”

    昭昧收到李素节的眼色,利落地敲晕车夫,问:“你们认识?”

    李素节有些哭笑不得:“她是宫人。”

    昭昧打量名为冯庐的女子,仍想不起来。宫人来来去去,她认识的没有几个,也不再为难自己,说:“你家在这里?那正好带我们进去。”

    冯庐正是宫乱前出逃的宫人之一,又不似昭昧和李素节那般亡命,一路悠闲许多,现在才走到这里,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李素节和她约略一提,她反应过来,满口答应。

    昭昧半信半疑地收起刀。

    车夫已经晕倒,所幸离城不远,她们走走也就到了。冯庐家在此处,便和城门小吏交涉,昭昧和李素节在不远处等候。

    昭昧盯着她,低声说:“你这么信她?她可知道我们的身份。”

    “如果不信呢。”李素节说:“杀了吗?”

    昭昧不说话,但眼中透出明明白白的意味。

    “不能只靠杀人……”李素节忍不住想劝,见到昭昧表情又打住,改口道:“是,我信她,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昭昧问:“你对她有恩?”

    李素节无奈一笑:“不是我,是你。”

    昭昧拧眉,正要细问,见前方冯庐走来,便没有开口。

    冯庐眉眼间带着压不住的激动,说:“很快就会来人接我了。”

    来接冯庐的并不是她家大人,而是一名隶臣。冯庐面有失落又很快压下,将行李交给对方带走,自己却留下来。

    目送隶臣远去,她收回视线,转回身问:“公……您……你们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印象深刻,任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两人竟是一朝公主与世家贵女。她们蓬头垢面,眼圈发青,脸颊微陷,肌肤染尘,衣衫破落,简直是稍显周正的乞丐。

    冯庐是从声音认出来的,如果只看外表,她恐怕也认不得了。

    李素节道:“亡国之人……不说也罢。”

    亡国,这两个字就足以说尽一切了。

    冯庐想去看昭昧的模样,又怕冒犯,生生忍住。曾经的后宫里,公主是最最尊贵的人,她们往日里见得最多的是她的衣摆,哪里想到会有一天,她穿的衣服连衣摆也破烂得分辨不出了。

    她生硬地避开昭昧看向李素节,问:“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既然到了邢州,是要去李家吗?”

    开口的却是昭昧,岔开话题问:“你有钱吗?”

    冯庐先是一愣,继而恍然:“有!是了,我该想到的。”说着,她赧然一笑:“说起来,还要多谢公主……小娘子。”

    见昭昧不解,她解释道:“我父亲是本郡的仓曹小吏,处境着实困难,赚不得许多钱,但凡出事,就还要代人受过。但有您先前赐下的财物,他便是弃了这工作,也足够生活。”

    昭昧明白了。这便是李素节提到的“恩情”。

    可她其实没有放在心上。她生活的环境里,吃穿不愁,即便是别人见所未见的宝物,对她来说也唾手可得,她欢喜过了,或许随手就送了人,再享受她们当时的感激,觉得心头飘然自得,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但对冯庐来说,这却是天大的恩情。

    她毫不犹豫地掏钱为她们置办行李,待她们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再同去吃饭。

    像是要弥补这段时间吃的苦,昭昧点了一桌大鱼大肉,不知是厨师手艺高超,还是她们容易满足,每一道饭菜闻起来都是人间美味。李素节顾不得矜持,客气几句便抄起筷子,等解了馋,才放慢速度,筷子悬在空中犹豫着,到底放下,对昭昧说:“饿久了,别吃太多。”

    转过头去却发现,亲手点出这一桌饭菜的昭昧竟比她更早吃完,还剩了点碗底,正用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洞洞,不知道想些什么,脸上半点没有方才的兴奋。

    “怎么不吃?”李素节问。

    昭昧摇头,闷头道:“吃够了。”

    李素节微微蹙眉,担心昭昧肠胃受伤,便由冯庐指路去附近的病坊。医者为昭昧诊完脉,确定只是脾胃虚弱,开了药方。

    抓药时,伙计瞥她们一眼,问:“难民?”

    这身份微妙,没人回他。他又自顾自说:“看这症状像是饿过的。嗐,城外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咯。”

    李素节眼神一黯。她想起城外那举目可及的疮痍,也想起……隔壁那个生了病的三岁男孩。

    年纪那样小,又生着病,赶上这吃不饱饭的世道,本来就很难,如今娘耶都死去了,恐怕凶多吉少。她看向昭昧,正对上她的视线。

    昭昧别开眼。

    冯庐却未察觉两人微妙,走出病坊,便说:“城外这些难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散去。”

    李素节按下心头疑虑,说:“至少要到能活下去的时候。现在她们连吃饭都难。”

    “那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冯庐说:“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呢。”

    李素节问:“方才你说,你父亲是仓曹吏?”

    “是。但他说了也不算啊。”冯庐领会她的未尽之言,解释道:“虽然还没有见到他,但我猜,郡里没那么多粮食。年年都有灾情,不是水便是旱的,但有赈灾的政策,总能过下去。哪地方粮多,哪地方粮少,靠朝廷调配,虽然也有人饿死,但多少有个盼头。可现在,半个邢州都是灾区,京城又……又是那般模样,除非向别的州借粮,不然,邢州自己哪里救得过来。可向别的州借粮,现在的形势,各有盘算,谁肯借?”

    李素节不说话了。

    一行人安静地走在大街上,街边喧喧嚷嚷,一派生活气的吵闹,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城外那一片片昏睡的沉默。

    路过一家店铺,飘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昭昧突然道:“城里可真是不缺吃的。却不许我们进城?”

    李素节道:“不敢吧。”

    冯庐点头:“那么多难民,一旦进了城,为了吃的去偷去抢,闹出乱子,便是郡守的责任。只要不做,自然就不会错了。”

    昭昧道:“死在城外就没关系了?”

    冯庐接不上话,低下头去,喃喃道:“那又能怎么办呢。”

    明明已经进了城,摆脱了困顿,可又觉得并没有那么高兴。越是走着、见着,越是心头沉甸甸的压人。

    冯庐为她们准备了客栈,到门口时,她止住脚步,说:“我叫了热水,你们泡个澡,好好休息吧。”

    “嗯。”李素节应声,要走时发现昭昧站着不动,直勾勾地看向某处。

    李素节跟着看过去。人流熙熙攘攘,时常驻足街旁,偶尔有人穿过人群,露出脸来。李素节惊住。

    宋大娘!

    不只是宋大娘,她身旁还有两位衙役,正左顾右盼,像在寻找什么。

    ——在找她们,那具尸体被发现了!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将昭昧扣在怀里,要躲进客栈。可昭昧脚下很稳,竟纹丝不动。

    正在此时,宋大娘偶一抬眼,直直看向此处,眼睛发亮,大叫:“就是她们!”

    身旁衙役目光如电般看来。

    晚了!

    李素节拉起昭昧便跑。昭昧似乎神游天外,被拉扯得一个踉跄。

    逃命的总比追命的更努力。借着人流的掩护,李素节和昭昧左冲右突,总算甩掉了尾巴。藏进墙角时,心脏怦怦跳,好像又回到之前躲避追杀的时候,如果不是饱餐一顿,只怕两条腿都要软下去。

    李素节缓过气来,不禁责怪:“你在想什么,刚刚怎么不跑!”

    昭昧脸上仍带着没有回神的怔忡,反问:“为什么要跑?”

    李素节道:“不跑会被抓的。”

    现在想来,她还心有余悸。她们目标实在太明确了。那个人死了,宋大娘必然会想到她身上,只要去她留宿的地方查看,便会发现旁边还有两具尸体,而她已经逃之夭夭。

    能逃到哪儿去?

    如果不是绕开郡城往前去,那就只能是想到办法混进城来。

    显而易见,宋大娘是城里人,她报官了。

    “我们不能回客栈。”李素节决断:“先凑合一晚,明天就走。”

    昭昧想的却不是一回事。她问:“逼良为倡不是罪吗?”

    李素节满心的急切忽然梗住了。

    紧绷的身体忽然崩溃似的松软,像拉长了时间线,每个字都慢下来,每个字都在喉头滚了滚,才吐出来:“逼良为倡是罪,但……我是自愿的,阿昭。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

    昭昧拧起眉头,目光奇异:“我杀那个女人的时候,你为她找借口,说不能全部怪她,可现在轮到你了,你却又承认是自愿的?”

    李素节闭了闭眼睛:“可我答应了。”

    “李素节。”昭昧连名带姓地喊她:“你很奇怪。你对我说了一大通道理,说她们不能反抗,因为没有这个选择。可是现在这又算什么?”昭昧说:“在答应和饿死里面选一个——这也能算选择吗?”

    “不,这不算选择。”李素节睁开眼睛,目光深切:“从来就没有什么选择。但是,没有人在意。他们在意的是,我们杀了人。他死了。所以,我们有罪。”

    昭昧看着李素节。四目相对,她又移开视线,说:“好吧。”

    李素节扯出一个笑。

    她们不能联系冯庐,也不能回到客栈,到晚上就像乞丐,找个避风的角落,紧挨着坐下来。

    昭昧把头靠在李素节的肩上,李素节揽着她的肩膀。她们依偎着,都没有睡意。

    李素节轻声说:“在想什么?”

    昭昧摇头。

    李素节想起什么,问:“先前在酒楼,点菜的时候你还很高兴,吃饭的时候怎么就心事重重了?”

    “是,点菜的时候很高兴。”昭昧说:“终于能吃上一顿饱饭了,本来该高兴的,可吃饱了又觉得不过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