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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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风继续小声禀报:“驿卒非给属下们安排邮驿区的豪舍不可,属下们使了些钱,才给安排到离乡区。桓郎放心,除了此处和东间院子,周围全被属下们包了。”

    这时,隔壁院的王葛推开屋门。

    桓真、铁风肃声。

    王葛是让老鼠闹腾醒的,好几只围着她窜,她怕被咬,就出来了。

    已经睡了两个多时辰,不困了,她就拖着一截木头放缸边,把磨石、斧子都搬来,舀点水浇到石面上,开始磨斧。

    棚子底下肯定有老鼠窝,她可不敢靠近。磨着磨着,猪醒了,直哼哼。

    铁风悄声道:“属下探查过,隔壁住的是本分百姓。”

    “吵吵个屁!”王葛骂猪。

    铁风……

    天际刚有亮光,闲不住的王葛开始劈柴,吵的隔壁王恬气哄哄起来,蹬上墙头嚷:“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劈柴?”

    出门在外,王葛可不敢惹事,赶忙撂下斧,出门挑水。

    王恬抓抓蓬乱的头发,揪下两根稻草,回屋继续躺。半个时辰后,温式之猛的坐起来:“快,别错过早食。”

    王葛端着猪食盆来的大灶,怪不得叫大灶,伙房真大,负责烹食的驿卒好多。

    一人从院中大瓮里舀出粘粘乎乎的潲食,正往她盆里倒时,被王恬看到了。

    “该死唔唔唔!”他刚开始骂,就被桓真捂了嘴。“唔唔唔!”王恬气的直挣、直跺脚。

    但桓真没防住温式之,温式之上前,怒气质问:“你!就给我等吃这个?”

    驿卒扬瓢,嘴里一声“啧”,王葛赶紧“啊”的一笑,背身,挡住驿卒,用盆将温式之抵到伙房跟前,迅速解释:“这是喂猪的。咱们吃的在这边。”

    驿卒恶狠狠的朝温式之背影虚砸一下:“小崽子!算你躲的快。”

    “咳!”铁风、铁雷等一众部曲进入此院,大声喊:“快拿早食!”他们都乔装成布衣百姓,有的粘了假胡须,有的戴着斗笠,只有桓真能识出他们。

    驿卒们昨日就被通知,这些“大人”是朝廷派出办差的,不能惹,也不能被暴露身份。为此,驿卒们特地早起,为这些大人准备了优质早食。几个驿卒人手一个,端出盛满馒头的筲箕:“各位请用早食,管饱,不够还有。”

    了不得了!县里的驿站伙食这么好?王葛从转世投胎后就没吃过细粮,更别说白面馒头。她赶紧放下盆,可刚伸手就被驿卒打手、训斥:“你的在屋里!还有你、你、你!你等的都在屋里!”

    温式之还是老实,“哼”一声,跟在王葛后头,二人在伙房内一扫,见灶台上摆着四张麦饼,一看就是隔夜的。

    王葛拿了最上头的一个,温式之将剩下的三个饼拿出来,发现桓真、王恬正跟那群彪形大汉讨馒头,对方很大方的给了。

    温式之立刻把麦饼塞给王葛,凑到桓真跟前,乖巧的张开嘴。桓真一笑,把馒头塞他嘴里。

    王葛抿着唇,羡慕的看这些馒头一眼,把饼放进腰间悬挂的布囊里,端起猪盆默默离开院子。

    她认出桓真来了,这个小郎君就是当日陪在教阿荇识字、赠木牍的那位贵人身边的少年,她知道小郎君肯定在办重要的事,故而伪装普通百姓。所以她多一眼都没看对方,生怕给对方添麻烦。

    王葛走出桓真余光后,他没再多看一眼。他认出这个小女娘了,夫子还特意嘱咐,如果她来踱衣县考匠童,就照拂一下,不要让她遭遇不公正。

    看来小女娘没认出他来,说明他的扮相没有破绽!昨夜都让铁风打击的快没信心了。

    第15章15再遇刘泊

    王葛饭量很大,两张麦饼下肚也只有七分饱,这里没有热水,井水冰凉,她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含温和些再咽,出门在外万一闹肚子就麻烦了。

    喂猪、挑水、劈柴,忙活一个时辰后,王葛背上筐出来驿站。只见周围景色秀丽,远处山峦迭嶂,近处水草丰茂。

    她很小心,拔野草时一直远离水岸,累了就歇在树下编织。

    下午申时初,正是旅人投宿驿站的高峰期。她把筐往道旁一放,开始叫卖:“瞧一瞧,看一看,京都传过来的好物:十二生肖猜猜盒。”

    “会稽郡只此一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十二生肖猜猜盒,新奇有趣,长辈、小辈皆可送!”

    “甭管你再走南、再闯北,除了洛阳城,都寻不到第二家!快快来买了啊,整组购买有优惠!”

    有牛车队伍停驻,过来个身穿短打的仆役询问:“卖的什么盒?真是京都传来的好物?”

    “生肖猜猜盒,阿叔请看。”王葛装着漏听后面那句,亮一下展示品,是用灯心草编织的一个掌心大小、方方正正的盒子。盒盖正中有指甲盖大小的提钮,跟盒身分离,盒身底部坠着牛筋草穗制作的流苏。

    只见她轻轻一提盒盖钮,提出一个草编的“羊”,此羊壮硕,头顶俩角,背部穿插一根很细的草辫,上接盒盖,下连流苏。

    她再轻轻把盒盖放回,扣的严丝合缝。

    仆役瞧着倒也别致、有趣,问道:“有蛇生肖吗?”

    “有。”她从筐中拿出一个个草盒,全都打开,无论虎、鼠、猪,编的都带点儿前世卡通的逗趣形象。

    此时又有别的旅人过来,仆役看这小女娘倒是挺实在,就问:“你卖的不是猜猜盒么?都叫我等看了去,还猜什么?”

    王葛抬头一笑,回道:“这猜的乐趣,得留给买主。若我卖它们时还得叫阿叔猜着买,那哪叫买卖呀,叫坑人!”

    其余旅人笑起来。一个挑货郎问:“这猜猜盒什么价钱?”

    “半升粮。成组生肖买有优惠,五升粮或二十五个钱都可。”

    “草编的东西,这么贵?”

    “材料确实不值钱,贵的是工夫。”她找到了蛇生肖,拿给仆役。

    货郎觉得收购这种小物根本没赚头,默默离开。

    有人走,就有人聚。

    仆役说句“稍等”,去牛车边给主人看,并把王葛的“生意经”绘声绘色复述一遍。

    仆役回来的时候,王葛已经开张,卖出虎盒、猪盒各一。

    称粮的“升具”是用灯心草编的,器具中间加了竖隔,一半就是五合(半升),方便实用。

    仆役等她收好了粮,说道:“我家郎主说了,要两组生肖。”

    “好嘞!”王葛本就预备着这样的大客户,筐底几层全是成套的,用专门缝来装钱的结实布袋相隔,小心翼翼拿出来两套,一一验货。

    仆役开始数钱。王葛来县城之前已经从大父口中知道了物价,时下的货币为五铢钱(钱上有“五铢”篆字),五十钱可买一斗米,核算下来,一升米就是五个钱。可怜大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家里只有五百钱,是大父攒下来买牛的,一直压在箱底,从不动它们。

    仆役数出五十个,她激动捧住,深呼吸一下,装进布袋里。

    对方把钱串重新系好后,王葛递给对方一个草盒,声音略带着更咽说:“谢谢阿叔帮我,这个送你。这是我头一回赚到钱,我会一直记得阿叔的。”

    仆役一怔,冲她点下头,收了草盒。

    牛车队伍缓缓驶进驿站,王葛捏着布囊,感受铜钱的轮廓,欣喜不已。一抬头,发现同乡刘小郎站在丈外静静看着她。

    他上着白色襦,下着绿色交窬裙,背负一个大竹筐,还和两个月前一样,清清冷冷,看一眼就能消暑。

    “刘阿兄?”王葛揖礼。

    “你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刘泊点下头,过来询问,并拿起一个草盒看。

    “我们村来县城的牛车不多,我就早些过来了。”

    “这个,我买了。”

    “刘阿兄对我有恩,我岂能收你的钱?阿兄可别笑话我了!”

    “你不收,我只能不要了。”刘泊把筐解下,打开一个干净的布囊,拿出两张细面油饼:“我没带米粮,用这个抵,可否?”

    细面的?王葛咽口唾沫,使劲摇头:“我肯定不收的!阿兄要是也不拿猜猜盒了,我回乡后就去打听你住哪,送一筐到你家门口去。”

    刘泊看到她咽唾沫的窘态,浅笑一下,直言道:“其实是我知道驿舍的吃食不好,找个借口给你饼。拿着吧,咱们是同乡,在外照顾是应当的。”

    “不不不,驿舍吃食挺好的,跟我平常在家吃的差不多。”

    “考上匠童后,帮我编样东西,全当还了今天的人情。”刘泊把饼放到她筐中。

    “是。”王葛知道再推让就招人烦了,立刻把饼装进吃食袋里,收拾东西,追上刘泊,问:“刘阿兄也是今次匠童比试的考官吗?”

    “我不够格。匠师等级由最低的匠童起步,然后是匠工、匠师、中匠师、大匠师、宗匠师、班输匠师。匠童考试的考官,必须是匠师级别。”

    “匠童考试仍只注重实用么?”

    “按往年惯例,是。匠童考试的材料、用具都是相同的,规定每人只能选择几样使用,以此保证公平公正。不论多少匠员参赛,总匠童名额只有一百个。”

    “去年落选的匠员,今年也可参加么?”

    “三年之内的匠员均可参加。”

    王葛默默一算,仅参加木匠大类-巧绝技能的匠员,就得有好几百人!

    这时到了驿站门口,王葛重进也需要呈过所证明。驿卒检查完,二人朝离乡区走,刘泊继续刚才话题:“匠童考试没有百姓参与,全凭考官个人喜好定夺,所以你在考试时,一定要在实用之上,制作的与众不同,让考官无法不选你。”

    王葛明白了,个人喜好是没法判定对、错的,最容易作弊!她想赢的十拿九稳,就必须与众不同,让考官不敢作弊,不选她都不行!

    王葛看着依旧风轻云淡,平静从容的刘小郎,不得不感叹:世间确实有质量高尚的贤者!

    贤者帮助弱小是寻常,他们骨子里根本不求回报,且厌倦世俗人情的繁琐,所以王葛知道对方住在哪个院落后就赶紧告辞了。

    黄昏时分,雷电交加。

    桓真三人赶在雨落之前回来驿舍,三人都神采奕奕,到案发地点考察后再梳理案情,就是不一样!

    王恬嚷着:“我先说、我先说!我认为……这肯定是个冤案!”

    桓真:“好,阿恬总结完毕。式之,你说。”

    王恬义愤填膺的下床,冲到门口。

    轰!

    一道大雷盖顶,紧接着,院中响起土石倒塌的巨大动静。

    王恬目瞪口呆,立即兴奋大喊:“我说是冤案吧?雷都劈下来了!”

    桓真二人过来一看,跟东邻共享的院墙被雷劈中,已经倒塌。王葛吓个半死,正站在幸存的猪圈旁,和他三人隔着焦墙相望。

    “咋样、咋样?是不是有冤情?”

    桓真轻踢王恬一脚:“快闭嘴吧,差一点儿就劈着咱们了!”

    第16章16人善被人欺

    佝背驿卒穿戴蓑具,冒雨过来,桓真三人才不出来淋雨,王葛把筐顶在脑袋上,跟随驿卒在破墙周围查看。

    查看完后,此人说道:“放心吧,雷不会劈同个地方。怎么都得雨停以后才能修补院墙,你们先凑合着吧。”他见猪圈内也掉进好些土石,不客气的一指,交待王葛:“雨停后,将栏内清理干净。猪要是死了,你可得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