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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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我翻译好的稿件塞到哪里去了?”

    艾蜜莉先是翻找着书桌,接着在房里四处找起来,但怎么找就是找不着她所要的文件。

    她翻译好的食谱稿件怎么会不见呢?昨晚她明明再润过一次稿还用本书压着的,怎么会不在桌上?

    惨了,明天社长要看那份翻译好的日文稿件,现在不见了,她要如何交代。

    她翻遍整个房间,找得心烦意乱,于是走到厨房倒杯冰水喝,好平心静气再仔细想想稿子放在哪里。

    为了赶这份翻译稿,她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到凌晨一、两点才就寝,忘我地投入工作里,只希望能把这份稿子翻译得尽善尽美。

    看来这几天的辛苦都付诸了流水,不晓得明天社长没收到她的电子邮件,会不会直接杀到家里来找她要稿。

    “姑姑,你怎么还不睡?”一阵童稚的声音倏地从厨房门口传进来。

    艾蜜莉蹲在他面前,对他甜甜一笑。

    “小钧怎么还不睡呢?已经快十点了喔。”

    艾品钧掩嘴一笑“姑姑忘了我们幼稚园停课一周吗?”

    对喔!她差点忘了幼稚园里有几位小朋友染上肠病毒,所以校方不得不停课几天,以确保其他小朋友的身体健康。

    “那可以晚睡一点没关系。”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养乐多“要不要喝?”

    “要。”他最爱喝多多了。

    艾蜜莉细心插好支吸管后,放到他的手里。

    “小钧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她笑问该睡觉的侄子。

    “我在看东森幼幼台。”

    她表情很认真地问:“那几位水果哥哥姐姐们今天教什么?”

    “用鸡蛋做不倒翁。”

    她亲见地揉了揉他的短发“乖宝宝,这个时候该上床睡觉喽!你先去刷牙洗脸,然后准备睡觉了。”

    艾品钧点点头,自动到浴室,认真地刷牙洗脸。

    看着站在小矮凳上刷牙的侄子,艾蜜莉不由得感叹地叹了口气。

    一年半前,大哥、大嫂在车祸中意外丧生,让她不得不丢下日本的学业赶回来处理后事,也顺理成章接手照顾年仅三岁的小钧。

    她和大哥从小相依为命,就连她到日本留学也是大哥资助的,如今他和大嫂一起离开,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只剩小钧了。

    没有取得东京外语大学的硕士学位她并不后悔,她相信自己能身兼两职,给予小钧所需要的亲情。

    “我牙刷好了。”艾品钧走出浴室,露出洁白的牙齿让她检查。

    “乖。”

    他上床躺稳后,抽出压在枕头下的故事书。

    “姑姑昨天说十个成语故事,今天再说十个给我听。这样我就可以知道很多故事,将来也比同年纪的小朋友懂更多,可以赚很多钱孝顺姑姑。”

    听完他的童言童语,她微微一笑拍拍他的头“姑姑知道小钧最乖最孝顺,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但你还小,要开心地去体会世界上每样事物,这样才不会觉得人生很无趣喔。还有一件事小钧一定要记住,金钱并非万能的。”

    “但没有钱万万不能啊!”他机灵地回应。

    她目光清澄的看着侄子无邪的小眼“有钱又如何,它能唤回小钧的爸爸妈妈吗?”

    经姑姑这么反问,艾品钧沉默了好一会。

    艾蜜莉突然觉得不该这么教导他,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别担心,爸爸、妈妈有留些存款给你,而且姑姑也有工作,要养你到二十岁不是问题,你只要认真读书,快乐长大,姑姑就很开心了。”说完,她翻开成语故事书,声音轻柔地说:“今天姑姑要说的第一个故事是一字千金的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个名叫秦国的国家”

    她声调轻柔地说到第十个成语故事,小钧已经睡着了。

    将故事书放在床头旁,把灯光转暗后,她悄悄离开他的睡房,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茶几旁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和大哥及外婆多年前的合照。

    看到照片,她露出回忆的笑容。

    国小时,父亲病逝,守不了寡的母亲另嫁他人,将他们兄妹送往乡下的外婆家,这一住就快十年。

    在乡下的那几年,母亲除了按月汇钱给他们外,从未探望过他们,很显然是要摆脱她和哥哥这两个大包袱,更希望他们别去打扰她幸福的生活。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和大哥并不意外,早已认清自己不再有父母,唯一对他们好的人,就数全心照顾他们的外婆了。

    她老人家耕田缝衣赚了些微薄的钱,再加上母亲按月汇来的生活费,独自辛苦养大他们兄妹俩。

    之后外婆生了一场大病离开人间,当时大哥也考进了军校,于是她带着外婆省吃俭用存下的一笔小钱离开乡下。虽说搬离乡下,但她并没有拒绝母亲所提供的金援,一直读到大学毕业。

    当她毕业时,大哥已经是一位军官,而她也顺利地拿到留学的奖学金。便拒绝再接受母亲的金援,正式斩断与母亲之间的最后牵扯。

    能完全摆脱他们这个两个大包袱,母亲及继父当然再高兴不过。

    多年来,除了大哥结婚母亲有露面外,就不曾再与他们有所联络,就算在街上不期而遇,她想,他们也会当作陌生人不认识。

    直到大哥大嫂意外出事后,母亲虽然现身墓园,但冷然的表情感觉不到一丝伤心。

    外婆走了、大哥大嫂也走了,可幸好还好有小钧陪着她,所以就算日子再苦,她也要把他抚养成人才行。

    艾蜜莉看看时钟已经十点半了,便决定先看看新闻,再来烦恼翻译稿不见的问题。

    “遥控器跑哪去了?”

    她在茶几下找着了遥控器,也发现一个眼熟的文件袋。

    “原来在这里!”她开心的抱着文件袋,暗忖,没有不见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对了今早他们姑侄俩起床太晚,匆忙赶出门,忘了顺手搁在桌上的稿子,可能是小钧在整理桌面时,顺手收进茶几下。

    总之,能找到她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得快点赶工,看看今晚能不能改完,及时e-mail出去。如果赶太晚,明天爬不起来赶去上班的话,就请一天假吧,大不了扣全勤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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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无云,今晚月亮好圆、好圆。

    左非凡开车抵达左家祖宅时,草坪上已经停了好几台轿车,看来亲友大都到齐了。

    停好车子后,他走到一幢三层楼高的欧式楼房前,举起手准备按门铃,却顿了下。

    为什么要规定每个月十五,月圆之日聚会,就不能改元旦、端午及中秋,一年聚会三次吗?

    真是烦死了!他无奈又不情愿的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佣人礼貌地打招呼“非凡少爷,欢迎回来。”

    他面带微笑走进客厅,黑色的沙发椅上除了爷爷、父母、叔伯,连他的堂兄弟也都回来,家族成员全部到齐。

    “各位好。”他礼貌地问候,选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长腿优雅的交叠起,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贵气就像天生的帝王。

    左氏家族的大家长左佑看着最引以为傲的孙子,一脸不悦,‘非凡,为何每次聚会你都最后一个到?”

    “我工作忙。”

    “每个月家庭聚会时间都固定,你应该可以把今晚空下来才对。”

    “爷爷,您也晓得会有些突发的状况嘛。”左非凡从容不迫的回应。

    他轻佻的态度激怒左佑“你这小子嘴巴愈来愈利,愈目无尊长了。我说一句你应一句,你到底把不把我当爷爷啊?”

    “爸,别生气,小心血压啊!”几名中年男女纷纷上前安抚,不忘以眼神责备左非凡——老人家年岁大还激他,真是不孝!

    “还不过来向爷爷道歉。”左维新低吼儿子一声。

    无可奈何下,左非凡只好做个样子安抚气得快喘不过气的爷爷。

    “爷爷,对不起,往后我会腾出时间,尽早来参加家庭聚会。”有道歉也有承诺,爷爷该满意了吧!

    左佑喝了口水,顺了好几口气后,神色缓和地看着他。

    “这话可是你说的。”

    “我往后会尽量准时回来。”左非凡只能这么承诺。

    一家人用过晚餐、聊完八卦后,时间愈来愈晚。

    准时十一点,仆人阿郎端来几杯血红的液体,左非凡及左家的女性成员则拿起现打的西瓜汁。

    左佑走到落地窗前,举起手上的杯子向圆月致敬后,一口饮尽杯中液体,其他家族成员也随之跟进。

    “阿郎,这次准备的血很新鲜。”

    “谢谢主人夸奖。”

    没错,他们左氏家族的家族聚会就是为了举杯生饮人血。

    话说在清朝康熙年间,左家祖先花甲之年老来得子,高兴地宴请所有亲族,唯独漏请已逝正妻的舅爷。

    这一漏请可就不得了,舅爷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又咽不下这口气,当日依然带礼物来喝满月酒,只是左老爷打开礼盒时,赫然发现里头竟装有头发、断头的鸡及青蛙,还有一堆黄符等秽物。问过道行高深的高人后,才知那是对他们左家下诅咒,要他们左家的下一代末及冠即因病死去,而就算活着也要喝活人鲜血才能为生。

    未及冠就死,那他左家不就可能绝后。

    因为解此咒可能得与鬼神拼性命,又很难解得开,所以没有道士敢为左老爷之子解咒。直到一位行脚僧来到京城,见左老爷乐善好施、广结善缘,于是出手帮忙。

    可他解咒也只能解一半,虽能让孩子平安长大,但每个月月圆之时仍需饮一小碗人血,要不然会长出狼牙,头痛欲裂而死。最重要的是,从此左家男性子孙每逢月圆之日都得饮血,要不然就会痛苦至死。

    行脚僧离开前曾说过,如果左氏子孙能出一位无需饮血的男孙,在他三十岁前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侣并且结婚,诅咒便可以解除。

    两百多年后,左氏家族真的出了位无需饮血为生的男孙,就是左非凡。

    他出生后,左母以奶瓶装着一点点鲜血让他喝,岂知他不但吐出来,甚至拒喝,一族之长左佑才发现他便是行脚僧说的转机。

    左非凡果然是左氏族人的希望所在,他从小到大没喝过鲜血,不过可能是基因作祟,他却对红色的液体情有独钟。

    为了满足喜好,他执意成立歼姿饮品公司,专销售有机生产的鲜榨果汁,再以各大便利商店为通路行销。现代人讲求无添加任何有害物质及健康概念的食品,他当年误打误撞的结果,歼姿俨然成为左氏集团下的当红炸子鸡。这只能说他有先祖保佑,福星高照啊!

    “阿郎,你打的西瓜汁很好喝。”

    “谢谢非凡少爷夸奖。”

    左家人都以冰水漱洗后,左菲凰好笑地看着喝得津津有味的堂哥。

    “非凡堂哥,西瓜汁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对我而言,它比鲜血还好喝。”他满足喝下最后一口后,开玩笑地说:“谁教我是吃素的吸血鬼,只能喝红色的东西过过瘾。”

    他话一出,全部的人都笑了。

    这几百年来,左家人都自嘲自己是吸血鬼,也因这个无法张扬的诅咒,他们更加团结合作,左氏集团才能拥有今日屹立不摇的地位。

    等了两百多年,好不容易才出现一个能扭转左氏家族命运的子孙,他们一定要尽力帮他找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好让后代子孙能摆脱饮血的宿命。

    “非凡,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不错的女人?”左佑试探地问。

    “我成天都为公事忙,根本没时间和女人认识。”

    全家族的人都知道,他两年前被人干洗过后,从此不再和女人鬼混。

    他该不会因为被女人摆了一道,而产生恐女症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糟了,左家未来的希望全系在他身上啊!

    “你知道超群企业的林董吧?”

    “知道。”

    见他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左佑索性把话挑明了讲“你今年都二十九岁了,如果三十岁之前还没结婚,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后天晚上我帮你安排了一场饭局,你务必要去和林董的小孙女吃个饭。”

    “当晚我有应酬,无法前去。”

    左佑一听可急了“你别忘了,你肩上扛着左家的责任,如果你在三十岁前还孤家寡人,那诅咒就会一直缠着左家的男人,一代又一代,永不翻身。”

    “爷爷,婚姻大事我就不能自己作主吗?”左非凡抗议道。

    “等你作主,左家男人最后翻身的机会就都没了。我看过林董的孙女,举止大方、面容姣好,八字又和你很合,我很喜欢那位小姐。”能和林董结为亲家,对他们公司也有帮助。

    “我不想去。”

    “我决定的事,你反对不得。”左佑强势地说。

    左非凡落寞地低下头。他从小到大被家族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现在连结婚的对象也

    偏偏他一出身就扛着重责大任,逃不掉啊!

    “明早还有会议要开,我先回去休息。”

    左非凡郁郁寡欢地开车回家。途中突然想起两年前救了他一命的好心女生,她那双盈满关怀的眼神,令他的心顿时一柔。

    他好想再见那为善不欲人知的善良女子一面。

    可是人海茫茫,想找人谈何容易,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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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逢周末,深夜不回家在外游荡的男女更多了。

    左非凡来到一家他常光顾的酒馆。

    “左先生,您又来了。”女酒保热络地向他打招呼。他坐到吧台的高脚椅上“刚参加完家族聚会,肚子有点饿想来吃点消夜,有什么好吃的吗?”

    “香草蛋包饭好吗?”

    “厨师做什么我就吃什么,顺道帮我打一杯番茄杏仁汁。”

    女酒保微笑地点点头后,立即吩咐厨房料理。

    无需三分钟,一杯血红的果汁送到他面前。

    “您要的番茄杏仁汁好了。”

    鲜红如血的颜色令左非凡笑开眼眉,浅尝一口后下了评语“这种荷兰进口的牛肉番茄往往甜度不足,需要另加蜂蜜调合味道,也因为这样,打出来的果汁更美味。”

    “我会改进的。”女酒保拿着干布擦着杯子,闲话家常地说:“我这里原本只是酒馆,但自从认识你之后,也开始卖起果菜汁,而且你提供的果菜汁都卖得很好。”

    现代人讲求养生之道,来酒馆寻找欢乐的女人,在寻欢之际也注重自身的保养。有几次她为左先生特调果菜汁,她们见着也跟着点,结果一喝就上瘾,还一传十、十传百。

    看来再过不久,她的酒馆可能要改名为果菜汁店。

    左非凡接过厨师递上来的香草蛋包饭,对女酒保笑道:“喝果菜汁能抗氧化及提高免疫力,更能清除体内的废物,营养又好喝,销路当然好。”说完,他低头用着美味的蛋包饭,不再多言。

    当他享用美食时,发现到几双不好怀意的眼神。

    如果是两年前的他,一定很乐意接受酒店里热情女郎的友好邀约,或来场露水姻缘也没关系。毕竟现在是速食时代,爱情就像泡面一样快,合则长交往,不合就友善分开,大家好聚好散,是交友的基本原则。

    当年他被干洗后,让他对酒馆里的女人再也没什么好感。被人干洗,一辈子一次就够了,再多他可能心脏承受不了,也丢不起那个脸。

    左非凡专心地吃着饭,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希望这几位钓男人的女人能识相地转移目标。

    倏地,酒馆门上的铜铃发出声响,几位年岁相仿的女生欢喜地走了进来。

    他抬头瞄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位的侧脸时,眼睛一亮。

    是她,就是她,她就是两年前救他一命的好心女子。

    他心中顿时盈满欢喜。找了这么久的时间,今天却毫无预警地意外碰到她。

    艾蜜莉百般无奈地坐进早就订好的位子。

    生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每过一次生日就暗示自己又多了一岁,但她的同事们却以庆生之名,行吃喝玩乐之实。

    今天加班加到快八点才下班,她原本想偷偷溜走赶回家陪小钧,哪知道偷溜不成被同事们架到麻辣火锅店大吃一顿,还续摊转战进这家酒馆。

    “时间不早了耶!”都快午夜一点,还要再疯下去吗?

    “我请这家酒馆的厨师帮忙烤了个蛋糕,至少要切完蛋糕再回家嘛。”头发削得短短的、穿着中性的佩甄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我昨天有订一个蛋糕,请你送上来,顺便帮我们调几杯适合女生喝的酒来。”

    艾蜜莉不解地问她“我们都还没看menu,酒保怎么知道我要喝什么?”

    佩甄解释道:“这里的女酒保很厉害,她只要看客人一眼就能调出适合客人喝的酒,所以这家酒馆没有menu的。”

    看来这家酒馆挺有风格的嘛!

    艾蜜莉打了一通电话回家,要艾品钧将水电及门窗关好,得到他的允诺后便挂上电话。

    “洗手间在哪?”

    几位识途老马的女同事不约而同往吧台的右方一指后,又继续叽叽喳喳对酒馆里某位男士品头论足起来。

    见同事没有一位肯陪她去,她只好自个去洗手间。

    酒吧里的女子大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装扮清秀素雅的艾蜜莉,立刻吸引住酒吧里众多男子的目光。

    左非凡借着吧台上的镜子反射,注意着身后所有人的举动,最后眸光锁定在一位正往厕所移动的男子身上。

    他有预感,那位救她一命的好心女子将遇到登徒子的骚扰。

    忙着调酒的女酒保看着他,浅笑地问:“需要我帮忙吗?我这里有棒球棒可以借你,要不然我可以叫在厨房忙的老板及工读生过去帮忙。”

    左非凡摇摇头“下等人才动手打人,而我是上等人,凭我三寸不烂之舌,会让那位钓美眉的男人打退堂鼓的。”

    女酒保挑挑眉“难得看你对我的客人有兴趣,那么我也不插手让你失去一逞英雄的机会,祝你马到成功喽!”

    “谢谢你的祝福。”说完,他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