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降仙奇缘7 > 第三章 世法成空

第三章 世法成空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过了几日,因为消息闭塞,朱传宗什么动静也不知道,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看来庞来孝已经得势,朝廷上他这一派,连消息都递不进来,更别说是反抗了。他是朝廷大员,中些人以他为首,现在他深陷牢笼,有谁能够对抗庞来孝?朱传宗忐忑不安,大是后悔。他毕竟年轻,一着不慎,落得满盘皆输。

    当天狱卒送饭之时,给他使个眼色。朱传宗会意,待没人时细细搜索,从食盒的夹层中找出一封信来。原来是吴思远写的,上面写道:“公子在牢中保重。如今大皇子汤治已然登基,朝廷虽然动荡纷乱,你全家人目前被软禁,但不用担心。当你脱离险境之时,可打需奉上的锦囊,那里是个好去处,等日后相见。”

    朱传宗看了信,心中安定了不少,悄悄将信烧了,又将锦囊贴身藏好。心中暗道:“吴先生神神秘秘的,也不晓得我如何脱困!”

    不过他知道吴思远一向足智多谋,自有用意,也就不再多想了。

    又想到信中所说如今朝中的形势,朱传宗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理会自己了。

    明宗驾崩,新立储君,现在朝中自然是争翻天了。原来明宗有十来个儿子,长子汤治是宫女所生,从小就被排除在外;次子是皇后所生,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本来按祖制所定,这皇位理应是传给他的。

    可是这位太子太不争气,不学无术,又骄横狂妄。他十八岁那年,因为调戏后宫的嫔妃,惹得明宗大怒,把他的太子之位给废了,勒令他闭门思过。过了几年,明宗见他似乎已经悔改,在大臣们的建议下,又重新将他立为太子。哪知道过不几年,太子故态复萌,在勾栏院流连,诬告朱传宗和边疆的将军,明宗大怒,再次把他废了。明宗对他灰心失望之极,索性不再立太子。

    太子之位既然空着,众皇子自然是人人不肯落后,眼光都盯在上面。各使手段,斗得不亦乐乎。其中七皇子天生武勇过人,立过不少战功,最得明宗欣赏。

    五皇子的母妃是前丞相李衡毅之女,李家根基雄厚,势力庞大,自不在话下,也因此五皇子最得朝臣支持。明宗皇帝在这两个人选间一直摇摆不定,有时似乎对旧太子也抱有期待的意思,他仗着自己身体强健,也没有急于确定人选。

    哪知道天算不如人算,明宗皇帝会突然被朱传宗给气死了。朱传宗想到这里,想起他勾引皇妃,而且在宫中和皇妃当着皇上的面胡天胡地,真是亘古未有,可算是千古第一勇士了。这样的胡作非为,要是不被杀头,那才真是稀奇,只是希望不要连累他人才好。幸好登基的是与他最要好的大皇子汤治,可是这种事情又怎么讲情?朱传宗惦念着媚妃,还有没有出世的孩子和诸多美女,不免心中慨叹良多。

    又过了两日,一天夜里,一个太监来天牢提他出去,却是朱传宗不认识的。

    他口宣皇上口谕道:“皇上有旨,带罪臣朱传宗进宫见驾。”

    朱传宗便知道,皇位之争看来已定,所以皇帝腾出手来要处置自己了。

    一路上只见处处都有大队的侍卫在巡查,宫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到了御书房,只见一人身穿龙袍,对窗而立,看着外面的月色。

    侍卫道:“陛下,朱传宗带到。”

    那人挥手令侍卫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朱传宗心中吃惊:“果然是他!”

    眼前的人年近不惑,面白无须,带着微微的笑容,却不是汤治是谁?

    朱传宗呆了呆,苦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当上皇帝了。虽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此刻我却怕看到你。”

    汤治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汤治虽然是明宗皇帝的长子,但是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生下他不久就病死了。汤治自小既不受皇帝的宠爱,又不像其他皇子有母妃娘家的势力扶持,他虽然有朱传宗等一些大臣支持,但是他本人在宫中却毫无地位可言,想要得到支持也是绝无可能的。况且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可以说,明宗皇帝很多儿子,汤治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

    汤治又道:“你在牢中和外间不通消息,我只有你这个最好的朋友,没有你的策划支持,我怎么当得了皇上?”

    朱传宗心念一转,便隐隐猜到了真相,迟疑地问:“是庞来孝?”

    汤治赞赏地看了朱传宗一眼,叹道:“我早知道你才智过人,这么快就被你猜到了。不错,是庞来孝伪造了父皇的遗旨,宣称命我继承皇位。一向和你交好的大臣自然也是支持我,加上庞来孝的势力,那些反对我的皇子大臣,现在被关的关,杀的杀,我这才能顺利即位。”

    朱传宗忍不住道:“可是庞来孝也没安什么好心,你可要小心。”

    汤治淡然道:“我知道。他扶植我坐上皇位,无非是看我没有根基,便于控制,想把我当成傀儡而已,但是傀儡皇帝也比一个无人看在眼里的落魄皇子强。何况只要我有了皇帝的名分,将来鹿死谁手,还不可知呢。”

    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杀气。

    朱传宗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忽然道:“你是准备在杀我之前来和我见最后一面的吗?”

    汤治看了他一会,突然笑起来,道:“我干嘛要杀你?因为你气死了父皇吗?说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我还当不上皇帝呢。父皇他七十多了,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过世的,我看和你关系不大。而且说心里话,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朱传宗听了虽然一颗心放了下来,但是却有些不高兴,心道:“皇室之人为了争夺权力,真是泯灭了人性,儿子居然高兴父亲被气死。”

    他此刻这么想,却忘了他做的事更是千古第一叛逆的事情。

    却听汤治又道:“我的父皇这几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从没当我是儿子,反倒你与我素有情谊,交情还要深些。我不忍心杀你,一会我派人把你送出城去,你自己逃命吧。你忍得几年,等我收拾了庞来孝,再召你入京,一起治理天下。”

    朱传宗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样的结局,心中大是感动。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道:“那我的家人呢?希望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汤治笑道:“放了你,你家人自然更是无罪。我已经对外宣称你的罪名只是言语不当,触怒先皇,下旨将你父亲削职为民,贬出京城去了。哼,庞来孝想要将你家满门抄斩,把政敌连根拔除,我岂能让他如愿?不过他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你的,背后有什么动作,我也不能防备,你自己小心。”

    朱传宗听了心中一惊,心道:“只要我朱传宗一天不死,庞来孝就一天不会安心,也就没办法全心专注朝政,这样也好。”

    他抬头看着这位昔日温文尔雅的好友。那时汤治化名黄其,与朱传宗意气相投,相携游玩,品酒论文,批评时事。现在的汤治穿着皇袍,心思沉重,虽然对他仍旧很是亲切,可是他却觉得陌生得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朱传宗心中不禁感慨:“身分地位真的会让人变得判若两人。”

    汤治问道:“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朱传宗迟疑了一下,心想:“公主不用我担心,只是……”

    于是道:“媚妃……她……”

    汤治冷笑了一声,道:“看来这事是真的了。朱传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这事是皇家的丑闻,我自然不会宣扬出去。既然你说了,我就留下她的性命,把她关在冷宫里。我怕你年纪轻在情事上犯错,因此让我义妹嫁你,可是你仍旧是吃了这样的大亏,只盼你日后能悔改。你还年轻,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朱传宗原本抱定必死之心,可是此刻知晓能够活命,想起日后的艰难生活,不由沮丧不已,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汤治吩咐一声,手下端上一个托盘来,上面放着一身僧衣,一只钵盂,一封僧牒。朱传宗有些不解地看去。

    汤治道:“外面搜查把守的都是庞来孝的人,你打扮成僧人模样,才好混出去。”

    当下立即有人帮朱传宗剃去头发,点了香疤。朱传宗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位游方和尚。

    汤治笑道:“你是御赐和尚,身分可也不低。”

    朱传宗虽满腹心思,却也笑了。

    汤治派了两名心腹侍卫护送朱传宗,趁夜色悄悄送出城去了。一路上虽然盘查严密,但是朱传宗的装扮足以以假乱真,一路上也是有惊无险。

    两个侍卫完成任务后,告辞离去。朱传宗回头看看京城高大的城墙,心中一时也有些留恋。天下之大,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正在迟疑之间,忽听人道:“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

    朱传宗扭头看去,却是一个老和尚,他叹道:“大师从何处来?法号可否告知?”

    那和尚道:“贫僧一空,是城外云隐寺的和尚,和吴先生乃是故交。你跟我来吧!以后法号便是不空。”

    接着念道,“世法如幻如梦,如响如光,如影如化、如水中泡,如镜中像,如热时炎,如水中月,是以诸法无常,一念在我……摩诃般若波罗密。”

    这是大乘般若经的经文,朱传宗从没听过,但想起过往际遇,当下呆了。

    朱传宗隐居在云隐寺中,每日听佛念经,增长了不少见识,佛法说荣华可喻花开落,聚散还同云去留,盛极而衰,这都是人生的必然之事。

    朱传宗从以前的万众拥戴到如今的孤苦伶仃,从以前的繁华富贵到如今的一贫如洗,要是没有听到佛法开示,恐怕会难过的发疯。如今他这些日子听经闻佛,不由得对人生又有了一番认识。

    这日,他想起以前曾读到的一首诗:“珠帘羽扇长寂寞,鼎湖龙髯安可攀。千龄人事一朝空,四海为家此路穷。豪雄意气今何在,坛场宫馆尽蒿蓬。路逢故老长叹息,世事回环不可测。昔时青楼对歌舞,今日黄埃聚荆棘。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正和他今日的际遇,人生起落不定,起起落落,不由喟然长叹。

    一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旁,念道:“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不空,万事皆缘,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你我的缘分尽了,要分开了。”

    朱传宗一惊,道:“我以前自诩聪明,然而在佛的面前,方知自己的痴妄浅薄。我想在大师跟前长闻佛法,难道大师不愿意吗?”

    一空道:“佛法精深,只渡有缘。于你而言,你终是红尘名利客,虽然自以为已经洒脱,终不过是着相而已。如今,你和佛的缘分尽了。外面有官兵在捉拿和尚,京师的所有和尚都要受到盘查,你不能再假装和尚了。”

    朱传宗这才明了,跪下道:“多谢师父。我知道再留下来会连累您的,我这就出去。”

    一空道:“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好自为之吧!”

    这时一个小和尚进来,拿了一些衣服,帮他乔装打扮,然后掩护他出寺。

    离开寺院,天下之大,能到哪里去呢?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吴思远留下的锦囊,打开看时,只见里面是张纸条,写着一行小字:“若有变故,可往江淮岳可人处。君忘狡兔三窟之计否?”

    朱传宗恍然大悟,方知道当初岳可人不肯同自己回京乃是吴思远的授意。吴思远深谋远虑,朱传宗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朱传宗放声道:“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朱传宗不再迟疑,大踏步上路去了。

    他收敛行迹,白天隐藏,晚上赶路,向南而行。走了两日,朝廷悬赏他的榜文已经传播开来,贴的满街满巷都是。

    那悬赏榜文上说朱传宗“擅权乱政,结党营私”,又说他“桀骜不逊,顶撞先帝”,罗织了二三十项罪名。对于媚妃之事,果然是一点也没提。

    百姓们围着榜文观看,议论纷纷。

    有人道:“朱大人秉公执法,爱民如子,这些罪名根本就是捏造的嘛!”

    有的道:“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皇驾崩,朝廷以后就是庞来孝说了算了。他说朱大人有罪,谁能说没有?”

    也有人半信半疑地道:“也许这些罪名是真的吧?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官的哪有不贪的?说不定朱传宗以前是在演戏。”

    顿时一群人对他怒目而视。一个大汉叫道:“老子是从西北迁过来的。我们那里闹灾,是朱大人救了我们的命!你再敢污蔑大人,小心我揍你!”

    那人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乱说了。

    朱传宗戴了一顶斗笠,躲在角落,听到百姓这么爱戴自己,心中着实感动。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民心可用,果然公道自在人心啊!”

    多日来逃亡的郁结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将斗笠向下压了压,悄悄退出人群,继续赶路去了。虽然觉得离开京师已经很远,但他仍旧扮做和尚,这样化缘讨饭,也就解决了生计的问题。

    这通缉榜文,全靠民间的力量。百姓若是支持,犯人自是无处藏匿;百姓若是不支持,也不过就是一纸空文!百姓们知道朱传宗是被冤枉的,遇到可疑的人都故意放过,更何况朱传宗的和尚扮得似模似样。也因此一直到了江淮省,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两个月以后,朱传宗凭着当时的记忆,找到江淮省路同府上庆县,岳可人家的旧居。

    岳家原本是个富户,后来受官司拖累,家道中落。朱传宗帮岳一鸣翻案之后,把住宅田地都发还岳家,只是家产多被抄没,再也寻不回来了。朱传宗临走时给他们留了些银两,想来也能够度日。

    朱传宗装做和尚,上前敲门,哪知出来的却是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一脸不耐烦地道:“快走,快走!我家没钱给和尚!”

    朱传宗道:“在下与岳一鸣颇有旧交,请问岳施主在吗?”

    那人打量了他几眼,道:“这家原来的住户是叫岳一鸣,不过他半年前就搬走了。”

    朱传宗微微吃惊,问道:“搬走了?请问搬到何处去了?”

    那人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想了想又道,“好像搬到隔壁安兴县去了吧。你快点走吧!”

    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朱传宗威风惯了,吃了个闭门羹,心中不由慨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僧衣,心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再到岳可人的叔叔岳项东家,也是人走屋空,不知去向。朱传宗没有头绪,只好往安兴县去。

    安兴县说大不大,也有几万户的人口,平白想找个人出来,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谈何容易。朱传宗以化缘为名,穿街走巷,细细寻访。只是找了月余,还是没有音信。

    这一日他又找了半天全无收获,看看将近午时,腹中饥饿,正巧街旁有个面摊,迈步走了过去。

    朱传宗在偏僻角落坐下来,道:“请给贫僧煮碗素面。”

    那卖面的人正背对着他煮面,应了一声,却是个女子声音。

    只听邻桌两个客人一边吃面一边小声议论。一人道:“这朱姑娘真是漂亮,怪不得人都称她‘卖面西施’呢。”

    另一人道:“是啊,要是能娶到这样漂亮的老婆,少活十年都乐意啊!”

    先前那人笑道:“你可别做梦了。这姑娘美是美,也是不好招惹的啊!听说前些天吴公子想娶她做妾,跑来纠缠她,却被她一碗热面汤给泼了出去,烫了一脸泡。”

    朱传宗听了暗自一笑,心想:“这卖面姑娘还真有趣。听起来倒是个刚强烈性的女子。”

    他害怕暴露身分,不敢抬头,只是把斗笠压得低低的,埋首吃面。等到付帐的时候,那卖面女子拿围裙擦了擦手行礼道:“不用了,就当是积个佛缘吧。”

    朱传宗听她谈吐不凡,声音更是熟悉,抬起头来看时,两人都是一愣。朱传宗嘴一张,“可人”两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岳可人一脸惊喜,小手捂住嘴巴,眼眶都红了。她知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跟旁边算帐的老者耳语了一句,那老者转头来看,果然是岳可人的父亲岳一鸣。

    当下三人心照不宣。岳一鸣父女假称有事,把摊子收了,朱传宗便跟在他们后面,七拐八绕,进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岳一鸣小心地看了看左右,关上房门,朝朱传宗拜道:“恩公!”

    朱传宗急忙搀他起来。岳可人凝视着他,见他落魄至此,以前对他的种种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道:“少爷,我看外面在悬赏抓你,担心得要死。你,你怎么出家了?”

    朱传宗见她垂泪欲滴,楚楚动人的样子,又怜又爱,微笑道:“我这是假出家,掩人耳目而已。”

    接着将过往经历说了一遍。

    岳可人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道:“庞来孝太可恨了,幸好你没事。少爷,您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们一家在这里都没有亲故,不会被人发现的。”

    朱传宗道:“只是怕连累了你们。”

    岳一鸣道:“朱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当初您为我翻案,我们一家早就家破人亡了,如今能为恩公尽一份力,实在是毕生之幸。只是舍下简陋,恐怕要委屈恩公了。”

    朱传宗心想:“古人说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诚不欺我啊!”

    他自落难以来,一路坎坷,见多了人情冷暖,此时越发觉得岳家父女的赤诚可贵。

    稍后便问起岳家的近况。原来朱传宗为岳家翻案之后,新来的知县认为朱传宗是岳家的后台,因此不敢找岳家的麻烦。可是过了两年,一看朱家再没人来联系,那些受过翻案牵连的官吏们,胆子便渐渐大起来。摊徭派赋,处处为难岳家,连岳项东家也不肯放过。

    然而祸不单行,岳一鸣的妾室,也就是小顺的生母,去年染了重病,久治不愈,后来就去世了,而岳家为了给她治病,又花尽了积蓄;当初侵吞他家产的那个蔡家这时趁机又来落井下石。岳一鸣兄弟一看实在是无法容身了,只好离乡背井。岳一鸣带着岳可人姊弟搬到了安兴县,岳项东干脆到别的州府去了。

    到了安兴县后,岳可人靠着做面的手艺,开了一个小面摊。岳一鸣帮着她算帐,小顺则是到一家杂货铺当学徒去了。

    朱传宗又气又恨,咬牙道:“这帮狗官,我当初真该杀光了他们!”

    半晌叹了口气,道,“都是我办事不周,到底还是连累你们了。”

    就这样,朱传宗就在岳家住了下来。过没几日,他看岳一鸣父女早起晚归十分辛苦,暗暗打定主意要帮忙做事。

    这天,朱传宗一早起来,只听见劈啪的声响,循声走去,原来是岳可人在后院劈柴。

    只见朝霞之下,岳可人俏脸红润,微张着小嘴喘息,额头上几滴晶莹汗珠,看起来娇艳如带露桃花,却又让人无限怜惜。她毕竟身子纤弱,往往五六下也劈不开一块柴。但是她双手仍握着刀把用力挥动,眉宇间一片坚强神色。

    朱传宗过去接过柴刀道:“这不是女儿家做的,还是我来吧。”

    岳可人先是不肯,挣了挣,不小心与朱传宗大手相触。她脸一红,这才放手站在一旁注视着。

    朱传宗捡了一块柴来立在地上,一刀劈去,只听啪地一声,刀尖插到地上,木柴飞得远远去了。岳可人忍不住轻笑,朱传宗脸一红,道:“看不出来这木柴也挺顽皮的。”

    岳可人听他说得有趣,笑意更浓了。柔声道:“少爷,你没做过,劈柴也有诀窍的。要沿着木柴的纹理,这样才劈得开。”

    朱传宗何等聪明,不一会儿便摸到窍门,柴刀上下纷飞,转眼劈出一堆柴来。

    岳可人抿着嘴盯着他,目光中异彩连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过朱传宗毕竟从小富贵,虽然身体健壮,这时也累了。岳可人取出一条手帕来,走上前帮朱传宗拭着脸颊上的汗水。朱传宗闻着她身上清幽的体香,盯着她如花的娇颜,一时呆住了。

    岳可人脸一红,低下头道:“少爷,柴已经够了,你歇一会儿吧。”

    朱传宗戏谑地看着她,突然“哼”了一声。

    岳可人抬起头来,不解道:“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朱传宗道:“我在气吴先生,气他出了这个狡兔三窟的主意!”

    岳可人惊讶地问道:“吴先生思虑深远,未雨绸缪,少爷应该感谢他才是,怎么怪他呢?”

    朱传宗又哼道:“若不是他的主意,我早就跟你长相厮守了。”

    这简直就是变相的表白。岳可人脸红如霞,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左右,道:“我,我要和爹爹出摊去了。”

    转身就想逃走。

    朱传宗看她柔弱的身影,心中不舍,忍不住道:“可人,我陪你卖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