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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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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餐厅玻璃门,朱莉安朝着程迭戈走去,程迭戈的脸正面对着餐厅门口。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顺着程迭戈的目光,朱莉安恰好看到自己和那位服务生刚刚站停的所在,现在,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那么,这位先生是在看什么了?

    站停在程迭戈面前,手在他脸上晃了晃,娇嗔:“程迭戈。”

    状若被惊醒一般,程迭戈抬头看着她,那一个瞬间朱莉安从那个看她的男人眼底里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慌张,下意识的手去推眼镜,把眼镜推到鼻梁之下,再去看程迭戈时他已经垂下了眼帘。

    “怎么来了?”他一边问她,一边示意她坐下。

    “不喜欢我来吗?”朱莉安有点不高兴,她还以为自己的到来可以在他脸上看出一点惊喜呢,可好像没有。

    “不是。”他接过她手里的包:“吃过饭没有?”

    朱莉安摇头。

    数分钟之后,餐厅服务生来到他们面前,程迭戈和服务生要了几样菜,完了之后他还特意交待,香菜和芥末不要。

    朱莉安眉开眼笑,她初来北京时程迭戈带她到一家台湾餐厅用餐,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香菜,香菜的味道让她反胃可她用不敢吐出来,然后就涨红着一张脸全数吞下,没有想到程迭戈把这个记住了。

    服务生离开之后,程迭戈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和坐在他对面几位外国人用德语说话,朱莉安不懂得德语,可还是从程迭戈简短的话语中听到了类似于“女朋友”这样的称谓。

    女朋友?不是未婚妻吗?她手指上都戴着他送的戒指了,朱莉安去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再去看程迭戈的手。

    没有戒指,吁出一口气,朱莉安去拿搁在她面前的水,手刚刚触碰到水杯就听到了来自于程迭戈在她耳边的询问:“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

    他把刚刚吃完一半的意面悄悄推到她面前:“如果肚子饿的话先吃这个,味道还不错。”

    如果说刚刚还在为程迭戈光秃秃的手指郁闷的话,那么这一刻也随着他的话烟消云散了,朱莉安想也许这个男人心里还对那场中途被喊停的订婚典礼耿耿于着怀,虽然那只是一种形式,可在程迭戈的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

    好吧。

    “程迭戈,我们改天补办订婚典礼。”朱莉安在程迭戈耳畔回以这样的话,可回应她的是大片的沉默。

    怕程迭戈听不清楚朱莉安声音再提高一点点,这次她得到了程迭戈淡淡的一声“嗯。”

    此时朱莉安的肚子毫不客气的“咕——”了一声,干咳着毫不客气接过程迭戈递给她的刀叉。

    第一口意面下去朱莉安才发现这个餐厅有数百名员工正在用餐,这些人中就三分之一的女性,这些女性当中不乏有精致妆容的年轻女职员,这些女职员目光若有若无的集中在他们身上。

    不,应该说都集中在程迭戈的身上。

    把刀叉交到程迭戈的手上:“程迭戈你要帮我弄,你肚子饿得没有力气了。”

    程迭戈乖乖接过她的刀叉,在程迭戈为她卷意面时朱莉安目光一一从那些年轻女职员脸上越过,一一昭示着:看到没有?即使你们在脸上花多少的功夫,这个男人也只会给我做这样的事情。

    用完餐之后,朱莉安挽着程迭戈的手离开餐厅,高级员工餐厅和普通员工就只隔着一堵墙,通道上有些拥堵,一些用餐的员工纷纷站在一边给程迭戈和德国客人让路,“程先生”类似这样的此起彼伏。

    走在最前面的德国人忽然停下脚步,径直朝着通道左边几步之遥所在走去,顺着德国男人的方向朱莉安看到刚刚给她带路的那位女服务生,她站在几位和她穿着同色制服的同行身后,就像是在躲着谁似的,德国男人站停在她面前,她低着头听德国男人和她说话。

    此时,朱莉安才发现程迭戈的脚步慢了下来,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刚刚还挽着的手空空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还紧紧的挨着的身体被拉出了小段缝隙。

    看着她和程迭戈之间的小段缝隙一呆,片刻朱莉安手重新穿进程迭戈的臂弯里,他们的身体越过那个德国男人。

    十几步之后就到了vip电梯处,电梯员为他们打开电梯,电梯即将合上时程迭戈手阻挡了电梯,用德语和剩下的两位德国人交流几句之后,其中一位德国人身体越过电梯门,他似乎在提醒着那位被落下的同伴,数分钟之后,那位刚刚跑去搭讪女服务生的德国男人回到了电梯。

    他们叫那位被落下的德国男人“科恩”。

    朱莉安准时和程迭戈出现在电影院里,差不多两个钟头的电影看下来之后,朱莉安发现这两个小时里坐在她身边的程迭戈极度心不在焉,那是一部恐怖片,好几次电影来到了高.潮阶段,朱莉安往程迭戈怀里躲时他并没有和以前一样把她的头压在他怀里,心不在焉的程迭戈导致本来让朱莉安还蛮期待的电影到了最后阶段兴致缺缺。

    离开电影院,朱莉安闷闷不乐的,夜风仿佛让程迭戈从刚刚在电影院中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sorry”他和她道歉。

    朱莉安板着脸。

    “这电影还有两个礼拜才下线,我改天再陪你看一次。”

    再看一次?这个主意好像不错,到时候她又可以和他窝在电影院两个小时,不过朱莉安可没有让程迭戈看到她心里的想法,继续板着脸:“你可以保证下次不会把那种在办公室的状态带进电影院里吗?”

    “我保证。”

    朱莉安这才裂开嘴笑,手也主动去挽程迭戈的手。

    十一点左右,朱莉安把程迭戈带到她喜欢的一家餐馆吃宵夜,有一次她同事带她到这里来时她就一下子喜欢上了。

    很冷的北京冬夜,朱莉安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汤一边和程迭戈说她在学校遇到的趣事,让朱莉安心花怒放的是程迭戈很认真的在听,他就只吃了一点,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安静的听着她讲话。

    几位大学生模样的男女从他们座位前经过,程迭戈似乎被某一位手中的东西所吸引,他站起来和那位年轻女孩子说“能把你手中的报纸给我吗?”

    年轻女孩子脸红红的把被捏得有点皱的报纸送给程迭戈。

    程迭戈把报纸摊开在桌上,出于好奇朱莉安凑过去看,报纸油油的一看就是那种被用来包食物的,程迭戈目光落在报纸左下角,顺着程迭戈的目光朱莉安大约明白了程迭戈为什么会要来这张报纸。

    报纸上提到的主人公正是荣骏,荣骏来北京了。

    关于发生在荣骏和程迭戈的事情朱莉安知道了一点,人们把发生在这两个人的故事用《真假王子》来形容,的确,那听起来很戏剧化。

    荣骏真实身份被揭开之后,那些平日里被荣骏冷落的音乐评论人面对褪去了荣家继承人光环的荣骏开始了冷潮热讽,意指他的成就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背景,骄傲的荣骏经历了身份变迁的三个月之后发行了新专辑,可遗憾的是他的新专辑反响平平,之后荣骏再无任何作品问世,再之后荣骏逐渐淡出欧美音乐圈。

    刊登荣骏来北京消息的是那种类似于记录北京身边人的生活文化类报刊,与音乐毫不沾边,而出现在这则报道中荣骏只是被形容成为了来到北京追梦的年轻人中其中一员,朱莉安打赌在这座北京城认识荣骏的人寥寥可数。

    现在荣骏的境遇可想而知。

    “要不要改天我陪你去找他?”朱莉安低声问道,据她的了解程迭戈和荣骏并没有如外界所猜想到的那样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撕破脸,即使关系已经恢复不到从前可在类似于新年、圣诞节这样的节日里还会保持电话问候。

    “不用了。”程迭戈收起了报纸。

    夜幕来临,诺丁山站在北京西城区一处地铁的入口处,借助着遮挡物诺丁山呆呆的看着对面,诺丁山的对面是几位街头艺人,站在南端最后一位正在忘情投入表演的人正是荣骏。

    这个十一月下旬的最后一个周末,诺丁山一下班顾不上吃饭就来到这里,几天前她无意中从电子媒体看到一组图片,图片中赫然出现了荣骏的脸,了解到荣骏每一个周末都会来到西环城区地铁站表演时诺丁山最终站在了这里。

    她还欠荣骏一句对不起,更多的是她想知道荣骏过得好不好。

    现在,诺丁山知道了,荣骏过得并不好,从她站在这里数个小时时间里所眼见的荣骏并不好,即使他的小提琴独奏水平足足可以把他身边另外几位街头艺人甩了数百条街,但路过的人们更容易被另外几位用吉他声奏出明快旋律的艺人所吸引,诺丁山在ktv呆过几天,她了解什么样的音乐能更快被这座城市的人们所接受,更让诺丁山觉得心里难过的是……

    又,又有人朝着荣骏的小提琴盒扔硬币了,即使之前荣骏会停下表演对给他纸币硬币的人们解释,可几次之后荣骏再也没有管那些往他小提琴盒扔硬币的人了,这让荣骏看起来就像是陷入生活窘困的落魄音乐家。

    更让诺丁山觉得难受的是自始至终没有人停下脚步倾听荣骏的表演,每当那个时候诺丁山都想冲过去拉住那些人,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曾经受到西班牙皇室的邀请,欧洲那些让人望而却步的表演馆荣骏都去过,告诉他们,要听荣骏的单场表演需要支付数千欧元到数万欧元不等的门票。

    当那位看起来有点像是喝醉酒的中年男人停在荣骏面前掏皮夹时,诺丁山走了过去,她把他扔到小提琴盒上十块人民币放回他手里。

    “给少了吗?”中年男人问。

    “不是,这位先生除了音乐以外不享受任何外在物品。”诺丁山说。

    中年男人似乎是不明白她的话。

    “先生,您能在这里站一会,倾听他的演出吗?”

    这个时候,中年男人似乎才明白诺丁山刚刚和他说的话,他爽快答应了,诺丁山退到荣骏身边,荣骏看了她一眼,诺丁山呐呐的笑了笑。

    即使那首《门德尔松e小调协奏曲》被荣骏淋漓尽致的诠释了出来,可从那位中年男人不停挠头发的动作还是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了几许的不耐。

    琴声戛然而止,琴弓还留在琴弦上,只是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荣骏和那位中年男人说:“先生,表演结束了。”

    “表演结束了啊。”中年男人操着浓浓的北京口音:“不错,不错。”

    诺丁山看到属于荣骏脸上挂着的苦笑,手盖在荣骏手背上。

    荣骏转过头来。

    诺丁山垂下了眼睛,低声说出:“那位先生喝醉了。”

    “诺丁山。”

    “阿骏。”继续低着头。

    “刚刚,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不不。”诺丁山慌忙抬头:“不是的,我是在生气,我气那些人捡到了便宜还不知道。”

    淡淡的笑意从近在眼前的这张脸蔓延开来,这张脸脸上表情有讶异,有重逢带来的欣喜,就是没有责怪。

    释怀了,释怀了!

    诺丁山看着荣骏,眼眶里泛起了淡淡的浮光。

    她和他说:“好像我更应该值得同情,我现在连计程车都坐不起。”

    “混得这么惨?”

    诺丁山老老实实点头。

    “傻乎乎的。”荣骏的手拨了拨她额头前的头发,诺丁山没有躲开,任凭着他的手去贴住她的脸颊。

    “真想念苏格兰郊外吹风笛的女孩。”荣骏的手指轻轻的在她脸颊上摩擦着,数下之后放开。

    诺丁山听到了来自于荣骏的喃喃自语“你也来了,荣甄过一些日子也要来了,都到北京来了。”

    是啊,都到北京来了。

    当地铁站人潮越聚越多时诺丁山和荣骏提出告辞,她和他说改天再来。

    沿着地铁入口楼梯脑子里还在模模糊糊想着关于荣骏刚刚提起的荣甄,荣骏告诉诺丁山荣甄去年和秦越结婚了。

    秦越终于娶到了他的小狐狸。

    小狐狸,秦越inghill现在听起来遥远的就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事情。

    楼梯还剩下最后几层时。

    “看来和阿骏的互动还不错。”冷冷的声音响起。

    顺着那个声音诺丁山看到半靠在楼梯墙上的程迭戈,他抱着胳膊,脸上的表情隐在阴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