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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狡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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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节 狡兔

    赵云带着几个浑身是伤的亲卫回到了刘备身边,离刘备几步远就惭愧的低下了头,拱手施礼:“主公,云无能,将士折损殆尽,却不能前进一步。请主公责罚。”

    刘备面色铁青,他看着赵云身上纵横的伤口,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战袍,又心疼又郁闷的说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利害,连子龙都无法闯过去?”

    “主公,天色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人。”赵云苦笑道:“不过这些人每十人一个小阵,每个小阵至少有五杆长戟,很象是张儁义的大戟士,只是这些将士身材没有大戟士那么高大,戟法虽然熟练,也没有大戟士那么凌厉,领头的那个将领用的是刀而不是戟,他们会不会是张儁义新补充的大戟士?”

    “你是说对面埋伏的是平狄将军张郃?”刘备的脸立刻白了。他在袁绍的手下混过一段时间,和当时还在袁绍手下的张郃有过接触,知道这个张郃当年和颜良、文丑、高览号称河北四大名将,但除了他能用兵和个人的骁勇之外,手下的大戟士在袁军中更是赫赫有名,和麴义的八百羌兵号称是战无不胜的精兵,听说在曹营中也是唯一在人数相当时和许禇的虎卫营对阵的。

    如果是张郃带着他的大戟士堵在这里,只怕他们这六千人确实无法通过虎跳涧。难怪这人把设伏地点选点这么精当,虽然他们身后一里就是坦途,但自己这六千人却是在涧中的最狭处,两边是几丈高的悬崖峭壁,想爬都爬不上去,人多的优势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来,狭窄的山涧最多只能三五人并排。前面再有那个大石堆一挡。除非你长着翅膀可以飞过去,否则你就只能先硬抗半山腰的石头和箭雨,然后再面对以逸待劳的几千伏兵。

    “不是张郃,不是张郃。”孙贲有些语无伦次地连声说道:“他是仓舒,他是仓舒,他没死,他没死,他……”他一边说。一边调头就走,边走边说:“回去……回……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仓舒?”刘备一愣,连忙赶上几步,一把拉住孙贲:“你说对面不是平狄将军张郃,是曹操的那个神童儿子仓舒?那这些大戟士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一定是他,他会算。他是……妖人。”孙贲极力想挣脱刘备拉着他的手,面色惨白,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的看着四周。他一听到赵云说对过的人是大戟士,就知道是曹冲,平狄将军张郃在乌林。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个虎跳涧。只有曹冲为看病回了江陵城,而他的手下就是强抢的张雄来教出来的大戟士,还是改进过地大戟士。领头的那个用刀的一定是曹营中现在颇有威名的黄忠,也只有他才可能抵得住这个悍勇无比的赵子龙。

    至于曹冲中了乌头茶为什么没有死。而他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虎跳涧,设下这么一个让人暴跳如雷却又无法可施的绝阵,孙贲已经没心思想了,他只觉得既然那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预感既然成真了,就没有什么事再是不可能的。这一切让他毛骨悚然,从心底升起了一阵寒意,他甚至觉得仓舒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要他地命来的。几日几夜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这黑暗的环境,和曹冲种种出人意料的事情配合在一起,彻底让孙贲那根绷得过了度的弦拉断了。

    他无法再承受这种压力,他要回去,他要躲开那个能神算子吴范都看不透地怪人。

    “将军不可,如果真是曹冲的人马,那只就有五百人,你不是说他只有五百人吗?”刘备一听眼睛就亮了。他死死拉着匆匆要逃的孙贲极力劝说:“将军。他只有五百人,就算提前准备了大石。可是大石都用完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子龙回来的时候,只有几十块,不,十几块石头,他们挡不住我们了。我们冲过去,冲出虎跳涧,正好赶上曹贼,一把火烧死他,还可以顺便擒住这个曹冲,解了你地心头之忧,岂不更好?此时一退,前功尽弃啊,将军三思,将军三思啊。”

    孙贲被他一顿激昂的劝说说得又有些清醒,又有些糊涂,他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暗自苦笑了一声,自己平日里也算是精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这个仓舒之后变得这么笨。对,他只有五百人,就算他未卜先知,也准备不了多少石头,冲过去,杀了他,冲过去,杀了他……

    孙贲紧张的盘算了一阵,再看看身后毫无斗志的士卒,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左将军,我反正已经立了功,这个大功就让给将军吧,你的人多,又有善战的子龙将军,就由你们打个头阵吧。”

    刘备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诸葛亮和赵云,两人同时点头。刘备心一横,咬牙应道:“既然如此,就请将军退后一步,我亲自带人冲杀过去,将军再跟上来,我不相信他五百人能挡住我们六千人。”他心中暗想,老子先让人冲杀一阵,等他石头用完了,箭羽用完了,再平地对阵,哪怕冲过去几百人,只有一把火把曹贼将死了,也算是值了。如果能顺便将那个小子给收拾了,老子就算赚住了。

    他打定了主意,紧了紧腰带,就准备亲自上阵,诸葛亮一见立刻急了,连忙拉住了他,向他身边地赵云使了个眼色。赵云也吃了一惊,连忙说道:“主公不可,还是云去吧,这次多带些人,一定可以冲过去,主公带着大队人马随后跟上就是。”

    “也好。”刘备想了想,确实也有些没把握,他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却没有答应赵云的要求:“你受了伤,还是让医匠来包扎一下,让霍仲邈去一趟吧。”

    霍峻带着他的部曲很快就赶到了前军,收拾了一下,就冲上了乱石堆。果然大石没有上两次那么多,稀稀拉拉的掉了几块石头,砸死了几十个士卒之后,就再也没有石头落下,倒是强劲的羽箭如雨,将霍峻的人死死地压在盾牌下面无法抬头。在损失了上百人之后,霍峻才带着剩余地人冲过了乱石堆,看到了严阵以待地魏延。和魏延身后排得齐齐整整的强弓营。

    哪是五百人,这里排出去至少有上千人。霍峻肝胆俱碎,没有向前,而是立刻向后退了回来。

    “上千人?”所有人都愣住了,赵云更是一头雾水,明明只看到十个小阵,就算后面地树林里还藏着人,也最多三四百人。加上两边山腰上的人,五百人足矣,怎么可能上有千人,而且都是强弓?

    “肯定没错,我认识那些强弓手。”霍峻急得白了脸。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我看到了曹仁的战旗,肯定是他,我还看到了他的部曲将牛金。就是那个在长阪坡第一个冲破我战阵地牛金。”

    他这么一说,刘备心死了。不错,曹仁手下有个部曲将牛金,勇不可挡,悍不畏死,打起仗来只知有前,不知有后。在长阪坡带着曹仁的三百部曲第一个冲破了以善守出名的霍峻战阵,让霍峻伤亡惨重。霍峻对他印象深刻。应该不会有错。

    “那怎么办?”刘备有些绝望的看着诸葛亮,希望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再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让自己绝处逢生。诸葛亮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说道:“将军,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另外一条路了。”

    曹冲看着兴冲冲的曹泰笑道:“你来得还真及时,对面的刘玄德刚要玩命,你就赶到了。这次可是立了一大功。”

    曹泰笑道:“我这功劳只是机会。哪有你这一刀一刀砍出来地功劳实在。我倒希望刘备杀过来,也好让我挣点真正的军功。仓舒。你身体还没好,又已经打了半夜,就不要再跟我抢了。”他笑着,回头叫道:“将公子的药粥拿过来吧,别再藏在后面了。”

    曹冲一愣,抬眼向曹泰身后看去,只见曹泰的亲卫笑着让开一条通道,麋氏姐妹红着脸,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一个手里捧了用厚厚地絮包成一个大包袱。

    “公子,你的药粥。”麋大双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曹冲面前,解开一层层的絮,露出一个大陶罐,揭开罐盖,一阵药香飘了出来,让周围地人都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呵呵……”曹冲笑起来,瞅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麋大双,“我还真饿了,有劳你们跑这么远来给我送粥,怎么这么巧,居然找到子平了?”

    “哪有什么巧啊。”曹泰笑道:“我带着人到了郝穴,安排了半夜防务,上午士卒巡山的时候发现她俩一身泥的窝在草窝子里发抖,幸好那个士卒在你那儿见过她们,就将她们带过来了。下午父亲带人到了郝穴,我就请令来接应你们,顺便将她们给你带过来了。”

    “哎……”曹冲叹了口气,怜惜的摸了摸麋大双的脑袋:“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吗,跑这么远送两罐粥,万一被山中的猛兽叨了去,公子心里怎么能安心。”

    “公子,你身体还没好,大师说这药粥还得接着吃才行。”麋大双急急地说道,伸手一摸陶罐,脸色却变了:“唉呀,粥冷了,我给你生个火热一热吧。”

    曹冲无语,夺过她手里的陶罐交给身旁的虎士,一手一个,将她们强拉到设在一旁的行军帐前说道:“你们什么也别管了,立刻听公子的命令,将湿衣服烤一烤,然后躲进去睡觉,不听话的,明天就赶走,听见没有?”他嘴里说得凶巴巴的,眼里却全是柔情。他们将她们推进帐中,有虎士很快在帐前生起了火,过了一会儿麋氏姐妹将全是泥的外衣递了出来,自有人替她们烘干,而曹冲则钻进帐中,用身体替她们取暖去了。

    “将军战沙场,醉卧红罗帐,仓舒还真是舒服。”曹泰偷偷地打趣了一声,抢过张松手里地望远镜套在眼睛上看了看:“这就是仓舒的宝贝?怎么什么都看到?”张松笑了笑,上前摆弄了一下。曹泰再次套到眼前,立刻惊叫起来:“哇,果真是宝贝,有了这个,几十里外地敌人在干什么都一清二楚啊,怪不得他那么快就知道乌林火起,总打胜仗的。不行,就冲着我将这两个小美人给他送过来的份上。他也得送我一个这样地宝贝。”

    “子平,我送你这么大一个功劳你还不满足,还想黑我的宝贝?”曹冲在帐里大叫道。他又低了声对缩在他怀里的麋大双轻笑道:“他可不知道,你们两个才是公子我的宝贝。”

    麋大双心如鹿撞,娇羞不语,麋小双却幽幽的叹了口气,伸出双臂,从背后抱紧了曹冲。

    一心想立功的曹泰等到半夜也没见对面发动进攻。不免心中疑虑,他用手中的望远镜看了又看,只是对面山涧中漆黑一片,就连月光就照不进去,除了几堆篝火。根本看不到什么,他不免有些着急,恨不得带人杀过去。难道自己辛辛苦苦的半夜跑到这山里来,就这么对峙一夜?

    魏延忽然悄悄地摸了过来。凑到周不疑身边说道:“元直,你说对面会不会……”

    假睡的周不疑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狐疑的魏延,不解的问道:“文长,你说对面会怎么?”

    “我是说……他们这么久没动静,实在让人生疑,如果想去郝穴,他们就要进攻。到了明天丞相大军过了郝穴。就算我们放他们去郝穴只怕也白去。如果不想去郝穴了,他们就应该撤退,可是又没听见他们撤退的声音,难道他们想在这涧里呆一夜?这可不是扎营的好地方,何况他们没带帐篷,难道这大冬天的露营?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故意在麻痺我们,偷偷的从另外地路去了郝穴?元直你对这里地形比较熟。可知这附近还有什么小路能到郝穴的吗?”

    “另外的路?”周不疑笑了笑。刚要打趣魏延一句,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冷汗立刻从额头沁了出来,他立刻爬起来,冲到曹冲的行军帐边,轻声叫道:“公子醒来,公子醒来……”

    曹冲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从行军帐里探出脑袋,勉强睁着眼睛看着周不疑:“抓住孙贲了?”

    “公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只怕事有不妥。”周不疑顾不得多想,连忙将他和魏延地想法和盘托出:“我们怀疑,孙贲这里留着人不动,只怕是迷惑我们,他们另外派人从小路去了郝穴?”

    “小路?”曹冲一惊,立刻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还有小路?你怎么不早说?”

    周不疑郁闷的咂了咂嘴,顾不上抱怨,解释道:“沿虎跳涧向前三里,翻过一个山梁,向东走五里,就可以进入鹰愁涧。那道山梁很陡,平时很少有人走,只有采药的人走。但只要翻过了这道山梁,进入鹰愁涧,向前走不远,就是一路坦途,如果他们一个时辰前出发,天亮前就能从小道进入郝穴。”

    曹冲一下子惊醒了,他一边穿衣甲,一边对魏延说道:“文长,快去通知汉升他们,立刻准备起程。”然后回过头来对周不疑说道:“怎么前几天听你说过这什么鹰愁涧?”

    “鹰愁涧入江口无码头,不利登陆,水深且急,平时根本无法行人,从长江登岸,唯在虎跳涧可行。”周不疑解释道,“我也忘了这冬天水少,鹰愁涧也会干涸,一时忘了提醒公子,请公子责罚。”

    “责罚的事以后再说。”曹冲瞟了周不疑一眼:“现在先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入郝穴放火。”

    “从此处向北向东,有一个险要所在,可以抢在他们前面。只是路途很难走,能行地大概只有我们这五百人了。曹子平的一千人全是北人,根本走不了那个路。”周不疑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可以派人通知曹镇南,从郝穴出兵,有一大路可直达此处。只是,等曹镇南收到消息再派人赶到那里,只怕我们已经和他们激战半日。如果……”

    “如果什么?我这五百人还能怕他们?我们路不好走,他们的路也不好走,我们人不多,他们的人也不会多,一对一还能怕了他?”曹冲厉声喝道,“别啰嗦了,立刻准备出发。”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被惊醒的麋氏姐妹一声不吭的取下了热好的药粥,装了满满地两碗,递到曹冲的面前。曹冲一愣,看了她们一眼,端起碗也不用筷子,三两口将药粥喝光,起身就走。

    黄忠等人已经准备停当,曹冲和曹泰解释了情况,又向曹泰带来的强弓营调用了足够的箭枝,这才匆匆起身,打起火把,消失在夜色之中。

    曹泰郁闷的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和一直守在涧中的牛金交待了一下,带着自己的亲卫也起了身,他要先去通知曹仁,然后争取能从郝穴带着骑兵直插鹰愁涧,无论如何要赶上和曹冲并肩作战的机会。总不能自己忙乎了一夜,就在这虎跳涧睡一晚,然后明天打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