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崩原乱 > 第229章 二百三十二天不容我我便反天

第229章 二百三十二天不容我我便反天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长老道:“剑子若是肯让老夫点破丹田气海,此事便就此罢休,虽然剑子日后与普通人无异,且终生不能习武,但天下人想必也可以彻底安心,即便果真有一日泰元帝复苏,也无妨了。”他顿一顿,看着师映川,心中不由得一叹,如此惊才绝艳的宗子,出身又极好,若没有与泰元帝的瓜葛,该有多好?日后成就宗师,继承宗正之位,必能光大宗门,但如今此子却再无可能继续担任宗子一职,更不用说宗正,只因此子的真实身份太过骇人,决不能委以大权!否则万一日后有什么差池,便是悔之莫及!想到这里,大长老心中也是感慨万端,谁让这少年偏偏是那人的转世之身呢?这样的一个不确定因素,让人不能不防!

    思及至此,大长老用手中的拐杖轻轻一蹴地面,语重心长地道:“……剑子乃是我宗门宗储,又是弑仙山少主,而且三位平君分别乃是万剑山与山海大狱日后的执掌者,且又与武帝城、晋陵神殿弟子交好,甚至与瑶池仙地太上长老亦有渊源,剑子身份之荣贵,可谓无人能及,若非出了此事,则天下无人可以撼动,然而事已至此,这已不是个人好恶可以左右,所有与剑子交好之人固然位高权重,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会以大局为重,因为这不是关系着一家一派的兴衰,而是关系到天下人!老夫也不必遮掩什么,可以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由于剑子身份太过复杂,其中牵扯太多太广,所以虽然现在希望剑子身陨之人无数,但事实上也无人真的敢于伤剑子性命,否则即便是为了大义,但日后与剑子亲近的这些人怪罪,谁能承担?”

    这就是点破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了,不得不说这大长老果然是洞察如烛,许多人固然是想置师映川于死地,但谁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却是为祸极大!如今人人都知道师映川就是那疯子皇帝宁天谕,就是那个一手将整个天下都操于掌中的绝代霸主,若将其灭杀,则对天下宗派世家有益,对武道传承有益,甚至对天下都有益,但是不要忘了,他的师父是连江楼,父亲是纪妖师,姑父是宝相脱不花,姨姥姥是师赤星,都是各大势力的巨头,伴侣则是宝相龙树、季玄婴、千醉雪这样的天之骄子,交好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几方大门派的青年俊杰,一身所系可以说是错综复杂,谁若是害死师映川,虽然看起来是做了一件于天下有益之事,而他的这些亲朋师友也出于多方考虑而很可能妥协甚至默认,但这些人只要以后想到师映川之死,那么逼害师映川之人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这就是人性!

    师映川眉宇之间缓缓聚起深纹,他本来脸上还有点微笑的痕迹,但现在听到这番话之后,脸色便深深地沉了下来,他冷冷看着大长老,又看了看神情不一的众人,一言不发,接着却又哑然失笑,道:“原来你说的,就是这个?”任何言辞都不及这个笑容锋利,许多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铁青,大长老微微一叹,道:“老夫知道剑子委屈愤懑,但老夫可以保证,剑子丹田气海被破之后,宗门长老会之中将有剑子一席之地,白虹山也可以仍然由剑子居住,只不过这宗子之位却是要另寻一人担当,日后继承大光明峰一脉……如此一来,剑子再不能习武,所以日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重现千年前之事,相信对于这个结果,各方之人都将无话可说,剑子虽然不能再做武者,但自此逍遥富贵一生,与三位平君安稳度日,这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这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将其中利害关系剥开了一一挑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是兼顾各方了,任何人听了之后,应该也不可能再想出更好的主意,而且非常可行,因为师映川如果变成了普通人,那么从武力上来说,他已不具备掀起风浪的能力,而他一个普通人自然以后不可能成为断法宗的宗正,也不可能成为弑仙山的山主,那么从势力上说,他也已经不具备威胁力,如此一来,再加上他敏感的身份,想必所有人肯定都会默认大长老这个让师映川活下来、富贵清闲度过一生的提议,看起来这似乎已经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殿内响起一片低语之声,显然许多人对于这个方法已经意动,事实上有不少人是希望这样和平解决问题的,师映川静静站着,一动也不动,面上瞧不出悲喜,仿佛是在沉默地抗议,而众人倒也很能理解这种态度,毕竟不管是换成谁,都难以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从一个前途无量的武者、一个日后注定可以成为大宗师的武者变成普通人,心里自然是要经历一番极痛苦的挣扎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片刻之后,师映川叹息一声,才平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大长老的意思是要我束手就擒?”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然而双眼深处的某些东西却很复杂,这话一出口,其中的森森寒意就如同刀子一样切过空气,眼前大长老的这个方法,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顾全了多方的反应,真可谓是双赢,但师映川此刻的态度却分明是不肯同意,这立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那李长老双眼如刀,厉声道:“一入宗门,个人的一切就都不是自己的了,宗门培养你多年,如今你如何能这般自私自利?大长老此计可以说是皆大欢喜,让各方都不至于为难,我知道师剑子你满腹怨愤,但宗门传承千年,为了宗门大局,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门人受过委屈,受过不公,受过牺牲,但也还是这么过来了,才终究有我断法宗今日局面,师剑子你身为宗门一分子,凭什么却不肯如此?你受宗门大恩,就算这次确实委屈不平,那也是份内之事,你要明白这是无奈之举!”

    这李长老一番话说出来,顿时引起不少共鸣,又有人站了起来,说道:“剑子,我与在座诸位乃至天下人,都承认你是惊才绝艳,但越是这样,越是令人无法安心,更无法冒险,大长老的主意已是两全之策,兼顾各方,若是剑子接受这个条件,那么日后谁要再伤剑子,就是我赵某人的死敌!便是拼了性命,也必保剑子周全,如此一来,泼天大祸就此偃旗息鼓,岂不皆大欢喜?”此人说着,已是苦口婆心之态,若是一般人听了这话,只怕是一时语塞,无法开口,而师映川听了这话,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赵监院,你的为人我是相信的,你说的话从来没有人会不信,我也从不怀疑,这世上确实有你这种人,可以让人放心托付,我相信若我答应废去武功,以后谁若与我为难,你必会拼死护我平安,只要你不死,就不会让我受到伤害,这一点不但是我,在座各位也都决不会置疑。”听了这话,不仅仅是赵监院,不少人都露出微喜之色:看来师映川的态度,已经是松动了!

    然而不等众人松了一口气,却见师映川抬起头来,他冷眼看着这一切,一时间心中缓缓凉了下来,他的两眼变得异常明亮,锐利得简直刺人神魂,他看着殿内众人,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开了口,说道:“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你算什么人,要让我将身家性命前途都托付于你手?莫说是你,就是现在老天爷愿意为我作保,我又岂能答应?”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顿时寒意大作,人人脸色大变,这一句话已经是无比决绝,一旁那李长老脸上杀气一闪,眼中几乎要冒出火焰,怒斥道:“狂悖之徒!”大长老却摆了摆手,压住李长老接下来的话,只对师映川温言说着:“剑子年轻气盛,这种反应也是正常,但此法已是最佳,你说是也不是?”不等师映川回答什么,那赵监院已是痛心疾首,喝道:“剑子!日后若是万一泰元帝复苏,则天下苍生何辜?剑子莫非忍心看到千年前之事重新上演不成?泰元帝一旦重现人间,受难之人何止千万,剑子心中难道就全无愧意么?为了天下可以安宁,我请求剑子答应这个方法,我相信只要剑子同意废去修为,那么无论剑子提出什么补偿条件,都会得到满足!”

    然而这一番义正词严却并没有丝毫感染到师映川,他低头看着自己洁白修长的双手,心中寒意渐生,轻叹道:“姑且不论谁是谁非,如果今日是要我冒险做些什么,哪怕是非常艰苦,很危险,甚至将我逐出宗门,我其实也是不会介意的,可你们开口闭口就是以大义逼迫,要我牺牲,我又怎能愿意呢?说什么天下苍生,说什么大义,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能够舍身的佛祖,我只是一个人,一个想活并且想活得更好的普通人,你们许诺我以后生活优越,安枕无忧,这话听起来真的不错,然而任凭再怎么优渥的条件,也无法抹去我要被彻底剥夺武道前途的事实,我想起从前自己为了宗门利益搏杀奔波,那些事是我的本分,也还罢了,我身为宗子,受宗门培养,为宗门做事都是应该的,可是要废我修为,断我攀登大道的希望,这是万万不能!我辈武者为什么要修行?归根结底为的就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要自由,要超脱,我师映川艰难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就是为了做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么?!”

    说到最后,师映川语气已是凌厉无比,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众人都已经明白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了,但依然还有人试图作最后的劝说:“剑子自幼受宗门大恩,莫要自误才是!况且如今并不是一家一派之事,而是整个天下,剑子一人难道敌得过天下万万人不成?”

    “是啊,宗门对我有恩,所以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么?”师映川闻得此语,不禁冰凉一笑,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知道自己要怎样选择了,但虽然说早有所料,可心中却为何还是这么不甘呢?然而一切的迷茫和杂念却都仅仅停留了一瞬,转眼就烟消云散,师映川缓缓转着目光,细细打量着殿中诸人,眼神如海,话说得冰冷,森然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话也许是没有错的,但,那又如何!这算什么,岂能束缚我?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天下人又如何,便是死上千千万,于我而言,也不及我一根手指!”

    最后一句话已是冷然大喝,满是肃杀之意,偏偏殿外一声炸雷同时响起,仿佛在昭示着世事无常,大殿中立刻气氛难明,包括李长老在人,十余人齐齐指过来,厉声叱道:“……丧心病狂!”师映川哈哈大笑:“如果这就算是丧心病狂,那就丧心病狂罢!”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够了!既是我的弟子,我自会处置!”声音一出,众人顿时一悚,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投向上首,只见连江楼依旧沉稳地坐在椅上,却不怒自威,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一片压抑,只能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连江楼缓缓开口:“映川,我且问你,你确是承认自己便是宁天谕?”师映川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想来应该是的。”连江楼双眉一挑,正欲说话,那李长老却已暴喝道:“诸位可是听到了!”又朝连江楼用力拱手:“莲座乃是一宗之主,应以宗门为重,师映川虽是莲座亲传弟子,在这等大事上,却也万万不可纵容!”

    连江楼眼神冰冷,也不说什么,并不理会,只目光一扫四周,最后落在面无表情的师映川身上,道:“既然如此,大长老的方法你可以不接受,但就此便要去舍身崖,终生不得离开,你可愿意?”这舍身崖便是当年囚禁澹台道齐的地方,连江楼这么说,就意味着师映川虽然可以不自废修为,但这一辈子也是再不可以离开大光明峰半步了,师映川听了这话,心头顿时一震,虽然连江楼语气冷漠,条件看起来也极苛刻,但师映川却已感受到其中的回护之意,一时间喉头酸涩,几乎落下泪来:自己没有看错人,师父终究还是维护自己的!

    “……莲座!”当下就有人站出来,脸色铁青。嘶声说着:“此事决不可行,如此行事,后患无穷!”连江楼冷漠道:“他一生不出大光明峰,与死了又有何区别,莫非这样还不足以令人放心?”当下又是一人站了出来,质疑道:“万一此子逃出,岂非……”连江楼直接打断对方的话:“有我坐镇大光明峰,他又岂能逃离。”那李长老这时忽道:“莲座如此行事,包庇门下弟子,只怕不能服众!”连江楼闻言,徐徐一哼:“……我如何行事,又岂是尔等能够评说?”当下却又有数人苦谏:“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连江楼突然重重一拍扶手,手中的玉如意应声而碎,他环视诸人,冰冷冷地说道:“日后师映川若是意图逃离,自然有我出手大义灭亲,但在他没有对宗门生出危害之前,毕竟还是我弟子。”连江楼顿一顿,声音已是坚若冰石:“……我是他师尊,日后若因此生出祸端,我自会一力承担!”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纵使那些心怀异念、立场不同之人,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如此一来,作为师映川的师父,连江楼承担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真可谓是担了天大的干系,为了弟子却把自己搭上了,这些人自问如果换作自己,却是做不到这一步!

    一时间殿内死寂一片,心思各异,气氛愈发紧张,谁也不知道今日的一切是否会导致不可控制的后果,但就在这时,一阵狂笑声陡然响起,师映川笑得眼泪也出来,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连江楼磕了三个响头,眼中焕发出复杂之极的神采,沉声道:“师尊对我的维护,映川永远记得!今日我之所以回来,为的其实也只是师尊这一句话而已,现在,映川知足了!”随即长身站了起来,平静道:“但映川只能说是辜负师尊的好意了,若是让我一生被囚禁在舍身崖,没有自由,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请恕映川大胆,这个提议我不接受!而我师映川,也从不束手就缚!我辈修行之人,博的就是一个逍遥,博的就是一个自由,万事随心而为,凭什么要用顺从大局作为借口,囚禁我一生?我不服!”

    “剑子!”一名太上长老须发皆张,脸上怒色分明,沉声道:“你是天之骄子,尊贵无比,但既然确定你是宁天谕转世之身,那么无论是我断法宗还是其他宗派世家,都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世间已再难容你!眼下大长老与莲座给出的两条路已是我们可以做的极限,剑子若是还不领情,当真就是自绝于宗门了!这世间,只怕也再没有你容身之地!”

    “那又如何?”师映川狂肆而笑,大声道:“强者不会妥协,永远不会!如果是普通人,哪怕是帝王将相,在局势变换之下也就只能选择服从,无法抵抗,不得不从大局出发,然而我辈武者的一切来源于自身力量,纵然世上人人都要败坏我,我一身伟力却未失去,所以仍然可以抗争!”

    “……不过是一群胆小鬼罢了!”师映川哈哈大笑,他不屑地看着大殿中的一张张神色不一的面孔,语气中满是讥笑:“不仅仅是你们,还有所有希望制裁我的那些人,无非是害怕宁天谕卷土重来罢了,你们畏惧他,所以要打着为天下安宁的幌子提前出手,把可能的危险苗头消灭,自此安稳无忧,却根本不会去想我是多么无辜!是啊,你们人多势众,天下大概有千千万万的人都站在你们一边,跟你们抱着同样的想法,而我,却只有一个人,如此一来,似乎理所当然的应该牺牲我来‘顾全大局’,因为人多的一方就是正义,就是真理!”

    师映川的一番话毫不客气地撕下所有的遮羞布,他笑着,看着许多人铁青的脸,又轻轻摇头:“但我不怪你们,真的不怪,因为如果是我处在你们的位置,站在你们的立场,那我也会像你们一样这么做,事实上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但是!”

    他蓦然抬高了音调,同时一只手伸出,指点着殿内众人,惨寒一笑,仿佛在宣布一个无可动摇的信念:“但是你们这些人听清楚了,我就是我,不会接受被动局面,天上地下,无人可以操纵我的命运!我师映川生在这世间,所看重的无非三件事:生命,自由,力量!但凡意图伤我性命、毁我自由、夺我力量之人,皆是我不共戴天之仇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是天下人拦在我面前,我也一剑而去!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亲朋好友,我必杀之!”师映川说着这些话,心中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已就此改变。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然而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一个痛快逍遥么?此念一起,心中原本的块垒顿时纷纷倒塌,一片光明!

    他拂袖狂笑,取下自己所佩的别花春水剑,轻轻抚摩着,既而放在地上,道:“还给你们。”话音未落,猛地抬手一拂,已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环顾四周:“天不容我,我便反天!我现在就要离开,今日谁若拦我,只管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