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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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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州乡试考官人选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朱鸾正在灵岩寺的禅房里和晋阳公主一起看书。

    朱鸾席地而坐,手上拿着天泉书院发的时文册子,手上拿着饱蘸朱砂的狼毫。

    不仅仅是手上有书,她整个人身边还散落着无数书籍和竹简,看上去就是像是在书堆里作窝的雏鸟。

    而晋阳公主对此情景习以为常,斜倚在不远处,腿上摊着一本佛经,两人的中间放着一盘点心。

    听完身边人的汇报,晋阳公主将刚拿到手里的点心放了回去。

    “居然是方伯年啊……”晋阳公主将密信拿到手里,“他那把年纪都可以致仕了,还往徽州跑也不嫌累。”

    “方伯年么……”朱鸾从书堆里抬起头,注视着窗外没有说话,手上的狼毫也停在半空中,一滴大颗的朱砂从笔头滚落,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绽开一朵艳红色的花,就像是血一般。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人选。

    “是谁不好,偏偏是他,”晋阳公主长叹一口气,“这安排简直像是跟你有仇一般。”

    前世和英鸾公主最不对付的老臣居然成为了徽州乡试的监考官,可不是有仇么。

    朱鸾皱起眉头,“密报上面有说是谁举荐的吗?”

    内阁阁老不可能毛遂自荐,那自然就是有人举荐。

    “这我倒没注意,我找找。”晋阳公主一愣往下翻了翻,看着纸笺上写的名字,瞪大了眼睛。

    “这……”

    “怎么了?”晋阳公主许久没有说话,朱鸾开口问道。

    虽然人选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是姐……”晋阳公主刚开口,朱鸾就抬头看了她一眼,晋阳公主赶紧把嘴里的姐夫咽了进去,道:“是吏部尚书,段浩初。”

    禅房里陷入了沉默。

    朱鸾低头看着被朱砂染红的裙子。

    很好。

    很好很强大。

    “这样看来他的确最近在朝堂上混的不错,”朱鸾道,“连阁老都举荐了”,她顿了顿道:“陛下也由着他。”

    晋阳公主又叹了口气,“想必不是陛下由着他,而是桑国师没有反对罢。”

    “是吗?”朱鸾眯起眼睛,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站在成宗皇帝后如烟似雾一般的男人,“桑榆的影响力居然已经如此。”

    “等你到了神都就知道了,”晋阳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更骇人听闻的事还多着呢。”

    “那可真是,”朱鸾重新蘸了一下笔,提笔在时文册子上勾勒着,“弄的我都不敢回去了。”

    晋阳公主哼了一声,“看你在徽州乐不思蜀的样子,就这样待在徽州似乎也不错。”

    朱鸾笑了笑,“人生要及时行乐啊。”

    晋阳公主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皇姐,你有没有想过,就这样不去神都,不去争什么国士,不去见古石叔,就这样在徽州,作为英国公府的九小姐活下去?”晋阳公主看着书堆中身形纤细的女子突然问道。

    书太多了,那个年幼的女孩子身处其中,如同被埋了进去一般。

    最近,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朱九小姐的身形逐渐在晋阳公主的眼中清晰起来。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乡,”晋阳公主幽幽地说道,“你现在有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有师长,有同伴。”

    晋阳公主和英鸾公主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做朱九小姐远比做英鸾公主轻松。

    更何况自己的母亲,天后娘娘之死,这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连晋阳公主自己都无法想象。

    如果自己的母亲真的是被害死的,自己到底要不要为她报仇?

    晋阳公主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不敢,而且并不会愧疚。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兄长也不敢。

    无论是皇族,还是后族,没人敢说出这句话,做这件事。

    所以就这样过了八年。

    直到八年后,她在遥远的徽州,在前往父亲曾经赐名的佛寺的途中,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少女用暗器抵在额头上的时候。

    那被隐藏在水面下无人敢触及的东西才重新被人提起。

    “你会回去吗?不,不是回去,”晋阳公主顿了顿,“你会去吗?去神都?”

    去那个凝聚了血与火,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的人的地方。

    朱鸾手中的笔停在了半空。

    晋阳公主的意思她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不等她的回答,晋阳公主突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但你还是会回去的吧。”

    肯定的语气。

    之前的试探和玩世不恭全部不见。

    朱鸾偏过头意外地看了一眼晋阳公主,“嗯,你说的对。我肯定要回去的。”

    英鸾公主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是朱瑛。

    但不是原来的那个朱瑛。

    她的记忆虽然不完全,但那些记忆毫无疑问是她的组成成分。

    虽然不知道有几年,但她不可能忘记那些过往,也不会为那些过往放弃现在的人生。

    如果她不去神都的话,什么都不会结束的,什么也无法开始。

    神都还有人在等着她。

    只要那些人还活着,就一定在等她。

    “所以乡试这关还是要过的,”朱鸾的视线重新回到书本上,“方伯年就方伯年吧,我也多年没见他了。”

    虽然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老头。

    晋阳公主的脸上染起一抹忧色,“其实方阁老除了那个迂腐的榆木脑袋,为人也算方正,你当年不把人得罪的那么狠就好了。”

    她责怪地看了朱鸾一眼,“那种老头最爱面子,你闯什么寿宴。”

    当年的方家寿宴事件在京城闹地沸沸扬扬,晋阳公主才六岁都记得这事。

    朱鸾苦笑,“那是传言,我是假扮丫鬟混进去的,但后来事态无法控制,才暴露了身份。”

    “而且,”朱鸾的眼中染起莫名的情绪,“我和他并非因为这件事对立。”

    镇国公主和年长四十岁的阁老之间多年的宿怨,并非一场寿宴。

    她和方伯年之间的过节,远比传言中复杂,不然不可能直到她死去都没有消解。

    “他欺负了我的人,我自然不可能原谅他。”朱鸾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