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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八章.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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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潋其实生了一副标准的贵族式的长相。

    肤色雪白, 血管青而细,因为肌肤吹弹可破的关系,那些血管总是清晰的如同笔画,骨架则是纤细的, 如同竹骨一般,乍一眼看去,整个人其实显得纤弱而无害,一阵风便能吹倒似的,这是数代近亲结婚所遗传下来的特征。

    近亲结婚所带来的另外一项特征是生理上的缺陷,如今当.政的帝国女皇明面上只有五个孩子, 但是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夭折”过两个。那两位其实也不是真的夭折了,真相是,他们分别因为驼背与长短腿而被皇室舍弃,齐潋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有说是由忠仆带去民间养大,成为了普通的富人, 也有说他们已葬入了某块隐秘的墓地里,到现在, 大概只剩下头发与骨头了。

    如果让齐潋来判断的话, 她倾向于认为那两位已经死亡。因为,皇家从来都很忌讳有血脉流落在外。

    齐潋的脸庞也并不十分漂亮, 至少不是江燃那种一眼就可采撷人心的漂亮, 但是看久了就会觉得很是耐看, 并且精致, 好像是刻意沿着一种不取悦大众但是却又无比动人的方向走的——如果简化了再简化,那就可以用秀气来形容了,但是这只能形容出一部分。她身上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这种魔力叫做领.袖魅力,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其他人拿到权柄,而又令人信服。

    以前江燃其实也不怎么能感受到这股力量,但是当齐潋微抬着下巴看着她,说出“也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时,自信与从容便一同扑面而来,那双总是蕴着水光、显得很温和的眸子也变得冰冷剔透,仿佛纯黑的夜,天生就要站在高处,漠然地俯视着众人。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令人感到舒服,至少对江燃来说是这样。她很快不适地偏了偏头,而只是这一下,齐潋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江燃胸口仍然有些发闷,她忍了很久,在晚上她们睡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阿潋,你回去就要当皇帝吗?”

    这个问题有些孩子气,不过也很符合江燃联邦的形象,江燃以前是没有接触过政.治的,又是联邦公民,她在这方面干净无知的像一张白纸,齐潋是清楚的,因此她只是笑了下,并未想太多,只是随口跟她道:“怎么会呢?我母亲还在位,她身体康健,少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虽然是王储,但是也不可能一回去就当皇帝。”

    比较讽刺的是,即使还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有些人却已蠢蠢欲动了。

    就像某国女王一般吗?在位六十几年,经历了七八位首相,都将自己的儿子熬得头秃了。

    江燃想到这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她的反应落入齐潋眼里,令齐潋收敛了笑意,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你不想我即位吗?”

    江燃拍了拍弹性十足的枕头,侧身躺着看着她:“也不是,只是......”她一时间显得很是纠结,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承认了:“我确实没有想到会这样。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紧皱着眉,跟齐潋细细算着:“一开始我们结婚,是形婚嘛。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上你,也料不到接下来的发展,一心想着三年期满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当然不会去考虑这些。后来咱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其实说实话,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生活在联邦,毕竟你的眼睛......谁都知道,瞎子不能做皇帝。”

    她坦坦荡荡地将这些话说出口,见齐潋露出苦笑,心下不忍,又上去抱着齐潋的胳膊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

    齐潋拍拍她的手:“是啊,都过去了。”

    江燃干脆爬上去,又趴在了齐潋的怀里,齐潋被江燃压住,虽然有些胸闷,也没怎么挣扎。她发现燃燃很喜欢这个姿势,就随她去了,反正她也很喜欢两个人这样紧密地接触。

    这样会让她有股像是把最珍贵的宝贝一直抱在怀里的满足感。

    “所以啊,你懂吗?你懂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吗?”江燃的红唇微微嘟起,樱桃似的,令人很想做些什么。

    “是说你本来并不期待我会回国即位吗?”

    江燃点点头:“我希望你病好,但是说实话,当时医治你的时候心无杂念,但是治好你之后,我才发现问题接踵而来。当然我不是说不愿意你治好,那些烦恼和你的眼睛比起来,不值一提。”

    齐潋心头微暖:“傻姑娘,不用这么着急地解释,我不会小心眼地那样想。”

    “可是,话说回来,你懂吗?其实我并不期望你能去到那个位置。”

    齐潋没有说懂也没有说不懂,只是抬了抬眸,静静地看着她,眼底似有漩涡搅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江燃想了想,又进一步地同她解释:“我觉得衣食无忧就很好。像是王储啊、未来的帝王啊,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总觉得很遥远。并且,我觉得那样压力也很大吧?”

    江燃仍然眉头紧锁。

    好像怎么说也不对,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被齐潋伸出的一根手指抵住了红唇:“所以还是不希望我即位,是不是?”

    江燃纠结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她不希望齐潋回去争夺那个位置。

    齐潋又是许久没说话,久到江燃的心里微微地动摇了,她才幽幽瞥过去一眼,眼中万种愁绪涌上:“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燃不懂地看着她。

    “你现在看我,是一个单一的个体。可是这只是表象,比如说,我也你,你是我的妻子,以后会站在我身边,分享我的荣耀同时也承担我的苦难。”

    江燃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提醒道:“只要你不把你的苦藏起来,我就和你分担的。”

    她这幅样子,凶巴巴的,就差揪着齐潋的耳朵要求她遇事不准隐瞒了,齐潋见了,将她更往怀里带了带。

    女人的身子是很敏感的,尤其是那两块鼓鼓的地方,江燃刚好不小心压了一下,有点点疼,齐潋不着痕迹地一皱眉,又将她往旁边挪了一下。

    “但是除了咱们俩,还有很多的人依靠着我。就只是看这座庄园吧,有管家、有护卫,暗地里还有不少的技术人员,也有造型师,有端茶倒水的仆人,有司机,有许许多多的我从帝国带过来的忠仆。我知道你出身在自由国家,也许对这种‘仆人’一样的称呼不太习惯,但是对我来说,甚至于对他们来说,这是我们的生活,他们为我提供服务,而我给他们报酬,做他们的倚靠。而这只是狭小范围内所显现出来的,更广一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着我回去,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我成为了皇帝,他们前半辈子的努力才算有了意义。”

    江燃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言论,她灰褐色的眼眸里染上了愕然,趴在齐潋散开的衣襟处,眼中却又忽然腾起明了的火花。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被揭开了,明晃晃地摆在江燃面前,让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所纠结的部分,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齐潋还在说:“那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优秀男女,有传承百年的家族,有不止是一整颗星球那么多的人民,也有时刻准备着将生命都奉献出来的军队。很多的人靠着我生活,很多人忠心耿耿地对我,而我只有回去,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才算真的对得起他们的忠心耿耿。”

    “而想的更长远一点,这也不仅仅是为了我的人。我的大哥齐修,是在我之前在联邦‘交流’的人,他性格阴郁,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耍的好,来联邦多年,他与这里的高层,有许多的龌龊交易,这种交易在他回到联邦以后也没有断绝,这一次来刺杀我的人里,他和他的联邦盟友是最积极的。”齐潋眼中闪着镇定的色彩:“他决不能做帝国的王,因为他和联邦的牵扯太深了,深到他每迈出一步,都会受到联邦的掣肘。这样的皇帝,是联邦人最喜欢看到的,却是帝国的灾难。”

    这一点女皇也应该是清楚的,齐潋知道,即使她没有即位,大哥也绝无可能。至少正常渠道上绝无可能。

    “我的二哥齐锦,他先天患有弱精症,又不适合基因技术,结婚多年,私底下的男女关系其实混乱的一塌糊涂,却也只有两个孩子,而且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那两个孩子里有一个甚至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而这,他是知道的。他知道且默认,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病症,为自己增添一个筹码而已。所以他也不是一个好的人选。”

    江燃完全没想到齐潋家里这么复杂。

    “再说我的三姐齐妍。私生活上,她倒没有什么令人诟病的地方,可是她有一个致命的性格缺陷,就是优柔寡断。她是耳根子很软的人,在这个人这里听了一耳朵话,做出了决定,到了别人那里,又轻易地推翻了。从小到大,那些人利用她的这个缺陷,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去。”

    “所以他们都不合适。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很小就做了王储,我接受的就是针对未来帝王的教育,人是可以教育的,但是过了时限就很难将不对的地方改正了。而我就是从一开始就被套在一个模子里教养的,这样的生活很现实且悲哀,但是一旦接受了,其实也有许多的乐趣在里面。”

    齐潋眼中薄雾缭绕,仿佛看到了那些年努力学习的场景:“这就是为什么我都瞎了眼且到了联邦,可我仍然还是帝国名义上的王储的关系,这不只是因为我的王储头衔能为帝国在联邦谋求更多的意义,也是因为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可是你眼盲时是肯定不会做皇帝的,那么非要选的话,女皇她,会选谁呢?”

    齐潋摇摇头,这个问题她考虑过很多次了,也只有她,接受了正统的帝王教育,所以在不触及到某些令她失智的时候,能更得上女皇的思维:“她不会选的。我猜想,她会将目光放在下一代,噢,也就是我们的孩子或是我哥哥姐姐的孩子。”

    江燃呆住,还有这种操作?

    她罕见的傻模样令齐潋忍不住笑出声来:“燃燃你忘了,我母亲真的还不老,她享受着全帝国最珍贵的资源,又极注重保养,这样看,她在孙辈中寻找继承人也是可以的。”

    有一件事她没有同燃燃说,其实之前,母皇也已经在催她和燃燃生小孩了。

    江燃嘴唇动了动,乌黑的发丝滑落在齐潋胸前,与齐潋对视片刻,叹息着道:“是我想的简单了。关于你,关于帝国。”

    齐潋叹息着道:“所以要辛苦你了。辛苦你和我回去。”

    对不起,让你去触碰你本来不愿得到的生活。

    江燃摇摇头:“是我的要求太无理。阿潋,我应该试着理解你的,正如你一直宽容纵容我一样。”她揪着齐潋漆黑如墨的发丝,在指尖无意识地缠绕:“也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我要待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