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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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到你小区门外了,你人呢?”停了车,边毅给董琪蕴去了个电话,还没说两句电话就挂了,紧接着听到车外头有人敲窗户,抬头一瞧,一戴着墨镜扎了俩辫儿的姑娘。

    开了门,人进来把门“砰”地一摔,墨镜儿往头上一推,朝着边毅露出八颗牙,活力四射地给她敬了个礼:“哟!”

    边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回头启动车,道:“两三个月没见,时尚了不少。”

    潮牌卫衣破洞裤,个性墨镜麻花辫,配上个活力少女的妆容,着实不像个已经三十二岁的人。

    “两三个月没见,你还是老样子。”董琪蕴哈哈哈笑了几声,嚼着口香糖揪着边毅那身中规中矩的灰白运动服抖了抖,说,“边阿姨,你就没别的衣服了?”

    边毅一把拍掉她的手,把车窗前头放着的那个小袋子扔到董琪蕴身上:“边阿姨祝你三十二岁生日快乐。”

    这董琪蕴,明明比她还要大几个月,却一天没个正形就知道装嫩,还越装越嫩。

    董琪蕴见了礼物就不见她的气,“啧”了一声后手就溜到袋子里去掏盒子了,掏出来一瞧,顿时嘴都快笑裂了:“两万块的手镯啊,真舍得买。”

    舍得个屁,就知道你喜欢贵的。

    “游乐场哪个方向?”边毅问。

    “机场方向,你开个导航呗。”董琪蕴乐呵呵地把手镯戴上,“别说,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你看我穿这身儿配这镯子也好看。”

    边毅忙着开导航,没兴趣瞅她,敷衍道:“嗯嗯嗯,你穿什么都好看。”

    董琪蕴不乐意她冷淡的样子,在旁边发嗲:“你敷衍我,你都没有看。”

    “我忙着开车呢。”

    “看一眼废你多大的事,你看我嘛,看我看我。”

    “……看了,好看。”

    “你那叫看了吗?你那明明是翻了我一个白眼。”董琪蕴回她一个白眼,不满地嘟嘴抱怨了几句,回过头看到手上昂贵的镯子,立马又和颜悦色起来,“好了,看在你给我买了这么好看的手镯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敷衍我了。”

    边毅:“嗯……生日快乐。”

    董琪蕴看着镯子直乐:“非常快乐!”

    今天是董琪蕴的生日,她要去游乐场玩。

    边毅上一次去游乐场还是跟田易泽刚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候游乐场才刚建了一半不到,项目就那么几个,没什么可玩的。现在三年过去,她连这地方都忘了在哪儿了。

    刚好是周末,学生们都放了假,游乐场里挤满了成双成对成团的小年轻们,刚一开园就一窝蜂地奔进去排队刺激项目。

    董琪蕴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看这场面就不得了了,拉着边毅一起奔。

    “我们快点,晚了要排好半天呢!”

    边毅还从来没坐过过山车,排了半天坐上座儿才问董琪蕴:“玩这个害怕吗?”

    董琪蕴一愣:“你没玩过?”

    “没。”

    “你胆子大吗?”

    “还成。”

    “恐高吗?”

    “还成。”

    “有颈椎病吗?”

    “没。”

    “心脏病?”

    “没。”

    “高血压?”

    “……”

    董琪蕴好奇地问边毅:“你跟田易泽以前来的时候,没玩过这个吗?”

    边毅答非所问:“要开车了。”

    田易泽的胆子比麻雀都小,他们当初来的时候什么刺激项目都没玩,就去几个电影院主题馆逛了逛,看看电影、开个碰碰车、打打电动、照个哈哈镜,就这样过了一整天。

    最后田易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让边毅去玩了个海盗船,边毅一个人去,他就在下面等着给她拍照。

    她跟田易泽总是那样,除了吃饭,感觉没有特别合拍的地方。连上床也不怎么合。

    “你害怕你就叫出声啊。”董琪蕴跟边毅说。

    车缓缓地上坡了。

    “这样就不怕了?”

    “不是,我就想听听成熟冷静优雅的边女士崩溃尖叫的声音。”

    “……”

    车上到顶峰了,还没有下落时,已经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董琪蕴兴奋得很,跟着嚎了一嗓子。

    一秒后,车猛然坠落,一车子尖叫便整整齐齐了。随着上下左右地转动,尖叫声忽高忽低,董琪蕴在旁边嘶吼的声音还没有耳边的风声大。

    下了车,董琪蕴脸都白了,眼睛红通通的。刚刚她叫了一路,声音都吼哑了。

    边毅问她:“你吓哭了?”

    董琪蕴呸了她一口,哑个嗓子:“哭个球。”

    “是吗。”边毅递给她一包纸,把地图拿出来看了看,兴致勃勃地指着激流勇进和跳楼机,问:“接下来你想玩哪个?”

    董琪蕴带着哭腔,拿纸抹了把眼睛,哽咽着说:“都行。”

    两人来得早,排队也是连跑带奔的,不到两小时就把所有刺激项目玩了个差不多。玩前董琪蕴都是一副“老子怕过谁”的叼样,上去后就又哭又喊,下来时还非要说是高空风大把她眼睛吹得疼。

    最后一个大摆锤排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排上,上去以后甩到最高空时,董琪蕴大吼:“你个混蛋!”

    边毅侧头看她,发现她眼睛又被风吹疼了。转过头,边毅张了张嘴,不过最后还是没开口,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被风吹得有点疼。

    她们一直玩到晚上,把所有的项目都挨着玩了一遍才往回走。回去的时候,董琪蕴突然说要去酒吧。

    “不吃个饭了再去?”

    “里面有饭。”

    边毅当然知道酒吧有饭,但是,过生日去酒吧?

    到了某个董琪蕴指定的酒吧,本来边毅是想要个不惹眼的雅座儿的,但是董寿星非要坐大厅。

    “那就大厅吧,那桌儿,边毅你先去坐着。”

    边毅过去坐着,董琪蕴在那边点单。

    她把一天都没开机的手机拿出来开机,一开机嗡嗡嗡地一堆信息便传送了进来,还有两个未接来电,两个骚扰拦截。

    一个同事的,一个老板的,被拦截的两个骚扰是边成强的。短信全是广告和淘宝推销,只有一条是老板的。

    【你真的下定决定了?】

    边毅叹了口气,回复过去:【确定,我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她准备辞职,自从上周递交了辞呈后她就一直在处理后续接手的工作,等到老板找到了接她班的人,交接好工作就准备彻底放手,但她老板一直在试图挽留她。

    老板也知道她的脾气,挽留了几次都无果后,这次终于放弃了:【行,我尊重你的想法,最后这段时间也要辛苦你了。】

    看着这条短信,边毅松了口气,回了个“不辛苦,谢谢您”。

    短信刚发出,还准备回句什么来表示一下心意时,她看到屏幕最上头的通知栏上又多了一条骚扰拦截。

    边成强的电话。

    看到那三个字边毅就有些烦,但还是把边成强的名字从黑名单拖出来,刚拖出来,手机就开始震动了。她把电话接起来。

    “你干嘛呢?”边成强问。

    酒吧音乐还挺大的,对面说了好几句边毅都听不大清,刚想说要不先挂了,但又听到那头隐约说了个“中秋”二字,她迟疑两秒后叹了口气,跟端着一碗面一碗豌豆黄走过来的董琪蕴打了个招呼,掩着手机便转身去了外头安静点的走廊里。

    外面没什么声儿,能听清电话了。

    “爸。”

    “你在哪儿呢那么吵?”

    “酒吧呢。”

    边成强奇道:“你还会去酒吧?”

    边毅一个人的话当然不会,虽然有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爹,但她真是从小到大三好学生,学校里当干部,进企业当标兵,加班出差无怨无悔,不然她老板也不至于在收到她辞呈后惋惜多次。

    “我跟董琪蕴来的,她今天过生日。”

    边成强“哦”了一声,跟她聊了会儿有的没的。

    边毅不喜欢跟他说话,没几句就不耐烦了,让他有事说事。

    “你今年中秋不出差吧?”

    “不出。”边毅靠着墙,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爸,我准备辞职,后半年想休息休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笑道:“行,辞了也成,刚好我准备买几个铺面,到时候放到你名下,你就当个收租婆,悠悠闲闲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要是闲不住,多养几条狗,你之前不是就想养狗吗?可以买个两条遛。”

    似乎是怕她不高兴,边成强在那头不太熟练地哄她。

    边毅难得心软了下:“嗯,好。”

    “什么时候正式离职?”

    “不确定,快了半个月,慢了还得一个多月,我辞得太突然了,得等到人来接手才行。”

    “行,你自己处理好就行。”边成强一向不太管她工作上的事,他顿了顿,又问,“那下周的中秋节……”

    在边氏爷俩眼里,除了除夕夜,别的时候都不算节日,从来没怎么过过。就算偶尔想起来想过过,也不是你忙就是我忙,不是这个出差就那个出差。以至于前几年的中秋,边毅都是跟田易泽这个男朋友一起过的。

    现在男朋友没了,就想起爹了。

    边毅说:“今年中秋一起过吧,你不是说要带那个庄阿姨给我看吗?”

    打完电话回去的时候,董琪蕴叫的酒已经来了。

    “我还以为你要空腹喝。”她看着那已经空了的面碗说。

    “我为什么要空腹喝?空腹喝酒伤胃不是?”董琪蕴把啤的那杯推给她,“你酒品差,就喝这个。”

    把另一杯鸡尾端到自己面前。

    “就一杯?”

    边毅有些惊讶。董琪蕴是个酒罐子,喝酒就没见她醉过,平时白酒都是拎瓶子上,还别说这种对她来说跟果酒一样的鸡尾。

    董琪蕴把麻花辫拆了,捋开以后头发弯弯曲曲的披在肩上,还挺好看的。

    “差不多喝点儿行了,今晚的目的不在于喝酒,而是……”董琪蕴头发一撩,冲着边毅意味深长地一笑,脑袋往前伸了点,压低声音道,“喝完这杯你就回去陪你的男朋友,我呢,我有别的安排了。”

    说着,指了指刚刚过来送酒的那个高个子小哥。

    边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瞧见那小哥跟董琪蕴眨眼,还眨的一只眼。

    她顿时就皱了眉:“我记得……你不是有个男朋友了吗?之前叫你都叫不出来,还不让我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

    “拆了。”董琪蕴喝了口酒,给那小哥回了个媚眼,回头道,“之前那个就是玩玩,当不得真。”

    玩玩?

    那今天玩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还真是被高空凉风刺痛了双眼?

    “那就是个小朋友。”见边毅一脸不信,董琪蕴跟她解释,“今年才刚刚二十五,青春活力大男孩。”

    “小七岁你也下得去手。”

    董琪蕴笑道:“那小朋友长得帅活儿又好,还是你情我愿的,怎么下不去手。”

    听这口气,倒不像是谈恋爱了。

    “再说了,跟个小七岁的谈恋爱,我又不是傻,要像你男朋友一样只小你个三岁还好说,七岁,这个年龄差,不是我玩他就是他玩我。”董琪蕴端着酒站起来,跟边毅挤眉弄眼,“我过去跟小哥哥撩一会儿,你先喝着。”

    边毅又看看那小哥哥,长得是挺好的,又瘦又高,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这董琪蕴是啃嫩草啃上瘾了吧。

    她回过头,喝了口酒,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她真是不爱喝酒,这又苦又涩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跟田易泽分手的事她并没有告诉董琪蕴,倒不是不想说,只是前段时间董琪蕴忙着跟那个人帅活儿好的小朋友打得火热,根本叫不出来。她又是个隐私感极重的人,也就一直憋着没吭声,除了边成强,还真没人知道她现在回归了光棍身份。

    看董琪蕴撩哥撩得那么熟练,边毅心里也有些不得劲儿。三好学生的面具戴久了,差点都忘了自己本性是怎么样的人。

    好学生?好员工?安守本分的女人?她从来都不是。

    走前头一晚,田易泽跟她说:“我承认我不是好人,但是边毅,你也不是,你比我更混蛋。”

    对于这个评价,边毅保持了沉默。

    他们两个一个单纯想要钱,一个单纯想要陪伴。虽然没有明白地摊开说破,但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对对方的目的心知肚明,所以没有一个人对这段感情有信心,不安加上不安,能拖三年都已经是极限了。

    想要从错误的开始中得到一个正确答案,真的太难了。

    看着在一边已经跟小哥亲上了的董琪蕴,边毅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过于她该跟洒脱的董阿姨一样,情归情,睡归睡,分开比较好。

    “哎你怎么打人啊?!”

    边毅正发着呆,听见董琪蕴的声音一下子醒了神。

    定睛看去,一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T恤小帅哥正举着拳头对着之前跟董琪蕴亲嘴的那个小哥,董琪蕴拽着黑T小帅哥的胳膊,一边推推搡搡一边骂:“庄飞你个混蛋,让你住手,听见没!”

    庄飞气死了:“你还让我住手,你跟这个奸夫亲嘴的时候我还没让你住口呢!这才分手一周,你他妈就忍不住找男人了?要脸吗老阿姨?”

    一听这话,董琪蕴不得了了,一把推开庄飞咆哮道:“你他妈再叫一声阿姨试试?我还没说你呢,分手一周你就带你新马子来酒吧了,你要脸吗小兔崽子?”

    “新马子?你放狗屁呢?”庄飞一把拽过一旁穿女装的燕凉,抑扬顿挫道,“老阿姨睁开你那对儿贴了双眼皮贴的金鱼眼好好看看,这是女的吗?”

    已经抵达战场的边毅看了眼庄飞身旁的人,帮腔道:“穿裙子,有胸。”

    还黑色蕾丝长裙呢。

    董琪蕴一口唾沫吐到庄飞黑T恤上:“你说谁金鱼眼呢?你当我瞎呢?穿裙子有胸的不是女的还能是男的啊?”

    庄飞气得头冒金星:“他就男的!

    “你再放你的狗屁?”

    “你才放狗屁!”

    “呵呵,她男的,行啊,你把她的鸡儿给我拎出来遛遛。”

    庄飞转头冲燕凉吼:“你把你鸡儿拎出来给她看看!”

    燕凉:“……”

    拎你大爷,这种狗也能泡妞?

    他们这边儿吵吵得厉害,旁边没多久就围了一圈儿人,眼看着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马上就要发展成捉奸现场的社会娱乐新闻了,燕凉终于开了口:“这位小姐,我是男的。”

    “你说你是男的就是男的啊,我还说我是男的呢你信吗?”董琪蕴气昏了头,回头冷笑。

    边毅在旁边拉了拉董琪蕴。

    “他声音。”男人的声音。

    董琪蕴根本没听到,继续骂:“庄飞我跟你说,分手是你提的,手机号是你说拉黑就拉黑的,我尊重你的做法,我们分手,既然已经分手了,我找男人有什么不对?我爱跟谁约会跟谁约会,爱亲谁就亲谁,你管得着吗?”

    边毅看了眼庄飞,果然是帅哥。又看了一眼帅哥旁边的美女,想想刚刚听到的声音,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那个……”她企图再次提醒董琪蕴。

    一旁的燕凉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他本来今晚要直播,结果被庄飞从家里强制拎出来非要让他陪他喝酒,而且还不准他换衣服,就穿女装。

    他刚开始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到了酒吧见了人才知道,哦,是来会出轨前女友的。

    不,不能算出轨,毕竟已经是前女友了。顶多算是来以暴制暴,以骚治骚。

    而他,只是引战炮灰。

    庄飞跟董琪蕴都快动上手了,当然是董琪蕴动手,她一边哭一边踢庄飞:“你他妈的给我滚!狗东西!滚啊!”

    庄飞见她哭了,二话不说,把人搂怀里亲住了。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嘤嘤嘤”地在人怀里哭,一个好言好语地又亲又劝。

    一时间,画风突转。

    正准备拉架的边毅:“……”

    燕凉“啧”了一声,低骂了一句:“操蛋。”

    骂完转头要走,步子还没迈开又回了头,对这正盯着他愣神的边毅说:“大姐,留着当电灯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