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我欲为后 > 11.第 11 章

11.第 11 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当初薛将军带俞莲臣回家的时候,那小子生得瘦瘦弱弱,比当时的薛翃还矮一些,巴掌大的小脸,显得两只圆圆的眼睛格外的大,纤弱而楚楚可怜,惹得薛翃爱心泛滥,当作亲生弟弟般照顾的无微不至。

    后来,大概是投喂得当,俞莲臣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开了,雨后春笋一样拔高。

    他的年纪渐大,便随着薛将军出了两趟军差,再回来,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高高大大,让薛翃望尘莫及,每次都需要仰视才能看见他的脸。

    但“阿姐”这称呼,却从来没有变过,从见她的第一次,到最后的别离。

    以及如今的“隔世重逢”。

    虽然屋内并无别人,薛翃仍是按捺不住地浑身发抖。

    上次长街上的不期而遇,她脱口而出一句“连城”,还以为人声嘈杂,她的声音又弱不可闻,他是受刑伤重的人,自然是绝不可能听见的。

    可是如今……

    薛翃的心噗噗乱跳,望着俞莲臣微微睁开的双眸,无法回答。

    这个回答太沉重,就像是掀开了鲜血淋漓的过往。

    ***

    镇抚司本就备了大夫听候差遣,江恒叫了一名锦衣卫,很快把人领了来。

    江恒进门的时候,见薛翃手中捏着一根金针,似乎才对俞莲臣用了针。江恒走到跟前儿:“怎么了?”

    薛翃脸上平静:“方才他的情形有些不好,我以金针刺穴,替他暂且纾解。”

    江恒不置可否,示意那大夫上前,薛翃转头,并不起身:“先生怎么称呼?”

    那大夫战战兢兢道:“鄙人姓黄。”

    “黄大夫有礼,”薛翃淡淡说:“他的情形已经危重,喝不下药,便只能等死,只能用针灸,如今请大夫按照我所说,替他刺身上各处要穴。”

    “不敢不敢,是是,”黄大夫唯唯诺诺,从药箱里取了金针出来,“其实老朽也曾这么想过,只是今日并非用针的吉日,而且没有十足把握。”

    薛翃道:“人命关天,就不管什么黄道黑道的了,请大夫以针刺他的中脘穴,章门穴。”

    黄大夫点头称是,才要动手,又吓得停下来,原来这两处穴道都是人身上的要穴,中脘穴属于奇经八脉中的任脉,倒也罢了,章门穴别名长平,在第一浮肋前段,此穴道是脏会穴,肝经的强劲风气在这里停息,就如同风口出入的地方。

    这穴道统治五脏疾病,非同一般。

    黄大夫迟疑地看薛翃:“仙姑,确定如此吗?这位病人此刻内息微弱,再刺他章门的话,泻了体内风气,会不会更导致他体弱不支,病情恶化?”

    薛翃看着俞莲臣乱发之中的脸,因为病痛煎熬,这张脸的五官也更加突出,微耸的眉梢坚硬倔强如磊磊孤岩。

    “不会,他能撑过去,”眼中突然有些酸涩,薛翃垂眸,“何况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江恒虽然不懂医术,但他是习武之人,对这些穴道之类的自然并不陌生,也知道都是生死要穴,这才明白薛翃为何要请别人来下针。

    此刻见黄大夫迟疑地望着自己,江恒一点头。

    黄大夫这才举手,将俞莲臣的衣裳解开,露出整个腹部,又把衣裳上挪到胸口。

    薛翃并没回避,见他腰腹劲瘦,隐隐显露出明显的肌理,只是因为瘦,更显得腰窄,上面还有些新新旧旧的伤痕。

    薛翃定神:“动手吧。”

    黄大夫举手行针,先在俞莲臣的腹中的中脘穴上轻轻刺落,动作缓而不急。

    薛翃在旁看着,见他人虽然优柔寡断,但用针的手法老练,认穴准确,落针绵稳,便知道的确是个中好手,值得信任。

    刺过中脘穴,才又挪到左肋之下,悬针片刻,才慢慢刺落。

    这一针过后,俞莲臣紧闭的双眸动了动,放在床边的手指也随着弹动,仿佛要捉住什么似的。

    薛翃垂眸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对江恒道:“他的神志会慢慢清醒,请江指挥使叫人把汤药送来。”

    江恒点头,到门口吩咐。

    黄大夫将金针收起来,问薛翃:“这样他可能饮食了吗?”

    薛翃道:“待会儿一试便知。”

    不多时,侍从送了药过来,薛翃对黄大夫道:“有劳了。”

    黄大夫少不得自己端了,便拿了汤匙给俞莲臣喂药,说也奇怪,之前俞莲臣不管是清醒还是昏迷,都无法吞服,偶然吞了些许,此后定要尽数吐出,但这次虽然仍是闭着双眼,却甚是顺利地将一碗药慢慢地都喝光了。

    薛翃跟黄大夫又等了一刻钟,薛翃道:“这药用的很妥当,没什么可添减的,只是病人遭逢大变,心绪难免不稳,所以我再加一味玄参散,可以调气。”

    黄大夫才见识了她的医术果然高明,自然无有不从:“如此甚好。”

    薛翃又对江恒道:“另外这里还有几枚神授丸,用以安神宁息,我留在这里,让病人自己每天服用一粒便可。”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灰麻布小袋子,呈给江恒过目。

    江恒拿了过来,打开看了会儿,见里头有七八颗乌黑色的小丸子,闻着一股涩涩的药香。

    江恒把口袋拉紧,扔在俞莲臣的身边,道:“和玉道长真是心细如发,这个都想到了。也是这俞莲臣的造化,道长进京才几日,就先来福泽于他了。看样子做死囚还有些好处。”

    薛翃并不答他的话,只面无表情道:“这里的事已经了了,我也该回宫了。”

    江恒道:“也好,迟了的话怕宫内也有人等急了,我送仙长。”

    薛翃看一眼俞莲臣,起身走到门口,江恒举手将门推开,薛翃将迈步之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俞莲臣。

    江恒道:“劳和玉仙长亲自出宫来给他调治,若还不好转,那就是他的命该绝于此了。也不用怜惜。”

    薛翃转身出门。

    ***

    正嘉皇帝并不十分亲近文武大臣,宫内重用的是司礼监,宫外则重用镇抚司锦衣卫,原先在内倚重郑谷,在外自然就是江恒了。

    这镇抚司建造的十分气派,规模不输于任何王府,外人虽提起镇抚司三字便望而生畏,但里头的构造布置却很是不俗。

    接近冬日,栏杆外却仍有几株花树,枝叶苍翠,枝头上有没凋谢的粉色花苞,这会儿将近正午,日色和暖,金色的光影在叶片之中闪闪烁烁,看着倒是一派雅致淡然,宁静祥和。

    江恒道:“今日多谢和玉道长亲临,如果俞莲臣死了,我还真不知怎么对皇上交代。”

    日影将栏杆的影子斜斜地照在地上,细瘦的样子,让薛翃止不住地想到方才的俞莲臣。闻言道:“江指挥使也不必过于担心,不管如何,所谓命数而已。”

    江恒见她垂眸看着地上,便也随着扫了一眼,无意却又瞥见她白色的裙摆,如云气翻涌。

    “是啊,本来那日他早该给砍头,偏遇到仙长进京,想来是他命不该绝,既然侥幸活命,再突然病死的话是不是有些太造化弄人?”

    薛翃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江恒望见她朱红的唇角略动了动,目光一滞,又往下移,却见她原先没有放下的袖口早就落下了,几乎遮住了半只手掌,只是那手未免太纤小了些。

    他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所得到的信息,是不是她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

    “听说仙长俗家是户部高侍郎家里?这次回京,不知有无跟高府联系?”

    “既然已经出家,又何必恋家。”薛翃淡淡地回答。

    江恒一笑:“是吗,真不愧是张真人亲收的小弟子,仙长的修为造诣,真是不同凡响,听说皇上对您也格外青眼有加?”

    薛翃的唇角又是一动,这次却并不是笑意。

    一提到正嘉,又想起昨儿他蓦然出现时候那种让她浑身不适的感觉,血腥气在瞬间令她窒息。

    甚至这会儿都觉着毛骨悚然,眼前恍惚,却忘了脚下的台阶,幸而江恒关注她一举一动,早抬手一勾,左手握着她手臂,右手从腰后将她一揽:“留神。”

    不期然地肢体相接,薛翃浑身上下都发出无声的抗拒呐喊,几乎是出自本能她用力将江恒推开,他倒退一步,身子撞在栏杆上,每一寸肌肤都在疼得颤抖。

    不远处几个锦衣卫发现异样,纷纷转头看来,不知何事。

    江恒也没想到薛翃的反应如此激烈,下意识地说:“我只是……”

    薛翃胸口起伏,片刻道:“不关江指挥使的事,只是、只是我不习惯跟人、如此。”

    她的手紧紧地扣着栏杆,好像抓着唯一救命稻草一样,因为动作剧烈,袖子给掀开,露出底下一截手腕,上面有几道鲜明的指痕。

    江恒扫了一眼,又挪开目光:“你的脸色不佳。”

    薛翃闭了闭双眼,那股痛才如潮水般慢慢地退却:“大概是累了。”

    江恒道:“前方不远有……客房,十分清净,不如歇息片刻再走。”

    薛翃本想快些离开,但双腿已然发麻:“那就劳烦了。”

    江恒见她答应,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喜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她往前。

    薛翃走的很慢,就像是人鱼才幻化了双足,踩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在刀尖上。

    幸而这“客房”离的不远,有两名锦衣卫经过,向着江恒行礼,眼神流露奇异之色。

    江恒目不斜视,领着薛翃走进小院,却见院落雅致,内里是粉白的墙壁,墙角有许多花草树木,并一些盆栽,郁郁葱葱的。

    江恒上前将门推开,薛翃没顾得上打量,拖着双足进内,却嗅到一股雅淡香气,抬头看时,原来是右手靠窗边有一个檀香木的大花架,上面放着个景德镇的山水垂钓白陶瓷盆,盆中却是一丛丛开的郁郁馥馥的水仙花,翡翠叶,白玉花瓣,金黄色的花心,沐浴在窗上透进来的阳光中,令人眼前一亮。

    薛翃本身心俱疲,突然看见这一大盆金盏银台,那浑身的疼痛不由消退了好些,又放眼室内,见窗明几净,陈设不俗,并不像是什么寻常客房的样子,又回想进门的那小院……薛翃回头看向江恒:“这里是……”

    江恒倚在门口,笑笑道:“怕那些客房腌臜,和玉仙长不会喜欢,这是我的房间,想来还算中意吧?”

    薛翃哑然:“这如何使得?”

    江恒往前走了几步,在堂下右侧的楠木大圈椅上上拍了拍:“我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来聒噪,就算你是真神仙,也能住的。还是说仙长也有世俗的男女之别?”

    薛翃走到圈椅边儿缓缓坐了,目光所及,是那开的正好的水仙:“想不到,江指挥使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江恒踱步到水仙旁边,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花茎,道:“我只是觉着这种东西有些奇怪,不用土,只要清水跟白石养着,就能盛放如此。”

    江恒生得本就不差,身形高挑挺拔,锦衣卫的服饰又是出名的华丽斑斓近似浮夸,这般站在这一盆大水仙边上,简直花面交融,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华美到极至,却又碰撞出一种神奇地脱俗雅丽。

    薛翃不禁莞尔。

    江恒望着那那花芯娇黄一抹,突然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仙长来着。”

    “请说。”

    江恒似漫不经心般:“听说陶真人亦擅长房中术,不知仙长懂不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