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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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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豆被架上了二皇子的金辂车, 里外一应销金丝绦、销金锦缎软垫、销金狐狸毛地毯,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销金屋,这就是个土大款的气质, 一点儿没有皇亲贵胄的内涵。不过也难怪, 毕竟皇帝本人就是暴发户, 才享受了五年好日子, 儿子也是土纨绔, 土得很。

    福豆好歹祖上三代都是皇亲, 她爹虽然落魄, 品味也还高些咧。不过她还没机会揶揄二皇子的品味,就被他拉拽在怀里头,让内侍从外面将帘子一直掀开着,吹着春风,荡漾起一股旖旎心思。

    福豆瑟缩坐着,不想靠他太近,弱弱地问, “二大王, 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二皇子嘿嘿,“当然是跟我回宅子。”

    福豆浑身一颤,指着外面, “看, 是丰乐楼!二大王咱们去吃罢, 我从来都没进去过, 好热闹, 美人儿好多哩!”

    丰乐楼之前同林冲出来时也见过,过节人太多,上面的妓/女们也多得让人移不开眼。正规大酒楼的妓/女,是陪酒演艺人员,不包括深度服务,如果要找深度服务,端看有的酒店红栀子灯上有没有盖着箬叶灯罩,如果有,那就是阁间里藏着床榻,妓/女可以上床伺候。

    一听到好吃的和美人儿,二皇子便转移了注意往外面看,这清风夹杂脂肪和肉香,一下就勾住他魂儿了,于是说,“行,本大王就满足你!”

    他一把抓住福豆手腕下了马车,在内侍和侍卫簇拥下进去,别看一堆人还在等位,他一来,立刻都给他让开好大地方,鞠着躬远远儿的不敢抬头看。店家老板亲自相迎,“哎呦,这不是二大王吗!您可有些日子没来啦!”

    二皇子哼一声,“是啊,本大王都把你家厨子买了,还来这儿干甚么呢。都是我们福豆想来。”

    老板额头流汗,生怕别的客官听见他家厨子都换了,连忙把人哄上包间雅座,叫了五个妓/女过来劝酒相陪。

    其中一个尖下巴的,穿着鹅黄色衫裙的女子坐在福豆边上,十分不悦,见其他姐妹都在二皇子那侧,便拉扯着福豆说,“中贵人,让我过去成不成啊。”

    中贵人是外面对宦官的雅称,为啥要在“贵人”的前面加个“中”字,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福豆眼睛在瞟别的美女,她这现代老阿姨,也喜欢端看女子,这就没注意到尖下巴。尖下巴愤愤,突然狠狠踩了她的脚,疼得福豆“啊”地一声惨叫出来。

    二皇子一紧张,“怎么了?”抬头看见那妓还站着,便不悦道,“顺香秀你还不坐下,在那里卖弄什么风骚,踩到我的福豆了!”

    二皇子是顺香秀的老主顾,但这次偏偏二皇子不让她近陪,只好恨恨坐下。二皇子又说,“顺香秀,快给我的福豆拨豆子”,过了会儿,“顺香秀,快给福豆拨虾,”又过会儿,“顺香秀,你手脚麻利些,福豆够不着这蛤蜊啊。”

    福豆嘿嘿推拒,“二大王您吃自己的,别劳姑娘家,小的也有手呢。”话是这么说,心里还在盘算怎么溜走。想了会儿说,“二大王,小的尿急,让小的去尿吧!”

    说的是尿,不是出恭不是解手,太粗鲁了!顺香秀皱起眉头。

    二皇子却一个留心,小家伙不是想跑吧,于是道,“顺香秀,你陪福豆去。记得,要进去西间儿陪,反正你俩都一样。”

    西间就是厕所,他的意思你俩都是女子,省的福豆一个人进去西间,再想法子自己遛了。可是顺香秀哪晓得,心里恨恨揉捏帕子,她和阉人怎么能一样嘛!

    福豆溜出去,顺香秀恨恨跟着,二皇子吩咐了,连进去都要陪同,顺香秀害怕这阉人是不是受二皇子宠爱,要对她动手动脚。但这阉人这么柔弱,还不如自己粗大呢,怕什么。

    进了西间,顺香秀没好气地捂着鼻子说,“你快点儿吧!”

    福豆嘿嘿,“好咧。”说着就把金大棒掏出来,回身照着她脑袋就是一个猛击!

    顺香秀被击晕了。福豆叹息一声,踩谁不行你踩我,看,该着了吧。福豆以前待在牛羊司那么久,杀是不敢杀,但击晕羊脑袋,还是很熟练的。啥也不会也不能活到现在啊。就顺香秀这脑袋,还不如羊机灵呢。

    福豆给她脱了外衣自己换上,松了头发略略一挽,有个女子样儿了,又把顺香秀嘴上的殷红抹下点涂在自己嘴唇和脸颊上,有了些红润更像女人了。照照铜镜,自己瞬间呆住。

    原来自己作女装打扮,杏眼红腮樱桃唇,鹅黄衫子娇俏怡人的感觉,怎么这么好看,自己都想娶了自己啊。

    福豆感慨完,便用她的内监衣裳包住帽子,低着头从西间溜出丰乐楼去了。一出来才长舒一口气。

    回了瑞皮坊宅子,门口要被拦住,立即展示腰牌。但侍卫还是盘问她是谁,福豆没法子,只能说是乐伎。毕竟这衣服还是花哨了些,不像良家穿的款式。

    进去后心想,她的大金棒子到底藏哪里好呢,转念想到了柴衮,于是一路溜去找他。

    半路便听见恼人的猪叫,福豆心想,这是把南熏门赶进来的猪全买了?怎的杀个没完呢。上前去敲了半天门,才看柴衮开了门,手里哪个萧管,福豆道,“原来是你啊!”

    柴衮愣:“什么是我?”

    福豆把金大棒丢给她,“你吹这个得了,萧管往后便别吹了。”

    柴衮接住那巨大的金势,“吓!甚么男人有这样大的!”转念一想不对啊,怒道,“茹茹,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若不是生计所迫,我断不会做这种营生,而且我也没做成,你便将我救出来了,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罢!”

    哼,想给他留下还不容易,福豆缠着他说话,趁机把金大棒塞他萧管盒子里,柴衮还在诡异地瞧她,“我给你的那瓶药你抹了吗?”

    福豆点头,“抹了啊,官家果然躲得我远远的。”

    “怎会这样,不应该啊……”

    福豆昨晚就觉得有蹊跷,此时看他表情更是明白了,“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柴衮握住她的手招人,“哎呀,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一族好。你陪王伴家总好过和阉人过日子……没那玩意儿你一辈子也无幸福也无子嗣,痛苦一生,你让哥哥怎么看得下去!”

    福豆心想,别的不敢说,柳崇可是有那玩意儿的,口上却说,“话不是这么说,那不是还有假的可以用……”这话一出,柴衮都想揍她,可真不知羞耻了!

    “再有,现在皇帝年过五旬,后面还有几年你说得准吗?若是跟了皇帝,皇帝死了,我当尼姑当道姑,不一样无幸福无子嗣,若是跟了二皇子,或者晋王,你哪能知道他们鹿死谁手?到时候若站错了边儿,咱们家还不是一样跟着遭殃!就算不跟他们,咱们跟了别的贵戚、大官,现在都在闹党争,分边站,总而言之,你的想法不可取。”

    柴衮听着明白了,他们柏院有不少达官贵人,他也侍过几次酒,也听其他姐妹说过,党争十分可怕,虽然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但私下里暗流涌动,将来哪一方上位,另一方都面临全部清除的命运。

    “那柳阉,就靠得住么?”

    福豆凑近说,“我干爹,是两面都想要的人。”

    柴衮心思如电,“原来是这样……那这局面何时能定?”

    福豆叹口气,“储君定下来,就算稳当了。”

    柴衮心道,皇帝既已经年迈,不可能不定储君的,估摸也错不了几年去,那福豆既然有这个本事,就应该多等等啊。还是不能让阉人玷污了!

    柴衮拉着她的手,忧愁涌上心头,“好茹茹,这宅子咱们这样的人怎么好一直住着?还是自己买一处搬出去住吧。”

    寄人篱下怎能不任人宰割,柴衮觉得,如果福豆的年俸不够的话,他恐怕要开张接客赚钱了。

    为了茹茹的幸福和将来,让他去搭一个大家寡妇贵女,他是愿意的。

    ……

    福豆终于把金大棒脱手了,松了口气回到宫里,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白天仍在垂拱殿,皇帝困了,便和她说,“朕睡一会儿,任何人来不要打扰朕。”

    福豆应下。过了会儿王押班来叫他,一脸着急又没法子的样,“郑妃来了,怎么办?”

    福豆愣了愣,“郑妃?”

    王押班道,“郑重恩就是她的远方表亲,御前副都点检郑太尉是她哥哥。”

    郑重恩就是之前的郑押班,已经因为收受贿赂、克扣宫人财物,给打了一顿丢到禁外,成了最底层的洒扫院子了。这院子可就不是内殿院,是扫大街那种。据说至今屁股和腿都没好,举着拐杖扫大街。

    王押班往里面一躲,“你在官家面前得脸,还是你去会郑妃吧,我可惹不起她。”

    福豆嘿嘿笑着也往里退,“别呀,小的哪能招待妃子,您是押班,比我殿内高班高了好几层呢!”

    王押班一听,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比你高了好几层啊,那我差遣你你还敢不听?”

    得,这是下了个套子自己钻进去了。福豆哭丧着脸出去接待郑妃。

    郑妃之前因为郑重恩被打贬黜,跑去和皇帝不懂事地闹,结果成了在失宠的边缘试探,皇帝已经好些日没来看过她了。最近听说吴婕妤重新获宠,她着急啊,就跑过来求了。

    以往郑妃只要跟郑重恩说一声,皇帝的办公室就可以随便闯,反正皇帝也不会说她什么,最多揪揪她耳朵,说上一句“不乖”,但是她活儿这么好,两句话几个动作皇帝也就舒坦了。

    她这些时日没见皇帝,竟然也不知道皇帝跟前来了个面生的福豆。旁边宫女跟她说了,“这是官家随身走哪带哪的福豆,柳大官的干儿子。和他搞好关系准没错。”

    福豆走下台阶去跟郑妃说,“郑娘娘,官家歇下了。不若等官家醒了,咱再请示官家?”

    郑妃笑着往前走,“不劳中官了,本位进去不吵着官家就是啦。”

    宋朝因为汴梁宫小,妃子们住的是阁而非宫,所以只有太后、皇后和太子住的才叫宫,所以妃子们只能自称本位。而内监在这个时候也经常被叫做阁长,就是这么个原因。大居朝也是一样。比阁长叫得高一些就是中官,比中官再高叫大官。

    福豆赶忙拦住她,“娘娘,官家说谁也不见 ,想独自歇一会儿,国事繁忙,娘娘还是等官家醒了再说吧。”

    郑妃继续要走,“哎呀,从前本位都直接进去的,今天怎么不行了?中官你要学会变通嘛。”

    福豆说,“这不是变通不变通,放娘娘进去了,官家不会怪娘娘,却会怪奴婢呀。”

    郑妃的好脾气磨没了,变了脸,“你是柳崇的干儿子是吧,你以为,仗着他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福豆嘿嘿,“奴婢不敢为所欲为,所以娘娘,您也不要为难奴婢嘛。”

    到底是谁想为所欲为啦?

    正好林冲带着巡逻队走过来了,见到福豆便走过来,福豆趁机吓唬郑妃,“这么多人呢,您到前殿来总归不太好吧。”

    后宫不得随意到前殿是宫规,郑妃一看巡逻队都过来了,虽然她哥哥是副都点检,但小的将领可能不知道这里边关系,她不能闹大。

    郑妃之好瞪她一眼,“明日本位再来,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福豆本来还想好心说一句,皇帝醒了帮她通传呢,好嘛,她却抬腿走了,还威胁自己。

    谁怕谁。

    下午皇帝醒了,正好二皇子也过来,邀皇帝去打马球。看到福豆,二皇子气鼓鼓地,都没有摘她帽子。

    福豆陪笑递茶,“二大王?”

    二皇子不接,“王得喜,你给本大王倒水。”

    福豆一听,这可如临大赦啊,她巴不得离这家伙远点呢,于是一溜小跑就窜出去了。

    “你!你给本大王回来!”二皇子气得要死,可福豆却站去殿外了。他在皇帝面前,又不能干什么,皇帝睡醒了还高兴呢,他只能憋着气陪皇帝出门去马球场子。福豆一直跟在后面,二皇子动不动就凶狠地瞪她一眼。

    这是因为她在丰乐楼溜走的事生大气呢。

    福豆送他们到了马球场子,就到了换班的时间,福宁宫的周明朗已经赶过来了,福豆便伸个懒腰撤退,周明朗说,“吴婕妤叫您去蕊红阁一趟,说是有和官家有关的要紧事。”

    福豆想,现在吴婕妤有了宠爱,对她也不那个了,和她现在算有利益捆绑,自己恐怕是得过去趟。

    刚沿着宫道走了没多远,突然来了四个侍卫,将她拉扯着向偏僻的墙根去。

    “我干爹是……”福豆大叫,那群侍卫却捂住她嘴,“打得就是你!”

    ……

    林冲正好也换了班路过宫道,突然听到福豆的声音,刚要看,就见她被两个熟悉的面孔往旁边蕊红阁拐角的偏僻处拉扯。

    那四个人品阶官职都比他高一级,他现在孤身一人,恐怕是救不了福豆。想了想,便拔腿向马球场子去。

    去了要进场子,周明朗却拦住他,“干什么呢。”

    “我要见官家,我看见有人要打福豆。”

    周明朗已经被打点了,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福豆会在这个时候独自走宫道呢。周明朗道,“不行,来人,挡着他,别让他惊动了官家!”

    林冲怒道,“你们!”林冲想,若是不行,他只能叫兄弟们去强干了,只是这一闹,自己被贬黜受罚不说,还要连带上兄弟们。但是义气肯定大过天,福豆还是要救的。

    二皇子在马球场子里,本就时不时注意过来,刚才没留神,现在才发现福豆不见了,心里突然空空地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看见林冲在和周明朗争执,隐约听到福豆,这就纵马过来问,“福豆怎么了?”

    周明朗掩盖,“别听他胡说……”林冲却大声说,“福豆被几个人拉去打了!”

    二皇子脑袋一嗡,登时就狠踢了一下马腹,那马朝着周明朗冲过去!周明朗被马蹄子一个侧踢踢翻,二皇子道,“你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林冲跟着马说了地点,二皇子直接就跨着马出了马球场子,一阵向着后宫宫道急奔。骑马在马球场子外,是大忌讳,皇子无召,也不得随便去后宫,更何况也不是他娘胡皇后的宫殿,而是妃子们住的阁区。

    四个侍卫把福豆就堵在蕊红阁外面看不见的墙根下,“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福豆摇头抱着腿,哆嗦着,那侍卫说,“因为你手脚不干净!”

    这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溪云正好从蕊红阁出来一看,尖叫一声跑回去,吴婕妤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就见他们要打福豆。

    溪云慌着说,“婕妤,这是干什么啊,赶紧劝啊!”

    吴婕妤也急,但这个时候却没法子,“这是有人要杀鸡给猴看,鸡是福豆猴是我。人家肯定下好套了,我上去我就跟福豆是一伙的!”

    溪云说,“您的意思,他们都编排好理由了?”

    吴婕妤无奈,那肯定啊,说她手脚不干净,那还能不找好了证据么。而且福豆还是朝她蕊红阁来的,本来就说不清,这明摆的是被别的嫔妃算计了。

    溪云想自己还是要试一试,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侍卫当中叫,“不许欺负福豆!”

    溪云便要蹲下去护着福豆,侍卫们哼哼,“姑娘我可提醒你,该打都要上手的!”

    溪云怂了,松开了手,可她自己腿也软了,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吴婕妤眼看着他们举起了棍棒就要殴打,突然见宫道上一骑绝尘,一个头戴绿帽,身穿绿袄的男人甩鞭而至,口里高喊,“谁敢动我赵开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