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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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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宋》/春溪笛晓

    第四十四章

    宋朝吃肉, 体面的不便宜,便宜的不体面。

    比如牛肉,牛向来是禁宰的,得留作耕地用, 朝廷颁布了许多次禁令严禁民间宰杀。

    当然, 为了满足富贵人家的口腹之欲, 宋朝的笨牛特别多,有的撞树上撞死,有的往悬崖下摔死, 还有的平地摔崴了四只脚。总之,死都死啦,不吃多浪费!

    是以市面上还是会有牛肉供应, 就是贵。比牛肉更贵的还有羊肉、鹿肉、獐肉, 没办法,数量少。

    宋朝疆域太小, 适合养羊的地方都被少数民族把控, 冬天想涮个羊肉都得数着片来吃,太可怜了!

    寻常人家,能炖点猪肉吃已经很难得了。家中只有四口人, 厨房也小, 吴氏强拉着曹立坐下一起吃饭。曹立推辞不过, 只能坐下。

    王雱给他妹妹卖安利:“猪肉吃多了有点腻, 回头换点别的给你尝尝。去年你还小, 吃不得羊肉, 今年冬天我叫方叔弄点新鲜羊肉来,烧开汤底烫熟就吃,有点膻,可特别鲜,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小妹立刻吃了这安利,眼睛闪闪亮亮,迫不及待地说:“想吃!”

    王雱继续发表高论:“照我说,收复燕云十六州算什么,打几片草原下来才好,那草原虽不能产出多少粮食,可是牧草鲜美,养出来的牛羊可好吃了。”王雱豪气干云地在饭桌上点将,“曹立,等你进了军中呢,先拿回那燕云十六州鼓舞鼓舞士气,回头再北上把上头那一大片草原打下来,咱一起吃个烤全羊!对了,还有大兴安岭,据说那儿‘锦鳞在水,香菌在林,珍禽在天,奇兽在山’,一听就遍地好吃的,必须得打下来啊知道不?”

    小妹也一脸期待地望向端着贼大大碗吃饭的曹立:“打下来!”

    曹立:“……”

    王安石虽则已经习惯自家儿子不着调的性格,却还是被他的大言不惭弄得手痒痒,想好好揍揍他。别说北上了,光是燕云十六州就足够让人头疼!

    当初太~祖皇帝在宫中特别设立一个“封桩库”,说等攒够了前就把燕云十六州赎回来或者养兵打回来。

    可惜到了神宗时期这封桩库被挥霍得差不多了,到官家继位之后朝廷财政紧张,冗兵、冗员问题加剧,每年官家都必须从内藏库取出钱绢补给军需军储。

    比如今年二月需要犒赏河北、陕西、河东三路大军,官家就从内藏库取出了五十万绢。

    没有钱,没有猛将能兵,想要开疆扩土谈何容易?更何况朝中百官大多不喜言战,在许多人看来安安稳稳守住边防就挺好,真要打起来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变数太多!

    王安石道:“这些话你在自家饭桌上说说便好,到外面可别说了。”

    王雱望向他爹:“为什么?”

    对上儿子乌溜溜的眼睛,王安石一下子没了话。他自己就不是谨言慎行的人,很难要求儿子闭上嘴。

    再有,男人大丈夫哪有不想建功立业的。若是能碰上满腔壮志的雄主,朝廷当真如儿子所说的那样去开疆扩土,那他哪怕是得罪天下人也乐意去做。

    “哪有那么轻松?”王安石说,“你要打仗,首先得朝廷有钱;朝廷有了钱,你得让朝廷上下齐心迎战;朝廷上下愿意支持了,你还得有好兵好将——我说的三件事,不管哪一样都很难办到。”

    王雱给王安石背书:“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王安石敲他脑袋:“行吧,我活久点,看你给生些子子孙孙为大宋开疆扩土去。”

    “曹立你可别听他的那些丧气话,”王雱殷殷地嘱托曹立,“为了让我们的子子孙孙吃上涮羊肉,你千万要迎难而上啊!”

    王小妹也学着王雱的语气:“迎难,上!”

    晚上睡觉时王安石和吴氏嘀咕:“小妹整天和她哥腻一块,早晚会被她哥教坏。”

    “哪里教坏了。”吴氏觉得挺好,“男儿志在四方,雱儿能说出那样的话,我挺高兴的。难道你喜欢那些个唯唯诺诺的傻小子?”

    王安石听了,没再多说。主要是连他都不敢多想的事,他儿子却轻轻松松地在饭桌上说出来逗妹妹。瞧王雱说得跟玩儿似的,真做起来能有那么轻松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且不提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军中纷争和朝廷纷争就不是寻常人能卷入的。

    可是人活一世,若是连想一想都不敢,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王安石这一整夜的睡眠都极浅,梦里翻来覆去地浮现“收复燕云”“打下草原”两句话,早上醒来前,他已经坐在草原烧起的篝火旁吃起了烤全羊。

    梦醒之后,王安石翻身坐了起来,摇摇头晃去脑海里还没完全散去的美好画面。

    吴氏也醒了,她起身收拾收拾,替王安石整理好衣襟与腰带,口里问道:“官人夜里梦见什么了,又是打打杀杀又是哈哈大笑的,听着怪吓人。”

    王安石面上一臊,绷着脸说:“没什么,醒来就不记得了。”王安石早早用过早饭去上衙。

    崇文院有弘文馆、史馆、昭文馆三馆,王安石这个史馆修撰工作很轻松,看看书修修病句错句就可以了,偶尔接到上头的编书任务才会忙起来。

    他把自己的任务做完了,在“国家图书馆”内找舆图看,舆图版本颇多,画得都挺粗糙。

    王安石作为一个实打实的文科生,还真没仔仔细细看过舆图。许多读书人都在喊收复燕云,实际上很多人连燕云在哪里都不晓得!

    王安石也是第一次认真地在地图上找燕云十六州,找到之后他在心里给它画了个圈,又去找王雱所说的“产出大量牛羊”的草原。

    一看之下,王安石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是对的,草原都在别人手上呢,辽国、西夏都占了好地方,牛羊能吃到腻!

    “介甫在看什么?”一把熟悉的嗓音传入王安石耳中。

    王安石下意识道:“想牛羊。”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抬起头一看,来的不是司马光又是谁?

    在好友面前,王安石自是不会觉得窘迫的,坦然问道:“君实你怎么来了?”

    司马光道:“我如今在太常礼院任职,九月将有一场大祭,有些事我需要过来知会一下史馆的人。”忙完了正事,司马光自然想寻王安石说说话,一问其他人才晓得王安石自己躲着看书!司马光问,“你刚才说想牛羊是怎么回事?”

    王安石也不隐瞒,把王雱在饭桌上的戏语给说了出来。

    王安石道:“那小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偏我听了晚上还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与君实还有子固他们在草原上吃烤全羊。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司马光听了默然片刻,也被王安石所说的场景勾了去。他比王安石虚长几岁,王安石能想到的种种难处他自然也能想到,叹息着说:“也只有年纪小才敢畅所欲言。”年纪越大越是瞻前顾后,再老个十几二十岁怕是连做梦都不敢做了。

    王安石道:“君实你这话就有些丧气了,我们不过而立之年,能做的事多得很。我儿说得对,‘子又有子,孙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若是他们真有那等雄心壮志,我们给他们垫垫脚又何妨。国穷则富国,兵弱则强兵,世事总有千难万险,一步一步往前迈总是不会有错。”

    富国强兵!

    司马光道:“谈何容易?”

    王安石道:“若是容易早有旁人做了,何须等到你我来做?人生一世,须得迎难而上才不算白活。”王安石对司马光诉完衷肠,又想到了自家混账儿子尾巴随时能翘上天的德性。他赶紧补了句,“这些话你切莫与我家那混账小子提起,那混账小子本就胆大包天,决不能再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司马光笑了起来,若说王安石什么时候才像个尘俗中人,那肯定得是提及他一双儿女时了。

    司马光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事。你在鄞县给阿雱找了个先生,如今离了鄞县,先生不在这边,你在家又难管束他,不如让阿雱跟我学文好了。”

    王雱没事就往他家跑,别人不注意他就拉着司马琰坐一旁嘀嘀咕咕,司马光横看竖看,觉得这小子必然是功课太少、过于清闲了!

    司马光这番来寻王安石,正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治治这小子。

    王安石听司马光说“你在家难管束他”,不由老脸一红。论起家中地位,他确实是挺低的,那混账小子最会搬救星,不是躲他娘身后就是躲他妹妹身后,想揍他都揍不了!

    王安石诚挚谢道:“君实你若愿意收下那顽劣小子,我自然求之不得。”

    王安石傍晚回到家,马上提着束脩、拎着王雱去司马光家,生怕去晚了司马光会后悔。王雱脑子还是蒙的,想再挣扎一下:“我不是拜了楼先生为师吗?”

    王安石道:“换了地儿读书,不得换人教你?等将来你金榜题名了,你还是‘天子门生’呢。”

    为了防止拉帮结派搞党争,宋朝把参加殿试被录用的士子都归为“天子门生”,意思是别惦记帮你老师和别人撕了,你的老师是天子,以后好好给天子做事才是正道。

    王雱一脸生无可恋。虽说吧,司马光是司马琰他爹,不仅很牛逼,还长得挺帅,并且写出了后世皇帝、官员们都爱摆在书架上装逼的鸿篇巨著《资治通鉴》……可是,他还是不想沉迷学习啊!

    王安石瞅见王雱那小模样儿,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楼先生不在就可以天天到处溜达玩耍?做梦!

    王安石亲自领着王雱上门,司马光也正儿八经地整装相迎。

    瞧见王雱站在王安石身边装乖巧,司马光露出和气的笑容收下束脩:“介甫何必如此客气。”

    王雱知道自己没法违抗两个长辈的决定,只能乖乖行了拜师礼,喊司马光一声“老师”。

    司马光一脸镇定地还了礼,当场考校了王雱一番。

    王雱以为自己读的书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司马光博览群书,考校完以后精准无误地给他列了一长串单子,淡淡道:“这些书我的书房里就有,你过来时可以到我书房里读一读。”

    王雱拿过单子一看,两眼一黑。这都是从那个旮旯找出来的书啊,他居然一本都没看过!

    王雱能怎么办,只能乖乖把“扩展书单”给收好。司马光与王安石还有话要聊,打发他去找司马琰玩。

    王雱一见到司马琰立即叽里呱啦地把两个狼狈为奸的大人控诉了一番,唏嘘感叹:“减负说了多少年,我们这些可怜孩子的书包还是那么重啊!”

    司马琰被王雱的理直气壮弄得有点无语,这家伙到底哪来的脸说自己是“可怜孩子”?她只能宽慰:“多看点书没坏处。”

    王雱自然也知道没坏处,可他就是想搞搞事。王雱和司马琰说起另一件事儿:“我今天和曹立出去了一趟,见了个人,这人你肯定也认识。”

    司马琰问:“谁?”

    “你猜猜看。”王雱卖关子,“我给你点提示,‘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也是一首选入九年义务教育的古诗词!

    司马琰记忆力不差,立刻报出一个名字:“柳永?”

    王雱点头。给司马琰说起柳永的情况,柳永老啦,长得已经不算特别帅,而且病重在旅舍里,听说住店的钱还是某个女伎帮付的,店家怕他病死在店里,一直想方设法催促他搬出去。

    这半个月以来,曹立一直在和“无忧洞”的人打交道,已经顺利让一部分人归拢。

    所谓的无忧洞,其实就是开封府下水道。着开封府下水道又宽敞又曲折,不少无家可归的人以及盗贼之流都躲在里头苟且生活。

    有人和曹立提起了这位“柳先生”,说他没喝醉时会给在无忧洞外玩耍的小孩们教几个字,是个好人。

    曹立考虑过后便掏钱给这位柳先生请了大夫,途中曹立碰到心慕柳先生的女伎,才晓得柳先生非常有名。

    想到自家衙内热爱搞事的性格,曹立自然是立刻回家找王雱。

    王雱对这种上青楼不必花钱的风流人物十分敬佩,屁颠屁颠地让曹立领他去见见柳永。

    柳永果然病得挺重,一脸的病容让王雱看不出他曾是个风流才子,不过不要紧,这可是传说中的“奉旨填词柳三变”,据说柳先生出名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

    王雱积极怂恿柳永到方氏书坊出个书,赚一笔稿费改善改善生活。被王雱拉着打了场《三国杀》,柳永精神好了不少,还给王雱指出卡面上的美人图缺了点“媚骨”。

    论品鉴美人,柳大大绝对是专业的!

    王雱说:“媚骨不能有,会被说有辱斯文。”

    柳永沉默片刻,点头表示王雱说的对。他写的词就一直被那些个正直儒生说是“淫词艳曲”“轻浮浪荡”“不堪入耳”。

    柳永笑着看向王雱,戏谑道:“想不到小友你年纪小小竟懂媚骨是什么。”

    当然,这些对话王雱没敢给司马琰说,只和司马琰说自己和柳永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

    作为一个聪明伶俐、善解人意的男孩儿,王雱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司马琰对柳永的了解不多,更不知道柳永是青楼常客——还是可以不花钱的那种。听王雱说柳永病倒在旅舍,日子过得穷途潦倒,便说:“你给他牵牵线也好。”

    王雱听司马琰这么说就放心了。他又开始凑到司马琰旁边瞎扯淡起来:“现在你爹是我老师了,这么算来你就是我师妹啦。师妹赶紧叫声师兄来听听!”

    王雱刚把话说完就被重重地拍了下后脑勺。

    王雱转头一看,他爹和他新鲜出炉的老师司马光都在后头呢,他赶紧认怂:“爹,你和老师说完话啦?”

    自己儿子调~戏人家女儿被逮了现行,王安石哪里还待得住,对司马光说:“我先带着混账小子回去了。”

    司马光维持着一贯的良好风度:“我送送你们。”司马光从书架上抽出两本厚厚的书,送王安石父子俩到门口后把书给了王雱,殷殷叮嘱,“把这两本书看完再过来,到时候我会抽些内容考校你。”

    王雱:“……”

    叫你嘴贱_(:з」∠)_

    王雱乖乖把两本厚重的书抱在怀里,老老实实地跟着王安石往回走。

    王安石见儿子一脸憋闷,心里乐得很,领着王雱回到家脸上还是笑着的。

    吴氏见儿子怏怏不乐,丈夫倒是乐呵呵,不由关切地问:“雱儿怎么了?”

    小妹蹬蹬蹬跑过来,昂起小脑袋、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学她娘问王雱:“怎么了?”

    王雱感受到母亲和妹妹对自己的关心,顿觉自己应该坚强点振作起来。不就是区区两本书吗!有什么难的!

    王雱豪气干云地说:“没事儿,我要开始看书了!”

    小妹跟着王雱坐到书桌前,也摊开自己没看完的绘本:“看书!”

    吴氏看着他们兄妹俩有模有样地坐一块挑灯夜读,脸上不由带上了笑,转去厨房给他们煮甜汤去。

    第二日王安石去上衙,王雱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带着妹妹在看书。

    等王安石走远了,他把妹妹交给他娘,堂而皇之地跟着曹立出门去了。他与柳三变约好了,今儿再去陪他玩局三国杀。

    到了旅舍,王雱便见到个娉娉袅袅的女子在给柳永喂汤药。王雱眨巴一下眼,看向精神好了不少的柳永。柳永招呼他坐下,三两下喝完汤药,笑着说:“小友果然守信。”

    柳永邀那女子一同来玩三国杀,女子显然是时下很受士子们欢迎的女伎。

    宋人风雅得很,但凡好友相聚免不了要下帖子唤几个女伎过来相陪,受欢迎的女伎琴艺好、唱腔好,还能识文断字。了解完规则,女子便轻轻松松地与两人玩了起来。

    到三局杀完,柳永才取出一份文稿,让女子拿好离去。人一动,屋里掀起一阵香风。王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目送女子离开。

    柳永斜睨着王雱:“怎么?头一次见着女伎,挪不开眼了?”

    王雱直摇头,一脸的敬谢不敏:“这香有点呛人。”

    他没有瞧不起这些女伎,因为这年头的女伎往往是身不由己,要么是家中犯事被发卖,要么是自小被拐卖,和后世一些为了享受和虚荣而卖身的人不尽相同。

    只不过王雱是个相当洁身自好的人,再怎么口花花,他心里对拥有一个温馨稳定的家庭还是非常渴望的,不会因为这个时代允许纳妾、以招伎为雅事而动摇。

    人要是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还指望能管住什么呢?

    柳永见王雱年纪小小,脸蛋上的神情却严肃得紧,顿时笑了起来:“等你再大些,晓得了其中滋味,肯定不会这样说了。”

    王雱才不接这话。

    柳永取笑完王雱,正了正脸色,与王雱说起正事儿:“我听说你让人在外城租了处宅子,准备找夫子给‘无忧洞’里的小孩们开蒙?”

    王雱望向柳永:“先生认为不妥?”

    “当然不妥,无忧洞多是鸡鸣狗盗之辈,三教九流皆有,鱼龙混杂。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便是能稳住他们三两个月,要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故态复萌。”柳永道,“你何必白白费这个钱?”

    “若先生真这么想,又何必教他们识字?”王雱亦正色道,“稚子无辜。若他们诚心向学,多费些银钱也无妨。”

    柳永摇头:“初时我见了你还道是遇上了同道中人,不想我却是看走眼了。走吧走吧,你别再来了,看到你们这些人就烦。”

    王雱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我就不来了!等蒙学修好我会让曹立来请先生,到时您可别偷偷跑啦,您还欠着我药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