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码字不易, 谢谢支持晋江文学城独家正版, 订阅不足请耐心等待  她乃皇后远房表舅之女, 血亲关系谈不上亲近, 却与皇后自幼相伴, 多年来胜似亲姐妹, 待太子和公主视如己出。

    遗憾前生,霍家因太子之死获罪,霍夫人在宫中雪地跪了好几个时辰, 忏悔并恳求皇后宽恕,最终被撵出皇宫。据悉,举家迁至蓟关后,她膝盖承受不住北地苦寒, 以致需拄杖行走。

    此际, 细看霍夫人雍容端丽, 衣饰雅致, 笑容慈爱, 宋鸣珂眼底湿润, 心下欣慰。

    “自家人无需多礼,劳烦表姨辟一处安静楼阁,我有要事与二位表哥商谈。”她大步上前, 嗓音稍稍嘶哑。

    “是。”霍夫人恭请她入内,遵照吩咐迅速备好暖阁。

    宋鸣珂只留余桐伺候, 与霍家兄弟步往西南角, 边赏雪景边扯了些家常事, 忽有仆役匆忙奔来,满脸惶恐,请示世子急务。

    “大表哥先去忙活,不必着急。”宋鸣珂凝步。

    “实在抱歉,阿言你先陪殿下走走。”霍锐承歉然揖别,领仆从离开。

    宋鸣珂目送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垂眸处又添三分忧虑。

    “雪意袭人,殿下先移步至阁子吃口茶,可好?”霍睿言一如往常的温和。

    宋鸣珂默然未语,眺望侯府内亭阁台榭、草木瓦石,有短暂失神。

    昨晚,她彻夜未眠,于东宫书房秉烛翻了一夜书。

    诚然,如宋显扬所说,大举南迁不现实。然而她和太子兄长皆无实权,即便说服霍家相助,侯府能力有限,如何把损失减到最轻?

    沉思中,她缓步向前,霍睿言默不作声跟随在侧。

    骤风拂动二人衣袂,轻轻摩挲,若即若离;脚下踏雪如踩玉屑,铮铮之音此起彼伏。

    他屡屡欲言又止,不时转头细察她的情绪变化,清澄眸光如有忧虑,如有抚慰。

    余桐一反常态落在两丈之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宋鸣珂心不在焉,冷不防脚下一滑,重心往后。

    正当她以为要摔个四仰八叉时,后腰陡然一紧,一股刚柔得宜力度从旁而来,正是霍睿言及时伸臂,悄悄托住她后腰。

    “当心……”他待她站稳后立即松手,歉疚地补了句,“一时危急,如冒犯贵体,还请恕罪。”

    “我笨手笨脚,还好二表哥反应敏捷。”

    她清浅一笑以表谢意,偏生一抬头,正正撞入那双朗若星辰的眼眸,刹那间,三魂七魄似被漩涡吸附,竟全然忘记挪移视线,就这么怔怔凝视他。

    对视片刻,二人不约而同转望被掩盖色彩的朱梁碧瓦,颊畔无端起落不寻常的绯雾,良久方继续前行。

    楼阁炭火正旺,案上除瓜果点心,还有一整套茶具。

    霍睿言恭请宋鸣珂落座,问:“殿下用什么茶?”

    宋鸣珂笑道:“随意即可。”遂屏退左右。

    以麸火引炭,霍睿言亲手打开漆盒,启封一黄纸包装的茶团。

    “这……”宋鸣珂看清茶饼表面的镂刻纯金花纹,脸色微变,“这密云龙极其难得……只在皇家宗庙祭祀的时候用上一些……”

    “今年春后,父亲得圣上御赐了一饼,确令众臣艳羡不已。我乞了过来,一直没机会细品。恰逢今儿殿下屈尊,我趁机饮上一盏解解馋。”

    宋鸣珂微笑,目视他修长手指隔纸捏碎茶团入碾,却听他温言问:“殿下眉间忧色未散,此间并无外人,可否容我分忧一二?”

    “我先来。”宋鸣珂未答他所问,直径接转茶碾,用力碾茶。

    前世,她常与小姐妹切磋点茶,以汤色与茶沫保持时间长为技,数年下来,二人难分高下。

    奇怪的是,她忘了小姐妹的姓名,却记得相处的琐碎片段。

    当碾碎的茶末扫出,宋鸣珂的心平和了许多,专注筛罗。

    霍睿言错愕,静观她无比纯熟地用茶刷扫下如尘烟的茶末,纤纤素手置汤瓶于风炉上,眉眼沉静似一汪不起波澜的平湖。

    瓶中汤响,她挑了一疏密有致的兔毫盏,以热水协盏,将茶末挑入温热盏中,注入沸水调膏。

    她专心致志,左手提瓶,沿盏壁注水,右手执筅点击,汤花初现;二汤自茶面周回一线,急注急止,加力击拂,汤色渐开;三汤点入沸水,手腕力度渐轻渐匀,蟹眼沫起;四汤筅缓慢而转,五汤筅轻匀透达,六汤筅缓绕拂动,七汤分轻清重浊,汹涌乳雾溢盏,周回旋而不动。

    霍睿言叹为观止,恭敬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竟有几不可察的轻颤。

    他观色闻香,品了一口,凝视她清秀面容,笑道:“殿下技艺精湛,令人大开眼界。”

    宋鸣珂一惊。她只顾沉浸其中,忘了兄长不精于此道!

    “二表哥谬赞,游戏之举,但愿不辱没这密云龙团。”

    她心虚掩饰,幸好霍睿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另协一盏,重新调膏点汤,七汤过后,双手奉给她,而她先前炮制的盏中汤花仍久久未消。

    窗外疾风急卷,雪如碎玉抛珠,泼天而落,簌簌微响。

    阁中二人热茶入腹,暖意从舌尖扩散全身。他们各自品尝对方所制茶汤,从馥郁香气和甘醇口感品悟彼此性情,心气逐趋平定。

    一语未发,胜过万语千言,眼光偶有交汇,均带一抹温厚笑意,仿佛世间汹涌的寒气不曾透入这小小暖阁。

    两盏茶时分后,霍锐承大步登楼。他对茶无多大兴致,直往嘴里灌了几口。

    霍睿言无奈,笑着将焙笼、瓢杓、碾、罗合、筅等物一一收好。

    人员到齐,宋鸣珂简明阐述她凭借去年暖冬,及今年雪来得过早,推断今年会有大雪灾。而昨日她请示皇帝,遭定王讥讽,迫不得已,才来侯府请他们协助。

    霍锐承兴许没料到“太子”造访,一开口就是大难题,震悚之下无言以对。

    霍睿言倾听过程中蹙眉未语,此时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今年干支为‘木运不及’加‘阴水’,入冬后则‘太阴湿土’和‘太阳寒水’,极可能出现大规模冬水横行。

    “此外,炎夏时北域多地陆续上报有长时间日晕,的确符合古书记载‘安居而日晕,夏风雨,冬冰雪’之征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得不防。”

    宋鸣珂意外获得理论依据,悬浮半空的心稍安,取出怀中草图。

    “此为我连夜所绘,未必精准,且看河曲、原平、阜平、容城、霸州和澶州等地,需提前做好防备。”她连字迹都刻意模仿太子,两位表兄似未起疑。

    霍家兄弟对望一眼,惊色难掩。

    众所周知,太子仁爱宽厚,刻苦用功,但毕竟资历尚浅,能预见雪灾已非易事,连重灾区的位置亦能事前预判,实在教人震惊。

    二人不敢小觑,依照各地形势与管辖官员关系网进行分析。有些地区处在皇后谢氏娘家的势力范围,有的地方官员则与定远侯交好,但霸州、河曲、甘州等地鞭长莫及。

    霍锐承浓眉轻扬:“方案初步完善,殿下若留到朝堂上奏,定能一鸣惊人,把定王压下去。”

    宋鸣珂果断摇头:“数万性命,远远超越个人邀功。”

    霍睿言眼神因这句波澜不惊的话而亮起光芒,“人命关天,防患于未然,方为正道。”

    “二位有何良策?咱们不能坐着干等,哪怕力量微薄,也得从小事做起。”宋鸣珂轻搓双手。

    霍睿言望向晶莹雪白的阁外景致,墨眸映着跳跃雪光。

    “殿下,秋冬交替,富贵之家均以新替旧,更换被褥冬衣。咱们不妨借‘节流’之名,为陛下祈福,先搜集京城各家各户的闲置物资,找合适地方存放。

    “如雪灾来临,物资便可以最快速度送至灾区;要是雪灾预防得当,明年开春咱们再将多余物料运往贫困地区。殿下看此计可行否?”

    宋鸣珂舒心而笑:“一举两得,二表哥想得周到。”

    “事不宜迟,咱们明日就干!”霍锐承向弟弟投以赞许目光,踌躇道,“但墉州山区,崎岖难行,不好安置,该怎生安排?”

    此话问到宋鸣珂心里去了,这恰恰是她最惧怕的所在。

    记忆中,此地因突如其来的寒流暴雪,一夜间房屋倒塌,冻死、压死数千人。因大雪封山,救援不及,饿死者剧增,入山营救的人被雪崩所困,不到一月,十余县城村落折损大半人口,成为名副其实的死城。

    “贸然散布雪灾消息,只怕引来恐慌。”霍锐承提醒道。

    三人陷入沉默,垂首不语。

    静谧气氛令宋鸣珂如坐针毡,她起身行至窗边,放眼望去,不光侯府的喧闹,连京城的繁华,也被这片茫茫白雪湮没。

    “我有个主意。”

    霍睿言如流泉清澈的话音一出口,宋鸣珂回眸一笑,倍觉心安。

    …………

    黄昏,商议一下午的三人信步下楼,依稀听闻远处议论声不休。

    循声行近,正好一仆役步伐匆匆,惊疑且狼狈。

    霍锐承皱眉道:“何事慌张?扰了太子殿下,该当何罪!”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殿下!世子!二公子!圣上有旨,霍家举家北迁至蓟关!”

    此言如一盆冰水,兜头直扣宋鸣珂脑门,使她自发梢到足尖,瞬间凉了个透彻。

    “何事毛毛躁躁的?这是定远侯府!少胡闹!”宋显琛惊诧不已。

    “哥哥感觉如何?”宋鸣珂眸带关切,噙泪端详他,教他云里雾里。

    妹妹自幼任意妄为,时常因琐事耍小脾气,偶有古怪言行,如今日这般失态,倒不曾遇到过。

    宋鸣珂见他未语,焦虑之色愈加明显,追问:“可有不适?”

    凝望她光洁如玉的额头鼓起一块淤青,宋显琛心中一痛,柔声问:“小脑瓜子怎么了?疼不?”

    宋鸣珂不答,以汤匙在喝过几口的药膳中搅了两下,忽而蹙眉,眼神如刀似剑,猛力硬拽着他大步出亭,边走边寒声发令:

    “剪兰,带上炖品,备车后门!”

    “缝菊,知会侯爷,我们先回宫!”

    “余桐,速去东城大街,请李太医入宫,切莫声张!”

    宋显琛被她风风火火架至甬道上,懵了:“晏晏,你在闹哪一出?”

    “我撞到额头,得尽快请李太医瞅瞅,你陪我回去呗!”她灵动水眸转了转,小嘴一扁,撒娇之意透着三分假,七分真。

    宋显琛虽觉她古怪,但他一向以妹妹意愿为先,遂顺她的意,命内侍余桐照办。

    路过霍家一名老管事跟前,宋鸣珂悄声问:“谁送的药膳?看仔细了?”

    “是半个月前进府的小丫鬟。”

    “转达世子,兴许有人借寿宴混入霍家闹事,务必拿下与药膳相关之人,严加看管,切记保密。”

    宋鸣珂脚步不停,眉宇间一改平素娇软,氤氲着不容置疑的肃然。

    宋显琛拗不过她,唯有随她从后门离府。

    她以头晕为由,钻入兄长的马车,催促内侍策马驱车。

    “到底怎么回事?”宋显琛彻底被她搞糊涂了。

    堂堂公主,再任性闹腾,也不至于做出不辞而别、从侯府后门逃离的失礼之举。

    宋鸣珂静听马车驶入喧嚣街道,才低声解释:“哥哥,我……梦见有人毒害你。”

    宋显琛嘴角微扬:“你竟疑神疑鬼至斯,梦不都是反的么?”

    她怔然,眼泛泪光。

    所谓的梦中,她曾为鸡毛蒜皮小事与他闹翻,尚未来得及和好,便天人永隔,那种无力感与悔恨感,缠绕她余生每个日夜。

    眼下她从炼狱归来,哪怕只是一点苗头,她也会倾尽全力,避免家族重蹈覆辙。

    她之所以断定补品有异,一则上一世,寿宴其他宾客均安然无恙,可见是单独针对兄长下的毒;二则此为女子补血药膳,本不该给年轻男子服食,阿胶味浓,似乎为了掩盖什么。

    “傻丫头!”宋显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久违的亲昵,令她心头漾起暖流,冷不防兄长身子一歪,倒向马车另一边!

    宋鸣珂大惊,扑过去兜住他,急道:“哥哥!”

    方才不是好好的吗?那汤真有毒?

    “快醒醒啊!”

    她心如刀割,惊慌,害怕,语带哭腔,小手摇晃宋显琛的肩膀,却见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随即睁目,冲她眨眼。

    宋鸣珂两行清泪落下,心安之余,又气得两眼赤红:“你!你居然耍我!”

    “演得像吧?”宋显琛笑容狡黠。

    她闷声不响,扭头坐回原位,悄然拭泪。

    兄妹二人自打娘胎起便爱争、爱闹、爱捉弄对方,过后兄长总会捎些糖果蜜饯哄她,风波化于无形。

    可这次,她发自内心感到恐慌。

    “晏晏……?”

    宋显琛抬手为她夹好滑落的珠花,见她不理不睬,他只当她闹情绪,一笑置之,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宋鸣珂静坐一旁,从车窗帘往外窥望。

    临近黄昏,道旁食店、客舍、酒肆、面摊、饼铺杂列,碧瓦飞甍炫彩流光。

    喝道声、叫卖声、欢笑声四起,阔别多年的人间鲜活气扑面而来,而非她踏上和亲路时的萧条颓唐。

    待马车停下,宫人备好轿辇,宋鸣珂仍沉浸重生的惊喜中,扭头见宋显琛斜斜倚在一旁,脸色发青,双目紧闭!

    “别吓我……”

    她宁愿他又耍了她一回。

    兄长手上的凉意从指尖直透入她心底,激得她浑身发抖。

    难不成……她没能力改变命运?一切仍会沿过往轨迹走向灭亡?

    她颤抖着探了探兄长的鼻息,虽弱,但尚余呼吸。

    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宋鸣珂抹去泪水,压抑焦虑与惊骇,借太子赴宴喝醉为由,亲自送回东宫。

    既然有人下毒谋害储君,定会周边设下眼线,她必须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