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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落香居内真假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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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胧,微风轻拂。

    释道安坐在桌旁喝着热乎乎的茶,看着桌上的画筒。

    夜行人已经走了,刘云峰也回了房间,可释道安却好像有些心事。

    人都会有心事,只是有些心事可以找个人痛快的诉说,而有些心事只能藏在心中,一个人慢慢品尝孤独苦闷的时光。忧为心,愁为事。

    夜长,梦短,离别苦。

    人生时时刻刻都会有离别,各种各样的离别。

    有些离别是为了相聚的欢乐,有些离别却是今生的永诀。

    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不有大圣,谁拯慧桥。

    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

    唯这爱别离,无可避,无可免,无可绝。

    于是很多人选择的了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是不想在离别时承受哀伤。

    释道安起来时,伊叶随风已经走了,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天不亮就已经上路了。

    有些人只会默默的离开,去追求自己的心,去解开自己的结,去寻那心中的桃源。

    伊叶随风走了,可是刘云峰来了,而且带着一个意外的消息。

    有把刀丢了,是把细长的刀。

    这把刀昨晚还在三世子的书房内,可是今天早上思远去打扫书房时却发现刀不见了。

    这是把普通的刀,却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

    因为这把刀杀了三个人,三个有名的人。

    水水水道人,乐一平,邢云山就是死在这把刀下。

    三世子昏迷在密室内时,那把刀也在,后来被收起放在三世子的书房内。

    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那把作为凶器的刀不见了,刘云峰怎能不急。

    可是释道安并不着急,听完刘云峰的诉说后竟然还笑了,而且好像还笑的很开心。

    刘云峰道:“会不会是昨晚那个夜行人拿走了?”

    释道安按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是。”

    刘云峰问道:“为何?”

    释道安道:“昨天你做了什么?”

    刘云峰道:“照着你说的条件查找嫌疑人。”

    释道安笑着问道:“结果呢?”

    刘云峰道:“锁定了六个人。”

    忽然刘云峰恍然一悟,道:“你是说是这六个人的某个人拿走了那把刀?”

    释道安又摇了摇头道:“昨天还发生了什么事?”

    刘云峰道:“三世子失踪了。”

    终于刘云峰明白了释道安的意思,道:“你是说三世子失踪和那把刀丢失有关系?”

    释道安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你不觉得这两件事一先一后,未免有点巧合吗?”

    刘云峰道:“是有些巧。前面三起命案均是那把刀所为,现在三世子忽然失踪,那把刀又失踪,会不会凶手又准备行凶,三世子不是非常危险吗?”

    释道安点点头道:“若是真如你猜测,恐怕三世子确实凶多吉少,甚至已遭毒手。”

    刘云峰惊道:“那该如何是好?”释道安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而且是最坏的一种猜测。不过昨天我们曾说过,三世子手中恐怕有凶手想要的某样秘密,所以才没有在房间遇害,而是被人劫走。那么只要三世子不说出那人想要的秘密,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即便凶手现在拿走了那把刀,使得三世子的处境变得危险了,不过只要凶手的没有得到想要的秘密,事情就还有转圜

    的余地。”

    刘云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释道安想了想道:“你去查一下那六个人的行踪,查案问情这是你所长,也只能你去办。不过此事要名目张胆的去问,大张旗鼓的去问,就像这几个人就是凶手。”

    刘云峰道:“老夫做了多年的捕头,问询寻疑之事到不在话下,可是为何大张旗鼓?那不是会打草惊蛇?凶手不是会隐藏的更加的小心?”释道安笑道:“就是要打草惊蛇。若是凶手就在那六个人中,若是经此一问,想必此人必然会有所反应。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做事会很有效率,而且会把事做的很好

    ,可是却总是会忽略一些细节,犯些微不足道的小错误,我们等得就是他的小错误。”“若是凶手不在这六人中,那么凶手发现我们将侦讯的对象定为别人,他会怎么想呢?也许更加小心,也许会有所行动,也许会开始进行下一步。可不管怎么样,若是三世

    子在他手中,他必然也会有所反应,而这也是我们所要得到的。”

    刘云峰道:“那为何昨日不能直接问询这六个人?”释道安想了想,道:“三世子昨天曾清醒过一次,可是却又晕过去。下午时又喝下了小毒婆留下的最后一副药,想必很快就会再次清醒过来。可凶手却在三世子清醒之前将

    人劫走了,除了三世子可能掌握了某个秘密之外,这些事情还说明了什么呢?”刘云峰道:“想必三世子醒来会说些危害到凶手的事情,甚至三世子很可能知道凶手是谁,所以凶手不得不动手。可是三世子第一次醒来时,时间很短就又昏过去,而且当

    时平西王,王妃和世子妃都在,凶手无法下手,所以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昨日傍晚时分,凶手肯定知道三世子还在昏迷之中,甚至还知道三世子已经喝下了药,晓得三世子很快就会醒来,可是他必须在三世子醒来之前动手。既然时间如此紧,

    行动如此仓促,难免会有所疏忽,有所疏漏,甚至会留下某些线索。”释道安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而且凶手能如此熟悉三世子的昏迷情况,甚至连喝药的时间,屋内什么时候有几个人都知道,所以又一次说明凶手是王府中人的可能性较大。打草惊蛇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醒他,他留下了这些漏洞,而且还要逼着他去补。既然他一直在河边走,为何我们不帮忙推一把,就算帮不了他洗澡,可

    鞋总会湿的。”

    刘云峰嘿嘿笑了一声,道:“有你这样一个对手,真不知是凶手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释道安叹道:“不管是我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总归是不好的事情。”

    刘云峰道:“希望不会有更多的死者。我这就去讯问这几人,你去哪儿?”

    释道安道:“我想去趟枫林阁和落香小居。”

    刘云峰道:“因为老管家的原因?”

    释道安道:“不只是因为老管家曾去过枫林阁。”

    刘云峰奇道:“那是为何?”

    释道安笑笑道:“昨日伊叶随风跟踪文逸也曾去到枫林阁,而且还在那儿见到了大世子。”

    刘云峰心中一惊,道:“文逸和大世子都去过枫林阁?”

    释道安点点头,道:“不错。”

    刘云峰想了想,接着说道:“据说枫林阁的幕后老板就是天机宫,难道三人是去那儿买些消息?会是巧合吗?还是三人之间有联系,或者有什么秘密?”

    释道安摇摇头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刘云峰问道:“那落香小居呢?”

    释道安道:“只有亲眼见到过一个人的面容,亲眼听过这个人说话,才能判断这个人如何。我想见一见这个三世子一直在意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何种魅力。”

    刘云峰笑道:“希望你不会也沉迷进去。如此一来,你我分头行事,那我先去了。”

    说完,刘云峰转身走了,去做该做的事情去了。

    释道安缓步出了平西王府,迈着八字步,一步八晃,向着落香小居慢慢踱去。

    流月城,城西,城西有条木叶巷,巷中有座落香小居,落香小居内住着一个女子。

    流月双花,弦月双姝。玄机多才,文逸多情。

    那个叫做文逸的女子就是住在这个木叶巷中的落香小居内。

    木叶巷中有几株柳树,嫩芽早已生,细条也已绿,风吹,仿若女子的细腰摆动。

    柳条青,雨蒙蒙;柳条干,晴了天。

    这晴天的柳枝是如此多情,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拂过你的胸口。

    柳阴直,烟里丝弄碧。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

    清明已过,端午已近,这柳依然枝轻撩春风,扫面迎过客,也轻轻拍打树下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头戴着一顶斗笠,看不出样子。

    头稍微扬起看着前面的一间小院的大门,落香小居的大门。

    大门紧紧关闭着,一点要开启的迹象都没有,唯有风敲在门上。

    那人看着大门,嘴中不停地碎碎念,仿佛在说着什么事情,又或者很入神地想着事情。

    释道安缓步走来,还是一步八晃,慢慢踱过去。

    终于能听清那人的言语,原来是昔年苏和仲的一首词,悼念亡妻之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那人声音低沉,语声有些许哽咽,仿佛有所感,有所想。

    忽然那人转过头来看见了释道安正在缓缓走来,然后转身走了。

    走得不快,可是却已经到了另一条巷子的入口,没入巷中,消失在柳轻风微中。

    释道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面孔,甚至连脸都为瞧见,只看到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望着那人远去的背景,消失的巷子,释道安没有追上去,而是若有所思。仿佛在回想往事,又像在琢磨这个在树下念词的人是谁,又好像什么都未想,只是在柳下风中发

    呆而已。

    伊叶随风昨日曾见此人来过,今日又来,必是来见文逸,可为什么不进门呢?

    释道安缓缓来到了落香小居的大门前,轻轻敲着门上的铁环,咚咚咚。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门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就像走在软软的沙滩上。

    接着一阵声音飘来,在这风中,仿若燕语莺啼:“谁呀?来了,稍等片刻。”

    不多一会,大门后面咣当一声,必是有人移开了门栓。

    然后吱吱声起,左扇大门开始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小丫头的脑袋。

    正值碧玉之年,喜笑颜开,连个酒窝浅浅地挂在双颊,一脸顽皮之象。

    小丫头看了看释道安,晃了晃脑袋,头上的碧绿色的蝴蝶结摇呀摇。

    “你是谁呀?来干什么?”

    释道安笑了笑,一抱拳道:“在下释道安,远道而来,久闻文逸姑娘大名,特来一睹姑娘芳容,烦劳通禀一声。”

    小丫头道:“释道安?没听说过。我家小姐今天不见客,请回吧。”

    释道安又是笑笑道:“你家小姐不见客,可是却一定会见我,不信你就进去通禀一声。”

    小丫头道:“才不会呢。小姐正在病中,不会见客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释道安道:“生病?正好我也是会看病的,而且越是疑难杂症,我越能看好。”

    小丫头扑哧一笑,道:“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还吹的脸不红心不跳。”

    释道安又是笑笑道:“是不是吹的,等我见了你家小姐不就知道了吗。”

    小丫头道:“可我家小姐确实不方便,你还是回吧,别浪费时间了。”

    释道安道:“你还是通禀一声吧,要是真耽误你家小姐的事情,你可要受罚的哦。”

    小丫头歪着头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等一会儿,我去见一下小姐,通报一声。不过你还是做好走人的准备,我家小姐肯定不会见你的,你等着啊。”

    说完,小丫头又是吱吱把大门插上,然后进了里院。

    约莫一盏茶时间,小丫头又回来了,打开大门道:“小姐还真要见你,进来吧。”

    释道安闪身入内,后面小丫头又轻轻将大门关上,插上门栓。

    小丫头道:“我家小姐有病在身,你可说话要注意些,否则会被扫地出门的。”

    释道安笑笑道:“多谢提醒。”

    两人向里院走去。

    院内,种着花草,满园。

    花开,争艳斗春,弥香。

    风过,朵摇瓣动,皆醉。

    释道安笑了笑道:“原来这就是落香小居。”

    有哪个英雄不爱剑,有哪个美人不喜花。

    剑可以征服世界,而花可以征服美人。谁叫这世间的女子皆是如花喜花之人呢。

    释道安忽然有些喜欢这个地方,有花,有美人,可惜却没有酒,有些可惜。

    花间一条小路,夹在红粉之间,直通向一间红瓦蓝墙红窗的屋子。

    小丫头打开房门,释道安缓步进入。

    屋内,四张椅子,两张小桌,一张软榻。

    软榻旁有条矮脚桌,桌上摆着一个铜制香筒,筒上插孔内有线香燃着,缭绕在屋内。

    软榻后面是张屏风,上面绣着春江水暖鸭游人戏图。

    软榻之上坐着一个身着青罗衣衫的女子,丝巾罩面,看不清面容。

    青罗衣衫女子见释道安入内,道:“请坐。”

    释道安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女子,可脑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香气满屋,沁人心脾。

    龙诞香。

    香筒之上燃着的竟然是龙诞香。

    竟然是比檀香更香,更珍贵,更稀少的龙诞香。

    释道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离奇的香料散发出的香味。

    可是屋中却不止一样香料,还有别的香味,是檀香吗?释道安觉得很熟悉。

    那种香气很弱,在这浓烈的龙诞香中的仿佛已经不存在,可是确实有那么一点。

    应该是放在香囊中的香料散发出来的香气,这和燃着的香料发出的香味并不完全相同。

    是房中软榻之上的这个女子的香囊吗?还是放在某个地方的香盒内的香料?

    青罗衣衫女子问道:“你不是要见我吗?既然见到了,有何话说?”

    语声有些嘶哑,有种有气无力之感。

    释道安闻听此话没有答言,而是眉头一皱,仿佛发现了某种不寻常的事情。

    青罗衣衫女子又说道:“既然公子之一相见,见了又不说话,妾身只能送客了。”

    释道安又是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用尽气力想吸尽这世间少有的龙诞香,又仿佛在品味着这龙诞香中夹杂着的另一种香气,然后笑了笑道:“这龙诞香果然是极品。”

    青罗衣衫女子好像并未料到释道安有此一说,一愣道:“什么?”

    释道安道:“龙诞香乃是香中极品,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之人。”

    青罗衣衫女子回过味来,又细细打量了释道安一番,有些诧异地问道:“公子也懂香?”

    释道安摇了摇头,没有答言,而是吟了一首诗。

    明窗延静书,默坐消尘缘;

    即将无限意,寓此一炷烟。

    当时戒定慧,妙供均人天;

    我岂不清友,于今心醒然。

    炉烟袅孤碧,云缕霏数千;

    悠然凌空去,缥缈随风还。

    世事有过现,熏性无变迁;

    应是水中月,波定还自圆。

    这是昔年陈去非的一首《焚香》,此刻吟来别有一番韵味。

    青罗衣衫女子闻言,沉默了好一会,仿佛在回忆某些事情,又像沉浸在往事里。

    良久之后,青罗衣衫女子问道:“公子所谓何事而来?”

    释道安道:“姑娘想必认识平西王三世子吧?”

    青罗衣衫女子笑道:“认识。公子是为了三世子昏迷在密室一案而来?”

    释道安道:“正是。”

    青罗衣衫女子道:“公子有问题尽可问来,不过妾身却未必可完全解答。”

    释道安问道:“听闻三世子每月都会去弦月楼与姑娘相约,所谓何事?”

    青罗衣衫女子答道:“弹弹琴,喝喝酒,聊聊天。”

    释道安道:“仅此而已?”青罗衣衫女子忽然明白了释道安的问话,头一歪看着释道安,尽管释道安看不见这女子的面容,但却感觉出了这女子的话音中带有一种很特别的语气:“只身男女,孤寡相

    处,公子以为会有何事发生?想必公子知道弦月楼是什么地方吧。”

    释道安微微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她猜出这话中的意思,而是因为这女子的口气。

    是厌恶?是讨厌?是恶心?是鄙视?是轻蔑?到底是什么情绪呢?

    释道安笑了笑道:“那三世子与姑娘又聊些什么呢?”

    青罗衣衫女子道:“聊些诗词文章,坊间风情,奇闻杂事。这个不必一一向公子细说吧?”

    释道安道:“当然不必。据说三世子出事前的那个晚上,曾经去见过姑娘,可有此事?”

    青罗衣衫女子斩钉截铁地道:“有。”

    释道安问道:“姑娘可曾发现三世子有何异常之处?”

    青罗衣衫女子想了想道:“公子所谓异常之处指什么呢?”

    释道安微微一愣,道:“就是以前姑娘相见时相比,三世子可有不同?”

    青罗衣衫女子道:“这并未发现有何不同。”

    释道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青罗衣衫女子一会,然后问道:“姑娘和三世子什么关系?”

    青罗衣衫女子沉默了,然后说道:“公子也去过弦月楼,和那儿的姑娘又是什么关系呢?”

    还是那种语气,那种说不清包含着何种情绪的语气。难道她很讨厌弦月楼的生活?

    又或者她很讨厌弦月楼的身份?还是另有隐情呢?

    释道安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青罗衣衫女子一阵咳嗽,然后问道:“妾身身子不适,公子可还有话要问?”

    释道安想了想道:“刚才我在门前见到了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之人,姑娘可认识?”

    青罗衣衫女子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又是一阵咳嗽道:“不认识。”

    这时开门的那个小丫头道:“小姐的身子不好,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请。”

    释道安起身一抱拳道:“打扰之处请姑娘见谅,释某告辞。”

    说完,就向外走去,可走到门前,释道安忽然又回头说道:“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青罗衣衫女子道:“请讲。”

    释道安道:“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见我?”

    青罗衣衫女子一愣,道:“你我相见何必执着于区区面容,公子贪心了。”

    释道安道:“我说的不是你这张面纱下的面容,而是这张屏风后面的那张面孔。”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乎听得出几人的呼吸。

    青罗衣衫女子冷哼一声,道:“公子这是何意?”

    释道安道:“姑娘既然决定见我,为何还要选择替身呢?”

    青罗衣衫女子道:“公子何意如此说话?”

    释道安站在门口,看着屏风道:“进屋时,小丫头曾经向你行礼,可是其动作却很奇怪。”

    青罗衣衫女子问道:“有何奇怪?”

    释道安道:“姑娘为主,小丫头为仆,仆向主行礼,本是自然,无可厚非,理所应当。可是这小丫头的礼数却有些散漫,有些漫不经心,甚至有些敷衍了事。”青罗衣衫女子笑道:“我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情深意重,行礼之事向来不太重视。无外人之时,她向来无所拘束,刚才行礼之事,想必有所不适

    。”释道安点点头道:“有理。可是小丫头的动作中还透着一种不情愿和一种玩笑似的笑意,如若真为主仆,就算姐妹情深,这也不是一个小丫头该有的情绪。那就好像在向一

    个明知道和自己地位是一样的人行礼,情势所迫而已。”

    青罗衣衫女子道:“公子多心了。还有何原因?”

    释道安道:“这屋内燃着世间极其稀少的龙涎香,可是香中却夹杂另外一种香气。”

    青罗衣衫女子道:“哦?何种香气?”

    释道安道:“檀香。虽然很淡,可是在这张屏风的后面确实存在着些许檀香。”

    青罗衣衫女子道:“妾身素来喜好者龙涎香和檀香,平日房间燃些龙涎香,身上所带香囊却是装有檀香。想必今日妾身起身时,将香囊忘在床头了。”释道安笑道:“有理。可是檀香味轻,清净舒心,乃是佛门佛香,善用此香者当是心事不显,内心平和之人,对于外貌之事颇不在意。可是在软榻之上的这个女子身上却有

    一种广藿香的味道,此香乃是植物性香料中最为浓烈的一种,而用此香者皆是爱好自己姿色之人。试问一个人如何会使用者两种极端之香?”青罗衣衫女子沉默了一下,道:“用香者当合乎其心,妾身确实喜爱檀香,也是性子温和沉静之人,素日以檀香为主。可是公子也知弦月楼是何种地方,妾身也会使用者广

    藿香,以便投某些人所好,有何不可?公子好像又多心了,可还有话说?”

    释道安接着道:“姑娘身患痼疾,每每咳嗽,可是这咳嗽之声和动作却有些不协调?”

    青罗衣衫女子道:“哦?有何不协调之处?”释道安道:“医者曾言,咳嗽者,因感外邪之气,脏腑有伤,累及于肺。在下曾偶读医术,曾见书上如此记载:‘咳嗽者,首先是快速短促吸气,膈下降,声门迅速关闭,随即呼吸肌与腹肌快速收缩,使肺内压迅速上升;然后声门突然开放,肺内高压气流喷射而出,冲击声门裂缝而发生咳嗽动作与特别声响,呼吸道内分泌物或异物等也随之

    排出。’”“这就是说,咳嗽不仅仅是张张嘴,身子抖两下,嗓子变变声那么简单的事情。咳嗽涉及到的乃是全身机能,皮肤,骨骼,肌肉,内部腹腔等等一切的合成动作才是为正常

    。可是在这软榻之上的女子虽然亦在咳嗽,可是只是身子在晃动,嘴巴张了张,其身子内部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明显是在装咳。”“不仅如此,咳嗽必是声音动作两者同行并发,可是刚才,咳嗽之声要比其动作早了那么一坦刹那的时间,虽然极短,可若是用心之人必然能听出其中的差别。显然是软榻

    之上的女子在听闻到咳嗽之声后再马上做出反应。”

    青罗衣衫女子好久没有说话。

    终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小青,你退下去吧。”

    软榻之上的女子,起身道:“是,小姐。”

    果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声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屏风后面的人叹了口气道:“妾身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低估了公子。”

    释道安笑道:“姑娘过奖了。”

    屏风后面的人道:“公子现在是否真的想一睹妾身的面容呢?”

    释道安道:“当然。”

    屏风后面的人问道:“那公子可曾听说过两句话?”

    释道安道:“什么话?”

    屏风后面人缓缓说道:“一遇造化无造化,莫与天机谈天机。有些人是不能随便见的。”

    释道安一愣道:“造化城?”

    屏风后面的人道:“不错。”

    释道安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下道:“原来你是造化城的人,我看还是不要见了。”

    屏风后面的人道:“公子果然很聪明。”

    释道安又问道:“那姑娘和三世子接触所谓何事?”

    屏风后面的人道:“难道公子猜不出来?”

    释道安道:“麒麟玉简?”

    屏风后面的人道:“答对了。”

    释道安道:“三世子是去年才公开的麒麟玉简,可姑娘好像是几年前就接触三世子了?”

    屏风后面的人笑道:“难道我造化城的实力不足以提前知道吗?”

    释道安笑笑道:“若是造化城想做,恐怕天下间不能做的事情还真不多。”

    屏风后面的人道:“那么公子还有何疑问?”

    释道安道:“那么平西王府的三起命案,三世子昏迷一案和姑娘有关吗?”

    屏风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像是思考某件事情,然后说道:“此事绝非造化城所为。”释道安笑道:“那么当日我夜闯王府试探进入密室的方式,而西门小雪却很准确地知道了我的行踪,甚至还提前给平西王等人发出信件,我一直弄不懂为何西门小雪是怎么

    做到的。如今看来,想必此事与姑娘有关吧?”屏风后面的人咯咯一笑道:“没想到公子竟然还能想到那日之事。当日之事与妾身无关,我与她所行之事不同,这次没有接触。不过西门小雪所得消息确实是我造化城提供

    。”

    释道安道:“果然如此。不知姑娘还要在此待多久呢?”

    屏风后面的人道:“待你破案之后,知晓麒麟玉简的下落,方可离去。”

    释道安道:“如此,姑娘还要在流月城待上一段时间,若有机会,真希望可一睹芳容。”

    屏风后面的人又是一阵静默,然后道:“若是你真能破了此案,或许真能见到妾身。”

    释道安道:“看来为了一见美人玉面,释某只能努力破案了。多有打扰,告辞。”

    外面依然风轻柳摇,和煦明媚。

    释道安已经出了落香小居,也走出了木叶巷,已经来到了街道上面。

    吹着口哨,晃着方步,摇头晃脑地走着。

    这次去落香小居果然有收获,终于知道文逸和三世子接触的目的。

    可是仍然有那么几个小小的疑问,尽管很小,可是释道安还是注意到了。

    秘密总是隐藏在某些小小的细节中,所以释道安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至少这个落香小居,或者说这个叫做文逸的女子身上还有秘密。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明显的问题,那就是弦月楼。

    昨夜的夜行人乃是须弥诸天的人,这文逸却是造化城的人,可这两人都是与弦月楼有关。

    造化城,须弥诸天,弦月楼,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何关系呢?

    释道安缓缓地走在街上,向着流月城西门走去。

    微风吹起了衣衫,可也吹来一种特殊的气味。

    释道安闪眼一瞧,发现左前方的胡同入口有一个人闪过。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头戴着一顶斗笠,看不出样子。

    又是这个人,为什么又出现呢?

    释道安心中一动,纵身一跃追去,快如风,极如电。

    胡同内,那个人慢慢走着,还不时回头看看,就好像在等待着释道安一样。

    窄窄的胡同内对立站着两人,释道安和那个穿蓑衣的人。

    那个人脸上罩着一个面具,黑脸包公,竟是一张昔年青天包拯的脸谱。

    释道安笑了笑,心想,这人的品味还真是奇特。

    那黑脸包公说道:“你见到文逸了?”

    有些嘶哑,费尽气力地发出声音来,想必是嗓子曾经受过伤。

    释道安道:“不错,阁下是谁?”

    黑脸包公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骚扰她,否则你会付出代价的。”

    释道安眉头一挑道:“哦?什么代价?”

    黑脸包公道:“你付不起的代价。”

    释道安笑笑道:“好像这三十多年来,还从没有人威胁过我。”

    黑脸包公道:“那你今天见到了。”

    释道安道:“你和文逸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如此做?”

    黑脸包公道:“这和你无关,你只需离她远点。”

    释道安道:“刚才我在落香小居内曾问过文逸,可她说并不认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脸包公没有回答,可是身体却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甚至拳头也攥的紧紧的。

    沙哑的声音传出,其中带着些许落寞:“我只是个不该存在的人,记住,远离她。”释道安看着黑脸包公那紧紧握住的拳头,叹了口气道:“有些人的确不该存在,可是却依然存在。存在即真理,存在即合理,每个人生存,每个人生活,每个人都有他存在

    的意义。”

    黑脸包公道:“也许吧。”

    释道安又道:“若是我真就不答应呢?”

    黑脸包公冷冷一笑,道:“那么你不会走出这个胡同。”

    释道安道:“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黑脸包公道:“不错。”

    释道安想了想,忽然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造化城的人。”

    黑脸包公一愣,道:“为什么?”

    释道安道:“造化城的人不会为了文逸做到如此地步。只有亲人才会如此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那个人。你是他的情人,还是丈夫?是兄长,还是父亲?”听完此话,那人又是一阵颤抖,身子抖个不停,就像听到了一件不该听到的秘密,听到了某个不能听到的词语,拳头攥的更紧了,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颤抖而冰冷

    的语气道:“你话太多了,想的也太多了。当心祸从口出。”

    释道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或者说是一个很细小的细节,几乎被自己忘到脑后的一个小细节。那时很不舒服的感觉难道是这样造成的吗?那么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释道安笑了笑道:“幸好我是个老实人,更不是个多嘴的人。”

    黑脸包公道:“希望如此。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

    说完,黑脸包公纵身一跃上了院墙,向着远方飞驰而去。释道安看着远去的黑脸包公,看着远处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轻功身法怎么会如此像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这个不该存在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

    释道安虽然满心疑问,甚至是无解的疑问,可是心情很好,好的就像刚喝了一壶好酒。

    因为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件小事,而这个小事也许就是破案的关键。所以释道安欢快地向城外走去,要去枫林阁看看是否也会像现在一样有意外收获。